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后不远处,遥遥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微风掀过,正好露出车中情景,男子流畅的下颌顿时映入虞归晚眼眸。
虞归晚下意识便回眸去瞧衡阳郡主,却见衡阳郡主面上一片了然,似是早已知晓,甚至轻轻伸出手拍了拍虞归晚的手背,示意回去再说。
远处,太子队伍很快驶出京中,城门送别的诸人也终于可各自回府。
镇国公府,虞归晚将将迈入大门的门槛,便忍不住皱眉道:“阿母!您早就知道是不是?”
“还有你!阿父!为何你们都不曾同我说过,阿兄,阿兄为何?”
虞归晚颇为不敢置信般扭头,瞪大了双眼瞧着面前的阿父母,方才那马车中的人,分明就是虞云清!
衡阳郡主轻声一叹,伸手牵过虞归晚的手幽幽道:“回静澜苑说罢。”
今日送太子出征, 满朝文武休沐一天, 因此虞山不必上朝,索性随着母女二人一道去了静澜苑。
刚至静澜苑,衡阳郡主拉着虞归晚在贵妃榻上坐定,又轻轻抬眸扫了眼冬云。
冬云会意,当即躬身退出去,再回来时便沏了茶水奉至虞归晚手边。
只虞归晚看都不看,只拧着眉头一眨不眨地望着衡阳郡主。
见她仍是一脸急切,衡阳郡主微微垂下眼,无奈道:“瞧你急的,先喝口茶缓缓。
“阿母??!”虞归晚急切道:“眼下我哪里还喝得下茶,您明知道阿兄他身子不好,为何...为何还要……”
她急的语无伦次,眸中泪水将落未落。
若说她送别太子时,心中尚且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担忧,那瞥见阿兄的那一刻,真是天都塌了。
衡阳郡主哪能不知晓她的性子,当即心中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刻意缓下语气安慰她道:“查查,你阿兄去年便已及冠。”
闻言,虞归晚一怔,目露不解,不知道衡阳郡主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身后,虞山轻轻上前一步,宽厚的手掌轻轻揉了揉虞归晚的脑袋,声音沉稳:“香香,流光早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了,儿郎自当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你阿兄虽不算智绝天下,可至少也说得上是才智过人,若非身子拖累...”
说及此,虞山忽然心中一叹,将那日书房中的情形娓娓道来。
原来,当日虞云清送完虞归晚回东风苑后,便调转脚步去了书房寻虞山。
当日
“吱呀”一声,顺着书房的门被推开,虞山甫一抬眸便瞧见提步进来的虞云清,当即笑道:“送完你妹妹了?"
思及方才虞归晚笑着冲自己挥手的样子,虞云清唇角一勾,眸中染上几分暖意,随意“嗯”了一声。
余光瞥见虞山手中捏着的兵书,虞云清忽然道:“阿父,孩儿想同您商量件事。”
“你同阿父,何时这般吞吞吐吐了?”虞山一笑,将手中书卷随意搁在桌案上,亲自拿过茶盏斟满,慢悠悠推至对面,冲虞云清道:“尝尝。
虞云清接过茶盏轻饮一口,笑道:“阿母知晓您又去买茶了?”
这茶闻着,便不像镇国公府主子们常饮的。
衡阳郡主向来不许虞山在外面乱买东西,原因无它,虞山此人最是心软,常常买一些无用又难以处置的东西回来,这各式各样的散茶便是其中之一。
偷偷买茶被戳穿,虞山讪笑两声,转而问起虞云清所为何事来。
虞云清唇边笑意微敛,开门见山道:“阿父,此次太子出征,我想随之一道,便是做个军师中郎将,也足以。”
闻言,虞山面上笑意渐渐隐去,心下一叹,面上却是正色道:“此事你想了多久了?”
