鸭绿江南岸。
一座方圆三里左右的城池巍然屹立在江畔。
城池后方,三座浮桥连接对岸的城池。
大量的士卒从桥上退回鸭绿江北岸。
李世民一身黑色盔甲,站在城头上,目光眺望远处。
无数的骑兵从视线尽头直接冲出,片刻之后,就已经冲杀到了城池之下。
身材魁梧的黑甲将领很快就站到了皇帝面前。
身上依旧有大量的鲜血喷溅其上。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将领,满意的点头道:“潞国公,如何?”
薛万钧拱手道:“启禀陛下,还算杀的痛快。”
“哈哈哈哈!”李世民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身后的群臣也跟着笑了起来。
平州刺史薛万钧从平州赶来之后,一直都在脚下的丹州城中休养,直到皇帝传令要撤,他才到选定的地点埋伏起来。
盖苏文并不易于。
他看的没错,一旦大军开始后撤,真的是很难掉头的。
现在撤还算早,如果再过一段时间,大雪满地的时候撤,到时候盖苏文再派人一追杀,不知道要溃败成什么局面。
杨广的例子就在那里摆着。
前隋攻高句丽,死伤最多的,不是在攻打高句丽的路上,而是在撤兵的时候。
这一点,李世民吸取了相当多的教训。
李世民收敛了笑容,拍拍薛万钧的肩膀,说道:“潞国公,你在这里再留一个月,隔三差五出去冲杀一番,朕要高句丽在鸭绿江和大同江之间的这四百里土地上,彻底站不稳脚步。”
“喏!”薛万钧肃然拱手。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看向侧畔:“琅琊郡公。”
牛进达立刻上前,拱手道:“陛下!”
李世民点头道:“朕以你为平穰道行军大总管,丹州刺史,率军一万,驻扎在丹州城,到乌骨城,卑沙城一线的城池当中。”
“臣领旨!”牛进达肃然拱手。
李世民抬头,看向眼前的平原,还有东侧的山区,轻声道:“朕命你从明年天暖之后,每个月都派一支偏师深入高句丽境内,骚扰其边疆,使其国人疲于奔命,耽误农时,朕要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年年都要粮荒。”
“喏!”
“苏定方。”李承乾看向侧畔。
“臣在!”苏定方立刻站出拱手。
“朕以你为左屯卫将军,平穰道前军总管,镇守鸭绿江,朕要整个鸭绿江两岸,不见任何一名高句丽人的身影。”李世民抬头看向东面的山林之中,轻声道:“至于深山之中,高句丽人少不了要进山寻找山货过冬,人少就击杀,人多,就烧山吧。”
“喏!”苏定方面色认真的点头。
“山啊!”李世民忍不住的轻叹一声。
如果不是群山起伏,蔓延无边,说不定他真的会将所有的山林都烧掉的。
“刘德敏!”李世民看向另一侧。
“臣在。”一身绿袍银甲,个子并不是很高的将领站了出来。
“以你为平穰道水军总管,统帅所有水军,天暖即出,骚扰高句丽海疆,摧毁从鸭绿江口到大同江口所有一切下水的船只,朕要他们片板不得下海,不能从大海中,获得任何鱼获。”李世民眼神凶狠。
“臣领旨。”刘德敏肃然拱手。
群臣这个时候也听明白了,皇帝要的,就是从鸭绿江到大同江,这四百里内的所有一切高句丽人全都无法生存。
他不要高句丽人,这些高句丽人入了大唐,还要消耗大唐的粮食,而且没有多少忠诚。
所以,他要将他们全部赶到大同江以南去,加重那一片地带的百姓生存负担。
粮食不能没有,粮食得有。
但要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这样才能够造成最大的矛盾。
“苏勖!”李世民看向侧后。
“臣在!”苏勖上前拱手。
“朕以你为平穰道后军总管,平穰道的粮草,你安东都护府负责从营州转运。”李世民转身看向苏勖,说道:“明年,辽东可能还需要朝中转运一部分粮草,后年,朕要整个辽东粮草必须自给自足,到了大后年,你们就要支援军前了。”
“臣明白。”苏勖认真拱手。
“唐俭!”李世民再度开口。
“臣在!”唐俭上前拱手。
“回朝之后,组织粮船从江南每年贩卖大量高价粮食到百济。”李世民一句话,群臣顿时愕然。
“高句丽有钱,尤其是权贵有钱,朝中必然会有人往高句丽高价贩卖粮食,全面遏止太费功夫,所以朕也掺一手,将粮食卖到百济,然后再让百济加价再卖到高句丽。”李世民轻轻冷笑,说道:“你们放心,这些高价买来的粮食,他们不会让百姓吃的。”
高句丽南北也就八百里,缺了北地四百里的沿海平原,他们的粮食会少的可怕。
这种情况下,不是说每人每天减少一半饭量就能解决问题的。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起码整个高句丽得死一半的人才能了结。
尤其是当有人看到不公平的时候。
“常何!”李世民再度开口。
“臣在!”常何上前拱手。
“留三百千牛卫在军前。”李世民微微抬手。
“是!”常何躬身低头,群臣全部神色凛然。
李世民看着视线之内的广阔天地,轻声说道:“两年,最多不超过三年,朕一定会杀回来的。”
……
长安,延康坊。
夜色初降,一名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色璞帽,身骑黑色高头大马,寻长身高的普通男子,朝着坊内深处而去。
在他的身旁,还有两名护卫一左一右的跟随着。
突然,十几名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刺客,手持长刀,直接从小巷里杀了出来。
这些人身材高大,脚步行快,行走之间不发出一点声音,转眼冲到了近前。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低着头的马上男子猛然抬头,手里一把弩弓,转眼就将上面的弩箭全部射完。
马侧的两名护卫同样异常熟练的从长袍之中,取出两张臂盾,手持长刀,护卫在马前。
“不对,是陷阱。”一声古怪的声音响起。
