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日,吕布正式开始拔营。
战后在这里逗留五日,军中轻伤员都已经可以随同移动。
至于重伤员,则连同五千余女眷转交给了赵基。
吕布行军时,赵基所部也开始按计划步步结营,向陈国进发。
吕布是正常的行军速度,能每日五六十里。
原本可以更快,奈何曹洪、夏侯渊已经开始撤军,吕布需要扩大斥候侦查范围,也要做夜间防御准备。
朝廷就摆在面前,最后这几步路对吕布来说,没必要太急。
只是,帅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
吕布拔营时,上下军吏皆外罩文武袖,露出半边肩膀,迥异于传统汉军装扮。
这种文武袖,算是赵基给吕布所部上下打下的第一个烙印。
而双方宴席会盟之际,赵基宰割天下的言论、气概,也给列席的吕布麾下中高级军吏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当日傍晚,赵基引前军驻屯在襄邑城城北,睢水之南。
已搭建七座浮桥,明日就能接应后军渡河。
赵基引十余骑观察襄邑,夕阳在侧,他与北门上的郭嘉相互眺望。
一名信使举着帛书要上前,郭嘉抬手挥下,身旁军吏大呼:“射!”
百余名弓手乱箭射出,信使见状拨马回头,狼狈而归。
勒马到赵基面前:“侍中。”
“无碍。”
赵基一跃下马,取强弓,站立射姿,瞄着城头郭嘉所在缓慢张弓,弓势圆满撒放箭矢。
郭嘉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黄巾之乱前就认为天下将乱,云游天下访问豪桀,也全是拳脚敏捷之辈。
见赵基射箭,他可没兴趣去赌赵基会不会失手。
很干脆的蹲身女墙之后,就听身后城楼立柱一声脆响,回头就见箭簇没入木柱。
一箭射出后,赵基将弓抛给朱灵,翻身上马:“回营。”
“喏!”
众人簇拥着赵基,返回营地。
郭嘉小心翼翼瞄一眼,确认赵基等人走了,这才站直身子,转身去拔箭。
猝然之间没能拔出来,只能折断箭矢,看着箭杆上烫黑的‘赵侯用箭’四个简体字,郭嘉面无表情。
这是对他的警告,让他今晚别搞事。
不然颍川阳翟郭氏,就会被摧灭。
虽然赵基向吕布承诺不问中原兖豫之事,但撤军时顺路剿灭郭氏,吕布会在意么?
郭嘉迟迟不肯投效曹操的原因也在这里,他这一脉虽然人少,可整个郭氏人丁不少。
再说了,乱世之中死人是正常的。
但惹怒吕布、赵基,顺手挖掉祖坟的话,那郭嘉罪过可就大了。
此刻的郭嘉,胸中有许多韬略,也只能忍着。
如果只有吕布或赵基,以颍川郭氏的影响力,自然会有人出面说和、劝谏。
可现在是吕布、赵基联军,赵基不在乎汝颖士人的看法,所以剿灭郭氏的时候,几乎无人能劝阻。
太原、上党大姓、豪强就是前车之鉴,郭嘉必须慎重。
赵基回营,晚饭已经做好。
赵垣就在大帐附近徘徊,见赵基回来,立刻迎上去:“侍中。”
赵基颔首不语,下马后引着赵垣入帐,朱灵识趣待在帐外。
帐内,赵基解下笠盔挂在能组合的盔甲架子上,抓起桌上浊酒小饮一口润喉:“二哥怎么来了?”
“那个……那个。”
赵垣有些结巴,抿抿嘴唇:“吕蒙侯不是交割了大量女眷?那个,我将入陈国,阿喜还在河内,我也不忍心她来中原奔波。”
“你也看上了杜氏?”
赵基随意坐在桌案一角,抓起麦饼咬一口咀嚼,斜眼打量:“别想了,她看不上你。”
顿时赵垣的脸就红了:“一个贱婢,凭什么!”
“人家懂春秋,会毛诗,也会汉律,你懂什么?”
赵基端酒碗小饮一口,吞咽后继续说:“我也在缪尚那里打听过了,自你入张杨麾下后,就没学什么领兵、练兵的技巧。在我麾下,你的才能至多当个虎步队副。放你出去,我是担心徐晃这些人通过你,将我看轻了。”
赵垣脸更是愤怒涨红,盯着赵基:“张杨麾下不学无术,我能向谁学!你突然就杀了眭固杨丑,他们还以为是我告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立足、做人?”
