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永平帝一身帝王冠冕,端坐龙椅之上,面前的御案上呈着各式折子。
到了往日朝会的时辰,永平帝目光轻轻从殿下众人身上扫过,至一空位时忽的一顿,蹙眉道:“虞卿怎得不在?可是身子有恙?”
此话一出,殿下诸人皆面面相觑,只是终无一人敢出声。
“镇国公世子可在?”
良久,殿下皆无半句回应。
见情况有异,永平帝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微微偏移,落在角落中候着的康禄身上。
康禄心中暗暗叫苦,连忙弓了身子上前,面色难看道:“回圣上,镇国公眼下,正在宫门口跪着呢。”
说完,便深深低下头,只希望永平帝的怒火千万别烧至自己身上。
果然,紧接着便听永平帝不辨喜怒道:“宫门口?跪着?这是怎么了?”
话音将落,永平帝便冷了眸色,对康禄淡淡道:“你,亲自去请镇国公进来。”
“朕倒是要听听,他到底受了什么委屈,竟要青天白日地跪在宫门口。”
殿下诸臣闻言,心下皆是咯噔一下,暗暗道,镇国公此举,只怕要触怒天颜。
见康禄领着小太监退出乾清宫,永平帝才淡淡道:“爱卿们可有本奏?”
姒太傅当即上前,恭敬道:“回圣上,老臣听闻,昨夜镇国公在宫门口跪了一夜,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永平帝眸色一沉,面色依旧冷淡:“姒太傅,镇国公的事,暂且不急。”
他眼神中威压愈深:“太傅可还有别的事情?”
“回...回圣上,老臣....老臣告退。”姒太傅额间冷汗直流,本想给虞山上上眼药,怎料永平帝根本不吃这套。
有了姒太傅的前车之鉴,后面的臣子们皆乖巧的多,一一将今日朝会需禀报之事说来。
正逢政务谈完,虞山也跟在康禄身后进了乾清殿。
一时间,众臣的目光皆落在虞山身上。
刚踏进殿中,虞山不顾众人眼光,上前对着永平帝便狠狠跪了下去,朗声道:“臣!虞山,恳请圣上为臣做主!”
膝盖触地的声音叫人听得牙酸。
永平帝微微敛眸:“虞卿所为何事?不妨先说与朕听听。”
说着,永平帝轻轻拿过御案之上的九龙踏云茶盏,一手缓缓在茶盖上画着圈。
闻言,虞山猛地从殿下抬头,毫无征兆地嗷嗷一声哭了出来,震的其余臣子皆立在原处。
“老臣心中苦啊圣上,臣如今早已临近不惑之年,府中就那么一个糟糠之妻,还是您亲自赐婚给臣的。”
“臣这一生,对您忠心耿耿啊圣上。”
虞山一介武将,又无多少学识,不仅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更是将这乾清宫嚎的跟菜市场一般。
就连永平帝轻轻挂着浮沫的手都是一顿,语带无奈道:“所以虞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是未来太子妃的父亲,便是看在太子的面上,永平帝也不得不管。
进入正题,虞山才暂且收了那副哭天抢地的样子,只是依旧满面悲愤:“昨儿个臣家中妻子和幼女去大慈悲寺上香。”
“不成想竟在堂堂皇寺中遇刺,幸而太子殿下来的及时,否则臣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妻幼女,只怕是见不到今日的太阳啊!”
“圣上!臣的妻子,向来端庄和善,遇见那位夫人不是交口赞她好?臣那女儿,便是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如此善良娇弱的两位女郎,就是叫臣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们安好,臣也绝无二话,可昨日,偏偏就在大慈悲寺中,她二人青天白日之下便被一群刺客围截...这……这……”
“险些命丧黄泉啊圣上!”
虞山哭的老泪纵横,伸出袖子便往面上一抹,瞧他那架势便是要赖上永平帝。
永平帝眸中也是一震,大慈悲寺中....竟也有人敢闹事?况且...太子?