他微微皱眉,旋即又道:“只怕你阿母同你妹妹听了受不了。”
虞云清微微垂眸,唇边轻笑一声,难得正色道:“阿父,豪士焉能困弱躯,梦驰瀚漠百征舟,若我一生皆只能囿于京中,于朝中权势汲汲营营,只怕也枉为虞家子。”
“更何况……”虞云清眸中一暖:“杳杳许是,喜欢上太子了。”
“在她决定好以前,太子殿下,不能出事。”
他声音虽轻,可话中的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虞云清的性子虞山也知晓,若非心中早已决定,眼下也不会专程来同他说,只是衡阳郡主那儿.....
虞山曲起手指,有一下一下地在桌面轻叩,沉吟半晌,终是轻叹一声道:“你长大了,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只是要切记,万万小心!”
“至于你母亲那儿.....为父.....会同你母亲说。”
“阿父不拦我?”虞云清颇为意外,他原以为,便是为着衡阳郡主,虞山也定会阻止。
不料虞山豁然一笑,鹰眸直视虞云清双眼,坦然道:“阿父知晓,你是个胸有沟壑的孩子,若将你紧紧囿在朝中勾心斗角,只怕你此生都不会开心。”
闻言,虞云清垂眸一笑,静静站起身后退几步,当即朝虞山行了跪拜大礼,口中清声道:“孩儿此去,山高路远,家中一切,还望阿父多加照看,孩儿不孝,叫阿父担忧了。”
虞山弯腰将虞云清扶起,轻笑道:“你阿母那儿,我自会去说,家中一切,皆无须担心。”
“所以,你们便都不告诉我?”虞归晚鼻头一酸,视线缓缓落在虞山二人身上。
她的阿兄,她那般好的阿兄,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儿,只怕她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查查。”衡阳郡主轻轻拍了拍虞归晚,无奈道:“你这孩子,打小便是不经事的性子,若是告诉你,只怕你阿兄是别想走了。”
“阿母,你就不担心么?”虞归晚强忍着泪意抬眸,口中抽抽搭搭:“阿兄身子那样不好,战场上刀枪无眼的,若是...”
见她这番是真伤心了,衡阳郡主将其轻轻揽入怀中,安慰道:“放心吧,你阿兄是去做军师中郎将的,他那般聪明,定然不会有事。”
“待他回来,叫他给你讲讲西边的辽阔山河,可好?”
事已至此,虞归晚任是如何也无法叫虞云清回来,只能垂着眸子接受了这个事实。
接下来的日子,虞归晚便是隔三差五出门同长平、仪清等人喝茶,要么便是回府练剑,时不时还能收到太子和阿兄从西关城传回的信件,过得倒也颇为和乐。
六月二十,正值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虞归晚同长平等人约了在天香楼见面,刚至天香楼,便瞧见一群人围在一楼,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虞归晚眉头一皱,心下直觉不好,扭头给烟使了个眼色便踏入天香楼中。
只见一楼大堂正中间,此时正站着两个女郎,其中一个身穿烟紫色束胸长襦裙,胸前挂了串鎏金镶八宝?珞圈,满面不耐。
另一个一身雪色襦裙,只腰间系了根月色腰带,此时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见她哭个没完,仪清身后的花朝当即不耐道:“娘子,您别哭了。”
“您这什么话也不说,上来就拉着我家郡主哭,只说请我家郡主开恩,您不妨将话说清楚,到底所为何事,也好有个章程来。”
公也闻言,依旧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面上欲说还羞道:“郡主........”
仪清向来也不是什么好性的人,见她这般忸怩,当即更没了耐心,伸出袖子重重一甩,便冷声道:“本郡主尚且有事在身,公娘子若是无事,便不要挡着路了。
说罢,仪清便狠狠甩开公也再次伸过来的手,抬脚就要往楼梯处去。
不料公清也身后一直跟着的婢女却是不忿开口,横跨一步拦住仪清道:“仪清郡主!您怎么能这样!”
“便是我家娘子挡了您的道,您也不能这般嚣张跋扈。”
一个奴婢,几句轻飘飘的话竟是想要给清扣上嚣张跋扈的帽子。
只可惜世人愚昧,当下竟然真有人小声议论起仪清肆意妄为起来,竟将公娘子逼得当众落泪。
见状,虞归晚心中当即冷笑一声,领着汀烟上前几步,轻轻扯了扯唇角道:“你是公娘子的婢女?”