“是张杨请我杀的眭固杨丑,此事与你无关。我也怕你被人迁怒害了性命,还不是将你讨了回来?”
赵基有条不紊吃着晚餐,自己给自己倒酒,语气不带情绪:“陈王麾下物产丰饶,不缺避难的士人。你去了陈国,不要急着做事,寻访士人,学习兵法。等什么时候学有所成了,再来帮我。”
赵垣只是瞪着眼睛,像牛一样喘息。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老赵就是这样安排他的,根本不会问他的意见。
最为恼恨的是,他没有对抗、反驳的勇气。
此刻也只能一副怒容,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赵基见他这模样不由一笑:“你这样子平白让人看不起,杀人的时候要平静,你这样手抖,剑都抓不稳,引人警惕,能干什么?”
“算起来二哥也就二十三岁,正是学习经义、兵法的大好年纪,怎么能如此懈怠?祖父也求学晚,还不是成为广宁县尉?若不是因公事坐罪而自戕,你我也是两千石门第。”
“你现在贵为武猛都尉,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赵基递了一块饼过去,赵垣本能伸手接住,就问:“怎么安排大哥?”
“他当个什伍长,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赵基说着,见赵垣怒容消退强忍笑意,也就不由笑了:“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有我在外,陈王也不会轻慢待你。陈国乃乱世乐土,去了陈国,何愁女子?”
“嗯,阿季你也知道,我没见过什么好女人。”
赵垣悻悻做笑,还咬一口饼咀嚼,又说:“听说那杜氏是秦谊的妻子,阿季你会还给秦谊?”
“不会。”
赵基也咬一口饼:“秦谊不会要的,吕布也不会要,他们想要的是权力、官位。对他们来说,杜氏只是生活中的偶尔喝一口的蜜水。就仿佛我的月里黑,你想要的话,我不会给你,但你偷偷去骑,我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惩罚你。”
察觉赵垣眼睛冒光,赵基将饼转到左手,右手抬起勾指头。
赵垣窃喜,刚靠近不想赵基一拳打在他胸口皮铠,赵垣后仰栽倒两脚朝天,又落下。
吃痛哀嚎,爬起来后立刻止声,眼神躲闪看赵基。
赵基指着地上麦饼:“捡起来,吃掉。”
麦饼已经沾染尘土,赵垣犹犹豫豫,但还是伸出手捡起来,吹了吹灰土,咬了起来,直接的格外硌牙。
见他那模样,赵基哂笑:“你才吃了几天软饼,就忘了麦麸黑饼?”
赵垣不语,低头吃饼,干嚼吞咽。
吃完饼去看赵基,就见赵基给他递来一碗浊酒,双手接住喝了起来。
却听赵基一叹:“你这样子我很失望,我与祖父一旦兵败,所有人都得死。你是我至亲,大概死了,还要传首都城,公示天下。”
“去了陈国,谦逊行举,能不说话就别说话,好好学习。两三年内我派人来接你,如果有所长进,就去当个县尉,三十岁了就当个郡尉。四十岁前,我保你做个郡守,真正的将军。”
“此生公卿有望,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赵基将手里麦饼送嘴里咀嚼,端着半碗酒水很是无语。
更无语的是,赵垣又问:“那大哥呢?”
“当个五年什伍长,回乡耕读传家。”
赵基说着挑眉:“母亲那么爱他,他就该留在家里,代替你我奉养母亲。慈母孝子,我们要成全。”
想到家里的情况,赵垣怔怔望着赵基,这比杀了母亲、大哥还要难受。
做着这种事情,赵基却能说的头头是道,令他难以反驳。
赵垣隐隐间开悟了:“阿季放心,我会用心学习。”
“嗯,不要读死书,也不要死读书,未来陈国若亡,你也要努力活下去。”
赵基饮尽碗中酒水,歪头看赵垣:“好好活着,你没了,我和大哥会很伤心。”
赵垣点着头,问:“父亲那里呢?”
“随他吧,生多少他自己去养,别贪污府库、挪动公家钱粮就好。”
赵基笑了笑:“其实我也很期待,扒掉他官位的那一天。”
老赵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窝在代郡,多纳妾室,努力生孩子。
家里最大逆不道的就是老赵,或许还想着诸子尽为王侯的一日。
就连赵垣也能猜想到一些,这种家里事没必要,也不能与外人说。
迎着赵垣期待目光,赵基继续说:“你我一起共患难,我认你,可不认那些小崽子。就这样,回你营地去,快要夜禁了。”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