他微微抬眸,凝声问虞山:“可有追查到凶手?”
虞山幽幽抬眸,语气无比委屈:“回圣上,老臣不敢说。
永平帝皱眉:“朕让你说,有何不敢说?”
虞山这才状似难言道:“回圣上,正是武义王的遗孤,容昭郡主!”
什么?永平帝眸中暗色涌动,容昭,她还能有那般能耐?
在永平帝心中,容昭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小女郎,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不过思及仍旧在大慈悲寺的太后,永平帝心中竟是有几分相信。
只是想起太后,永平帝只觉脑瓜子疼的厉害,当即便想先将事情按下来:“即使如此,朕自会派人查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虞山眸中冷光划过,呵??,交代?
到时候只怕又是刺客早已身亡,查不出幕后主使的结果,若是被太后再一逼迫,只怕随意推出两个人来顶罪。
虞山深知这其中的门道,他今日前来,便是要让永平帝无法轻易敷衍了事。
微微抬眸,虞山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恭敬道:“还请圣上看一看此物。”
永平帝不明就里,目光轻扫了一眼身旁的康禄。
康立即便上前将那帕子捧了回来,却也不敢落目,只小心捧至御案上放下。
永平帝本是不经意一看,再一触及那帕子上的图案,顿时眉头一紧,接着便凌厉望向虞山:“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
虞山正色:“正是太子殿下从那些刺客身上搜出。”
永平帝喉头一动,眸色幽远:“你放心,此事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与上一次不同,永平帝此次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
虞山自然也知晓见好就收的道理,当即便谢道:“那臣便多谢圣上。”
永平帝这才轻抿了一口茶水,垂下的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厉色。
见状,康禄适时唤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将将下朝,虞山无视诸位同僚探究的目光,拂袖便往大慈悲寺中赶去。
另一边,远在大慈悲寺中的太后与容昭却是早早回了宫中。
慈宁宫
“蓁蓁!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太后坐在凤椅之上,浑身直气的发颤。
苏蓁蓁,也就是容昭郡主,整个人躺在床榻之上,双眸通红:“皇祖母!孙女儿都已经这样了,您还要骂孙女儿?”
因着容昭不相信大慈悲寺中的医僧,这才央着太后连夜将她带了回来。
甚至害怕崔砚瞧见她狼狈的样子,便是连崔砚都不肯见上一面就回了宫。
思及昨夜的狼狈,容昭不依不饶道:“皇祖母,虞归晚伤我至此,您竟就这般轻易将她放过!”
“孙女儿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就算太后口中说着狠话,心中也无法放下她。
先是扭头对秋姑姑道:“太医怎得还没来,都死到哪里去了!”
见太后震怒,秋姑姑连忙退出慈宁宫去催太医。
待房中再无第三人,太后才凝眸对容昭道:“你可知那古佩是什么来路?”
“哀家给你时叮嘱你的你全忘了?”
“昨夜那般情形,能叫太子不再纠缠便极为难得,还想再教训虞归晚?”
太后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只恨自己将这个孙女儿娇惯的太过。
“你厌恶她,往后自然多的是机会,何苦急于一时,倒是你,竟然不管不顾地让暗卫去杀了她和衡阳,哀家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且不说衡阳,那虞归晚是什么人?未来的太子妃,岂由你喊打喊杀?"
太后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太子是什么人?不出意外,往后容昭是要瞧他眼色过活的,如今成天找虞归晚不痛快,算怎么回事?
再说了,就算崔砚曾心悦过虞归晚又如何?现下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容昭睁着泪盈盈的双眸,只想说自己都这般了,太后如何还狠得下心骂她!
却听见外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秋姑姑亦步亦趋地跟在永平帝身后出现在房中。
接收到秋姑姑心急如焚的眼神,太后便心下一沉,这事只怕还是被永平帝知晓了。
果然,便听永平帝忽而笑道:“母后回宫,怎得也不派人通知一下朕?"