“方才你家女郎拽着仪清郡主好一阵纠缠,你这个做人婢女的倒是站在一旁看戏。”
“如今郡主要走了,你倒是站出来了。”
“真真是个忠心护主的。”
虞归晚这话说的毫不顾忌,话中的讽刺意味任谁都听得出,就连一旁众人的私语声都小了些。
未曾料到有人出现打断自己,公也原本梨花带雨的柔婉脸庞一僵,抬眸朝虞归晚望去,口中仍是娇弱道:“原是虞娘子...”
“是我言行无状,挡着郡主的路了。”
仪清微微拧眉,这种拙劣的手段,她还是个孩子时便已看?了,只是不知公清也这般作态是为什么,她也不耐纠缠,当即便不屑瞧了这主仆二人一眼,提脚朝虞归晚走去,口中笑道:“好你个虞查查,竟是早早来了,在一旁看我的笑话。”
虞归晚掩唇一笑,余光微微触及仿若受了天大委屈的公也,忽而好整以暇道:“尚未问过公娘子,到底是何事要求仪清帮忙,不妨说出来叫我也听一听,兴许就帮上了呢?”
公清也闻言,眸中暗色陡然一深。
真该死!怎么就遇见虞归晚这个硬茬了,若是按照她的设想,仪清此人向来不爱同人纠缠,只要她一走,孰是孰非,还不是任由她说。
眼下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借口,难不成...就这般呆愣站在原处?
恰逢久未见到仪清、虞归晚二人的长平下来寻她们,见状便是蹙眉道:“我在楼上都听见了,怎得这般闹喳喳的。”
见状,公清也便想趁着长平同虞归晚等人说话,从一旁匆匆退下。
虞归晚哪能注意不到她这般小动作,张口便唤道:“公娘子!若是有何事,不妨上楼一叙?”
公清也被她喊住,心头暗恨,面上也只得柔柔弱弱地应了下来,随虞归晚等人进了雅间。
刚一进雅间,还不待虞归晚等人坐下,公清也便扑通一声跪在仪清面前,啜泣道:“郡主,还请郡主开恩。”
仪清轻轻掀了掀唇角,自顾自走至一旁桌边坐下,悠悠倒了一盏茶,才不屑地将目光投在公清也面上,好笑道:“公娘子不会以为我是多么在乎别人眼光的人吧?”
在楼下时,公清也便想将她逼急了当众出丑,或是败坏她的名声,真当她看不出来么?
只可惜,这一招对普通贵女或许适用,对她?呵呵??
她仪清说到底也是皇室郡主,婚配嫁娶自然有一套章程在,名声于她如无物。
公清也一怔,没想到仪清竟这般不在意,当即心一横,狠狠朝清磕头道:“还请郡主给臣女一条活路。”
她这般疯狂,虞归晚等人皆面色一冷,就连最没有心眼的长平也重重将茶盏放在桌上,嘲弄道:“怎么?本郡主怎么不知道要了你的命?”
公清也恍若未闻,一双眸子直勾勾望着仪清,定定道:“臣女知晓,郡主对纪家郎君并无心思,可否请郡主开恩,将纪家郎君让给我?”
“哦?”仪清闻言,倒是有了两分兴致:“你同纪方夷,可是两相情好?”
公清也咬了咬牙:“回郡主,纪郎君对我,并无多少情意。”
她这番话倒是说的坦诚,只是继续道:“只是臣女同纪郎君的事早已在京中传开,臣女不似郡主,有安王府屹立在身后,若是……”
公清也眸色一红:“若是臣女不能嫁与纪郎君,只怕京中再无臣女立足之地。”
这些日子,她刻意将自己同纪方夷的事传遍了建京,原以为能顺利同纪方夷有些干系,没想到郎心似铁,竟是连纪家都不叫她进。
仪清忽而扯了扯唇角,微微扭头,有些好笑道:“你同纪方夷的事儿,来问我作什么?”