刺客首领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看了一眼马上的男子,脸色不由得一变。
不等他下达其他任何命令,突然之间,轰然的马蹄声已经从长街两侧同时传出。
下一刻,上百名金吾卫已经一前一后的冲杀了过来,瞬间血雾漫天。
……
“什么,死了六名金吾卫!”李承乾坐在武德殿中,看着站在面前的郑仁泰,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的。”郑仁泰拱手,说道:“那些吐蕃刺客的身手极强,也就是他们没有马匹,才臣怀疑一旦给了他们马匹,想要全部诛杀他们,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李承乾缓缓的点头,一只手放在桌案上,然后眯着眼睛说道:“孤曾经听说过,在吐蕃松赞的麾下,有一支很神秘的部队,在吐蕃立国期间,南征百战,立下了无数的功劳,但是后来,这些人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殿下,这些人恐怕一直都在,只不过是成了类似百骑司一样的机构。”郑仁泰面色凝重的点头。
“这些人如今在长安城中还有人吗?”李承乾直接询问。
“应该有,不过应该只有寥寥三两人了。”郑仁泰拱手,说道:“臣想他们不会敢轻易再刺杀羊同王子了,否则吐蕃人在长安的眼线,就该被彻底的清除干净了。”
“应该是还会动手的,不过会谨慎很多就是了。”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继续查,有一点线索就不要放过,这些人轻易不动,一动就有大事,所以哪怕不能将他们清除干净,也要逼的他们腾不出手脚来。”
“喏!”郑仁泰肃然拱手。
就在这个时候,徐恩站在了殿前,拱手道:“殿下,羊同王子求见。”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郑仁泰站到了一侧,李承乾这才抬头道:“传!”
一名身穿黑色绣金花长袍,头戴黑色璞帽的年轻男子进入殿中,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羊同王子冈仁波齐参见殿下!”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抬手道:“平身吧。”
“谢殿下。”冈仁波齐起身,然后再度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此番之事,多谢殿下派人清剿吐蕃刺客,不然外臣恐怕平日里都不敢出门了。”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无妨,长安城中,这些事情,本身就是孤应该做的。”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此事,千牛卫和金吾卫还会继续追查,同时孤也会下令严查从吐蕃和吐谷浑来的商旅,不过千日防贼终究不如千日做贼,卿平日行事还需要谨慎一些。”
“是!”冈仁波齐再度拱手。
“羊同的事情,孤已经听说了,吐蕃虽然拿下了羊同,但是尊王不过是被囚禁了而已,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不必着急,父皇不久之后就会返回长安,到时一切皆可解决。”李承乾看着眼前干净的一张脸,眼底玩味的笑笑。
“谢殿下!”冈仁波齐微微躬身,见到李承乾没有再开口,他赶紧拱手道:“臣告退。”
“嗯!”李承乾淡淡的点头。
……
李承乾侧身看向郑仁泰,问道:“岳丈,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女子的事情,别人看不出来吗?”
郑仁泰笑着拱手,说道:“臣查过在羊同使馆的后院,有一间别院是任何人都不许进去的,下面的人在院外闻到了药味,所以臣想,应该是他们在从羊同到长安的路上遭遇了刺杀,真正的羊同王子受了重伤,不方便见人,所以才弄了这出。”
“那么这个人,她究竟是羊同王子的妹妹,还是他的妻妾?”李承乾有些疑惑的问道,妹妹就是公主,还能代表羊同,妻妾的话,就不好说了。
“那份气度,应该是妹妹。”郑仁泰肯定的点头。
“嗯!”李承乾颔首赞同,的确应该是妹妹,如果妻妾,恐怕没那么大胆子装王子在李承乾面前说话的。
收回心思,李承乾说道:“父皇马上回来了,羊同,还有整个高原的事情,都需要呈奏给父皇。”
“是!”郑仁泰低身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高原的事情,还有那位玄奘大师的事情,最后便是御史大夫之死,孤这两年虽然也做了很多事情吧,但是御史大夫的死,孤总感觉对不起父皇!”
“殿下!”郑仁泰刚要劝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经从殿外传来,随即,韦待价已经出现在了殿外,面色急切的走进殿中,同时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查清楚了。”
“什么?”
“阿耶出事之前半个月,到府中见他的那个人身份查清楚了。”韦待价面色凝重。
“谁?”
“公孙常!”韦待价拱手,说道:“一名术士,在玄武门之变前,他曾经出现过府中,据老人说,他是隐太子身边的人,出身幽州公孙氏!”
“幽州!”李承乾转身看向郑仁泰,轻声道:“父皇回军,必然会经过幽州的。”
郑仁泰脸色骤变。
鉴于上次久攻安市城(今辽宁海城东南营城子)不下的教训,唐太宗接受朝臣们的建议,派偏师深入高句丽境内,轮番骚扰其边疆,使其国人疲于奔命,耽误农时,数年之间高句丽便会因粮荒而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