“听闻还是昨日夜间重开宫门而入?”
重开宫门,乃是极其严重的罪责,可若干出这件事的人是太后,除了永平帝,旁人也奈何她不得。
永平帝此话一出,虽半点未提及容昭,可锦被之中,她的身子却颤的厉害,甚至害怕地往下缩了缩。
见状,太后轻轻一叹,随后稳稳站起身,沉声道:“皇帝,你便随哀家来书房。”
说罢,当即轻轻一摆袖出了房间。
永平帝自然也不耐留在此处同容昭一个小丫头计较,提步便跟上太后。
至书房中,太后先是不慌不忙命秋姑姑上了两盏茶,才伸出手端过茶盏,故作轻松道:“皇帝都知道了?”
永平帝眉心一跳,忽的冷笑:“若是朕不知道,母后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朕?”
“还是永远藏在心中,叫此事悄无声息地过去?”
太后一叹,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怒道:“这便是你同母亲说话的态度?”
说完,又用余光微微瞥了永平帝一眼,才道:“容昭不过是小孩心性,略冲动了些。”
“此事哀家已经说过她了,她也保证绝不再犯,不如就此揭过吧。”
“就此揭过?”永平帝意味不明地将这几个字反复咀嚼,忽而笑道:“母后可识得此物?”
说着,将那张帕子扔在太后面前。
太后打眼一瞧,只觉昨夜的情形蓦然再现,心中怒火翻腾:“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质问哀家么?”
“阴阳古佩,母后以为,朕不识的此物么?”永平帝微微敛眸:“向来只在皇后太后手中的阴阳古佩,母后竟给了容昭!”
没错,这才是永平帝震怒的源头。
若说容昭在大慈悲寺惹出事端已叫他极为不爽,那么阴阳古佩便足以引起他的震怒。
“朕知你与皇后不睦,也从不奢望你能将此物传给皇后,可给了容昭,母后是何意?”永平帝眸子淡淡转动。
倒不是那些暗卫有多强,若是太后喜欢,她便是一辈子捏在手中也无妨,可这般轻飘飘给了容昭,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就全然不同了。
一介郡主之身,竟敢暗杀当朝太子妃与国公夫人,是谁给她的胆子还用多问?
见皇帝当真震怒,太后这才软下声音道:“哀家也知道,这事儿容昭做的不好。”
“可衡阳与那虞家的丫头不是没事么?”
“更何况,她到底是绍儿唯一的子嗣,皇帝...”
苏绍,乃是武义王的名讳。
“母后!”永平帝忍无可忍道:“若非念及她是皇弟唯一的子嗣,容昭犯下的罪过,便是该拿命相抵了!”
刺杀太子妃,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掉脑袋的大事。
“皇帝!”太后陡然拔高音量:“你可别忘了!当初绍儿可是为了大祈,战死在了战场上!”
永平帝淡淡望着太后,眸中格外平静:“母后可别忘了,若非皇弟好大喜功,冲动妄进,我大祈也不会折了那般多的将士。”
“什么!你……你……你竟然!”太后顿时仰头往后栽去。
永平帝对眼前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当下便冷声道:“朕知晓,在母后心中,皇弟才是最重要的。”
“可大析,朕才是皇帝!才是大祈的君主!”
“而容昭,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在大慈悲寺便对未来太子妃下此毒手。
“朕会颁下诏书,褫夺她名下封地,仅保留郡主尊位。”
“往后,容昭便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郡主,母后,这已是朕对你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永平帝淡淡瞥了太后一眼,冷冷拂袖离开,只余下太后一人捂着胸口惊怒交加。
待出了慈宁宫的门,永平帝才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去东宫。”
从昨夜至今,他还尚未见过太子,而今日虞山似乎是说...太子救了衡阳和虞家小丫头?
