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殿中,李承乾惊愕的看着萧瑀。
萧皇后。
萧瑀送女儿,孙女入佛寺,竟然都是为了替萧皇后祈福。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
萧皇后,杨广的皇后,天下间最毁誉参半的女人之一。
萧皇后一生,除了杨广这个丈夫和萧瑀这些兄弟姐妹外,还有三子二女。
长子杨昭早亡,但杨昭有三个儿子,燕王杨倓死在江都,越王杨侗被王世充推为皇帝最后毒杀,代王杨侑便是隋恭帝,大唐的皇位,便是从隋恭帝的手里得来的。
当然,隋恭帝下场也不好,禅位第三年,十五岁而死。
萧皇后次子,齐王杨暕,一样死在江都,但他的遗腹子,杨政道还在,如今任尚衣奉御,居兴道坊,赡养萧皇后。
萧皇后三子早夭。
萧皇后有两个女儿,长女南阳公主嫁给了宇文士及,有一子宇文禅师,可惜江都事变后,夫妻反目,宇文禅师后来又死在了窦建德的手里。
南阳公主便遁入佛门,如今生死不知。
但是宇文士及在入唐以后,又娶了寿光县主,有其子宇文崇嗣,其女宇文修多罗,宇文修多罗又嫁为赵王李福赵王妃。
萧皇后的小女儿,嫁给了皇帝李世民,如今在宫中为淑妃,有其子吴王李恪、蜀王李愔。
是的,萧皇后在经历了无数磨难之后,如今还有亲孙杨政道,外孙吴王李恪、蜀王李愔三人在。
……
“家姐年幼之时便身体不佳,臣之长女之所以三岁便入佛门,便是因为那时家姐身体不安,炀帝命人作法祈福,但还需要一人入佛门以为祭祀,所以才有了之后的事情。”萧瑀稍微停顿,然后拱手道:“自然,臣亦是崇佛之人。”
“如今也是?”李承乾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是,臣听说家姐身体不适,故而才……”萧瑀沉沉的叩首。
“其情可悯,但其事不成。”李承乾坐在长榻上,目光坚决的摇头,说道:“爱卿若是要祈福,孤可以等到玄奘法师会京之后,请其入兴道坊,为之颂念祈福,以为长寿,但以亲人之法为替,此种献祭,在孤看来是为邪法,断不可行。”
萧瑀抬起头,满脸惊愕,甚至带着恐惧的看着李承乾:“殿下!”
李承乾直接摆手,神色坚决的说道:“若是还不成,孤也可以为她颂念祈福,但子孙入佛门之事,在孤这里不可行。”
稍微迟疑,李承乾说道:“起码今年不行,父皇如今东征高句丽,孤需要长安安静,国公之事已经弄的满城风雨,孤亦知晓,如果国公这里开了口子,天下人争相效仿,风雨激荡,最后影响辽东……国公,真有事,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
“是!”萧瑀沉沉的叩首,李承乾已经说到这里了,他还能怎样。
如果因为这件事情,给了其他人弹劾萧家的机会,那么萧家恐怕整体都要倒霉。
“当然。”李承乾看着这个老臣,再度补充道:“若是你们在自己家中弄个小庙,然后以俗家子弟之身祈福颂念,加上玄奘法师同时祈福,孤相信,还是可以起一阵作用的,至于剩下的,就是父皇回京之后的事情了。”
萧瑀顿时惊喜的抬头,随即他叩首道:“多谢殿下。”
“谢什么谢,孤刚才什么话都没说。”李承乾没好气的摆手。
“是!”萧瑀笑着点头。
“起身吧。”
“谢殿下!”萧瑀这才起身拱手。
想了想,李承乾说道:“明日,孤要召见玄奘法师,原本只打算让房相和舅舅,既然如此,国公也一起来吧,之后孤卿……”
“这倒不必了。”萧瑀赶紧躬身,然后说道:“臣和玄奘法师还有些渊源,还是能够说的上话的。”
“哦?”李承乾诧异的看向萧瑀。
萧瑀拱手,说道:“贞观元年,陛下举办六道慈忏法会,为国祈安,超度阵亡将士时,便是臣推荐玄奘法师参与其中,后来法师离开长安,囿于陛下圣旨,臣无法帮其出关,但也有几分助力,如今以老迈请求,相信法师还是会帮忙一二的。”
“如此甚好。”李承乾点点头,稍微停顿,李承乾问道:“孤听说,玄奘法师和曾经诽谤皇祖父和父皇的法师法琳有所关联,不知道此事是否为真?”