见公清也忽的一怔,面色凝滞,仪清以手托腮,毫不在意道:“若你们真的有情,本郡主自然不会横插一脚。”
说到此处,仪清忽然拧眉,问公也道:“本郡主同纪方夷有何干系么?”
公清也默然,小心道:“这京中,谁家不知晓靖安王府同纪家,正在议亲。”
“正在议亲,那不就是没有么?”清十指翻飞,自顾自欣赏着新涂的蔻丹,忽而睫毛微颤,目光轻轻落在下方的公清也身上,悠然一笑:“不过...这纪方夷瞧着也颇为麻烦。”
仪清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下颌,思量片刻,牵唇笑道:“你回去吧,靖安王府,不会同纪家定亲的。”
笑话,她仪清又不是嫁不出去了,纪方夷不过是适龄郎君中的佼佼者而已,又非唯一人选,既然纪方夷这般麻烦,那她不要就是,换个人倒也未尝不可。
话音甫落,公清也心中的狂喜尚未涌至面上,便听房门吱呀一声从身后打开。
门外,正是纪方夷沉着脸立在门口,面色阴沉的吓人。
“出去。”纪方夷冷眼瞧着房内的一幕,启唇冷冷吐出两字。
纪方夷是典型的世家郎君,向来温润、矜贵、拒人千里之外却面如春风,何时有人见过他如此模样。
“纪”公清也见状便想要柔柔弱弱要朝纪方夷身上倒去。
不料纪方夷一双眸子只紧紧盯着仪清,对屋内的其他人甚至懒得施舍一个眼角,只有口中冷冷重复道:“我再说一遍,出去!”
公清也被他这模样吓得一跳,就连心中的痴恋都少了几分,连忙被婢女扶了出去。
另一边,长平同虞归晚对视一眼,皆识趣退了出去。
离开时,长平甚至颇为贴心地为二人将门带上。
一时间,房内仅剩下仪清同纪方夷二人。
见纪方夷仍旧阴着一张脸立在原处,仪清倒也不在意,懒懒倚在桌边,纤细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茶盖。
“你方才,同公家那个说了什么?”
没来由的一句,叫仪清忍不住蹙眉,她不喜欢纪方夷这般无礼的态度,因此语气也称不上好,冷冷掀了掀眼皮道:“纪郎君这是什么意思?来兴师问罪了?”
说罢,仪清微微垂下眸子,不在意地重复道:“本郡主说,叫她放心,安王府同纪家的婚事,成不了。”
话音将落,便见纪方夷上前两步,伸手扣住仪手腕,凑至她面前道:“苏韵,你想都别想!”
他指尖泛着股蒸腾的热气,向来是一路赶至天香楼,连口气都未喘匀。
不喜这般被人掣肘的姿态,下意识挣了挣手腕,却被纪方夷牢牢捏住,不由得有些气怒道:“纪方夷,这便是纪家的教养么?”
闻言,纪方夷不怒反笑,忽而从胸前掏出一本庚帖展在仪清面前,勾唇抬眸道:“只怕要叫郡主失望了,就在方才,纪家已经同安王府交换了庚帖。”
“眼下,郡主便是臣的未过门的妻子了。”
他一手扣着仪清的手腕,另一手极具侵略性地凑至仪清跟前,将那庚帖叫她看的清清楚楚。
仪清从鼻子中哼了一声,不悦道:“放开!你弄疼我了!”
纪方夷神色一僵,不自然地将手掌缓缓松开,却又听仪清道:“便是交换了又如何,婚约一样能取消。”
话未说完,将将获得自由的手腕霎时被捏紧,尚未待仪清反应过来,眸中便是纪方夷被放大了数倍的瞳孔,其中清凌凌地映着自己震惊的脸。
唇上,一双含着热气的薄唇狠狠碾过。
仪清开口便想叱咄,却被纪方夷的气息侵略整个唇舌。
良久,纪方夷才轻轻放开仪,任她不住地喘着粗气,胸口一阵起伏。
见纪方夷原本的怒气消失,甚至面上还挂上一抹笑意,清恨恨咬牙,张口便骂道:“纪方夷!你疯了吧!”