法琳姓陈,玄奘姓陈,虽然一个是来自襄阳,一个是来自洛阳,但法琳比玄奘年长二十多岁,这里面万一有个什么血脉关联,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是有所关联。”萧瑀面色平静的点头,说道:“洛阳陈氏源自颍川陈氏,而襄阳陈氏则是源自固始陈氏,颍川陈氏和固始陈氏都源自春秋陈国,说是血脉关联确实有那么一丝,但并不重要。”
“但是……”李承乾听出来萧瑀的潜台词,有个但是。
“是!”萧瑀拱手,说道:“玄奘法师和法琳法师之前的关联,血脉只是基础,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出关,臣不方便出面,所以由大觉寺住持道岳和尚和慈悲寺住持玄会,还有与扶沟县令李师政,一起联名具保。”
“李师政?”李承乾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李师政是法琳法师的俗家弟子。”稍微停顿,萧瑀说道:“李师政当年是隐太子的东宫学士,兼任门下省典仪。”
李承乾微微点头,法琳和李建成关系亲密世人皆知,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如今玄奘也牵涉到这些事情当中,总令人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那么此时玄奘归来,会不会有些风波?”李承乾沉吟的看着萧瑀。
“不会。”萧瑀很肯定的摇头,说道:“佛门讲究四大皆空,况且玄奘本人和隐太子没有关系,和他有些关联的法琳都死了,而且法琳死有余辜,他不会纠缠什么的,而且当年他所受恩惠甚多,臣都算其一,不过……”
“不过如何?”李承乾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还有一个人,玄奘法师受其影响很深,其人便是天竺僧人波罗颇迦罗蜜多罗三藏,其人曾经在长安传经,法琳早年便曾受过其人传法,玄奘法师也曾受过其人指导。”萧瑀脸色沉吟,然后说道:“这位法师当年过世,反而是受到了法琳的牵连。”
李承乾顿时无语。
佛门的事情,一旦牵连开来,前前后后总是牵连无数。
“玄奘法师对朝政感兴趣吗?”李承乾淡淡的抬头。
“不会!”萧瑀松了口气,然后又苦笑着说道:“玄奘法师一生只有佛法,弘扬佛法是他最大的心愿,便是他自家的兄弟和姐姐,也关心不多。”
“兄弟和姐姐?”李承乾顿时来了兴趣,点头道:“国公细说。”
“是!”萧瑀微微一愣,说道:“玄奘法师的两位兄长都已经故去,且没有后人,倒是他的姐姐还在洛阳老家,子嗣健全。”
李承乾微微低头,然后抬头说道:“此事不必多做文章,国公既然要请法师祈福,那么他家家人,国公便顺带照顾了吧。”
“喏!”萧瑀轻轻躬身。
“好了,便如此吧。”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国公回去准备吧,不过记住孤的话,国公是侍中,天下表率,行事当谨慎。”
“喏!”萧瑀再度躬身,然后退出了武德殿。
……
武德殿中,看着萧瑀离开的背影,李承乾微微抬手。
“吱呀”数声,两侧偏殿房门瞬间打开,密密麻麻十几名朝中四品上的官员出现在偏殿之中。
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于志宁,唐俭,尉迟敬德,郑仁泰,刘德威,崔仁师,崔敦礼等人尽皆在此。
“殿下!”众人齐齐躬身,不少人看向李承乾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畏惧。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说道:“刚才孤的话,众卿都听到了,玄奘法师归唐,仅仅是如今,便已经有上百位外地僧人涌入长安,日后可能还要更多,佛门少不了要弄出些事情来,而如今父皇不在,孤要的,是长安的安静。”
“喏!”群臣肃然拱手。
“诸卿为天下表率,诸卿的家人孤管不着,老母或者老妻要进献什么金银玉器,孤不在意,但田地不行,尤其是诸卿亲手给出去更是不行。”李承乾转头,看向杨师道:“杨卿,吏部要严查此事,凡是有亲手投献土地的官员,一旦查实,一概免职。”
“喏!”杨师道站出拱手。
“梁国公。”
“臣在!”房玄龄站出拱手。
“明日由你迎接玄奘法师,有些话稍微点一下。”李承乾淡淡的开口。
“喏!”房玄龄拱手,然后退回班列。
“唐卿!”
“臣在!”唐俭站出拱手。
“明日迎接法师之后,爱卿便准备启程吧。”李承乾看向丘行恭,说道:“洛阳有一批粮草,原本是要运到长安来的,卿带去辽东吧。”
“殿下!”唐俭忍不住的拱手,道:“这样长安的粮价会涨的。”
李承乾侧身,目光冰冷的看了唐俭一眼。
唐俭低头,拱手道:“喏!”
“粮食先走一批,后面的补上就是,至于中间粮价动荡,也是因为长安人多了。”李承乾看向于志宁,淡淡的说道:“于相,你是雍州长史,告诉长安万年县,注意地方治安。”
“是!”于志宁认真拱手。
“明日,金吾卫守卫长安大街,一切以亲王规格迎接玄奘法师,务必一定要给予这位法师高规格的接待。”李承乾笑笑,说道:“孤和父皇,对佛门还是重视的。”
“喏!”群臣面色凝重的拱手。
“好了,便如此吧,都去歇着吧。”
“喏!”
史料记载唐玄奘的家谱中,祖籍颍川的世系,是汉末太丘令陈仲弓之后;唐僧的高祖是北魏清河太守陈湛,属于真正的一方诸侯!他的曾祖父陈钦,又名陈山,是北魏时期的上党太守,征东将军,封南阳郡开国公;他的祖父陈康,学而优则仕,官至国子博士、礼部侍郎,相当于国立大学的副校长,他的父亲是江陵县令。
玄奘的母亲姓宋,他的外祖父是隋朝洛州长史宋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