纪方夷眸子微掀,原本听见她要退婚的怒气早就在方才的一吻中消失大半,眼下竟有些乖顺道:“公家那个女人,与我从无半点干系。”
“救她之后,我并未私下见过她。
“救她,职责所在。”
三言两语,便将自己同公清也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说来也是,连名字都记不住,能有什么干系?
“纪方夷。”仪清歪头,身上那股子懒洋洋的气息荡然无存,她问:“你该不会....真的心悦本郡主吧。”
“是又如何?”他答。
仪清一怔,愣在原处呆呆地瞧着纪方夷。
“扑通!”屏风后有东西应声倒地,二人对视一眼,纪方夷正要出手,却见自家小妹从屏风后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口中小心翼翼道:“腿麻了,你们继续,继续。”
“纪迢迢!”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又过几日,太子小捷的消息传来,同时还有虞云清寄回来的信件。
东风苑中,虞归晚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日子收到的信一封封折好,放在专门的红木匣子中存着。
见她如此小心,汀烟忍不住宽慰道:“女郎放心,世子爷在外边想必一切都好。”
虞归晚笑眯眯地点点头,一边将盒子在床头上放好,一边道:“阿兄他们如今已是小胜一场,若是一切顺利,再过些日子,只怕就能回来了。”
只是每每想到令嘉之前说的,要太子小心齐王赵王,她心中总觉着不安稳。
汀烟见虞归晚眉间又浮现出忧色,刻意换了话题道:“明日便是表公子的加冠礼,女郎可想好了要穿什么衣裳?”
她口中的表公子,正是崔砚。
“按着规矩备下就行。”虞归晚不在意地挥挥手。
闻言,汀烟心中暗叹,如今女郎对表公子,是真真没什么心思了。
作为崔砚的姑家,镇国公府的一家三口自然是要到场的。
六月二十八,崔家早早便将灯笼挂了满府,甚至不知从何处寻来了汪洋的花海,的确配得上花团锦簇四字。
因着是去外祖家,几乎是将将用过早膳,虞归晚同衡阳郡主便坐上了去崔府的马车。
两家相隔不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便在崔家门口缓缓停下。
门房远远瞧见了镇国公府的马车,早早便去报了主人,眼下虞归晚一下车,便见崔砚一身玄衣,静静立在门口。
见她二人动作,崔砚连忙上前几步,亲自扶了衡阳郡主下车,才低眸请安道:“侄儿见过姑母。”
衡阳郡主微微一笑:“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身后,虞归晚拎着裙子轻轻跳下车,乖巧跟在衡阳郡主身后。
三人一边叙话一边朝府内走去,眼下时辰尚早,宾客们几乎都还未到。
衡阳郡主领着虞归晚同崔慎请过安后,便留在书房同崔慎说话,吩咐崔砚带虞归晚在府内玩玩。
如今时过境迁,二人缓步走在小道上,竟也有几分尴尬。
虞归晚只低着头,紧盯着自己的鞋尖,恨不得将那绣鞋盯出一朵花来。
良久,才听见身旁传来崔有些飘忽地声音道:“查查。”
虞归晚侧眸,不期然撞进了崔宛若一汪深泉的眸子。
他变了,如今的崔现依旧俊美,可他变得清瘦,肌肤白的发青,眉眼间自带一股冷色。
崔砚抬眸,静静瞧着面前的女郎,忽而扯开唇角一笑,只是那笑意中无端透出几分自厌:“你知我这些日子在想什么吗?”
阳光下,虞归晚微微瞪大双眼望着他,一张小脸明媚极了。
真好,崔砚心想,若时间能停在这一瞬,便能叫查查永远这般望着他,眼中只有他,再无旁人,包括,太子!
贪婪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生长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