很快,容昭郡主被褫夺封地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建京。
镇国公府中 静澜苑
虞山小心翼翼为衡阳郡主摁着手上穴位,就连刀劈剑砍也未吭一声的郎君此刻悄悄红了眼眶,却克制着不被衡阳郡主看出来,小声道:“阿,你可觉着痛了?”
衡阳郡主心下一叹,伸出完好的左手拍了拍,安抚道:“无事,不疼。”
接着,目光一转,虞归晚也撑着脸眼泪花花,不时偷偷瞥一眼衡阳郡主的手腕。
好在这个家,到底还是有人像她,衡阳郡主眸光落在虞云清身上,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却忽而听虞云清道:“查查昨日,下手还是轻。
衡阳郡主唇边的笑意一僵。
又听他道:“应将她两条腿也折了才是。”
听及阿兄颇为遗憾地语气,虞归晚扼腕,重重点点头,后悔道:“早知道,我便动作再快些,想必能打断。
衡阳郡主无奈扶额,若真如此,只怕太后整个人都得气疯,若她真不管不顾起来,皇帝还真能将自己的亲娘怎么样?
倏而,衡阳郡主微微拧眉道:“季玄那处,可还好?”
说罢,眸光轻轻望向虞归晚,这个女儿的脾性她再了解不过,只怕昨日一劫,心中对崔也有了芥蒂。
果然,便见虞归晚面无表情道:“女儿不知,许是回外祖家了吧。”
曾经,她以为她对崔砚求之思狂,可昨日经阿母一事,她才发现,原来同阿母比起来,崔砚又算得了什么。
正说着话,冬云忽然捧了个匣子进来,端端正正放在虞归晚面前,轻声笑道:“门口的小厮送来的。”
“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月明专程送给女郎的,只是去东风苑寻女郎不得,这才又转折到了咱们静澜苑。”
哦?虞归晚偏头一瞧,昨夜以后,她却也觉得,太子此人,也算得上个好人。
因此对他送的东西也颇有两分兴致,眸中染上两分趣味,伸手便将匣子打开。
只见一方洁净的缎布上,一枚阴鱼古佩静静躺在其中。
见状,虞归晚厌恶地皱皱眉:“他送这玩意儿来做什么,这脏东西,我才不要。”
要不是这玩意儿,她阿母也不会受伤,更何况,那些人,她一个人都能全杀咯,哪能用得上这个。
眨了眨眼,虞归晚忽而偏头对衡阳郡主道:“不若阿母拿着,也好有人护在左右。”
衡阳郡主尚未出生,虞山便剑眉一横,粗声粗气道:“那怎么行!”
“你阿母身旁自然有我。”光是想到这些人会默默跟在衡阳郡主身边,已然叫虞山难受得紧,他如何还肯?
见众人目光移到自己身上,虞云清握拳轻咳,道:“此法太过阴损,有伤天和。”
他说的,自然是挑选这些暗卫的经过,眼下世家大族们皆会豢养一些暗卫用作己用,可虞家向来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
虞归晚微微定神,轻轻将匣子合上便道:“既是如此,那我寻个机会将这东西还给殿下。”
众人皆是点点头。
说完这个插曲,衡阳郡主思及容昭郡主被褫夺封地的事来,忍不住蹙眉道:“容昭吃了这般大的亏,只怕太后不会善罢甘休。”
容昭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得了消息的她正在慈宁宫狠狠闹着。
“皇祖母,您当真不疼孙女儿了么?没有封地的郡主,便是连衡阳那个异姓郡主都比不上。”容昭一双手皆被缠了厚厚的白布,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太后见她这遭罪的样子,早就将她犯下的错事抛诸脑后,连忙安慰道:“你放心,待风波过去后,哀家便叫皇帝恢复你的封地,眼下还是养伤要紧。”
容昭恨恨地闭上眼,呵??,原以为太后是个得用的,她才天天哄着这个老太婆开心,没想到竟也如此无用。
既如此...容昭忽而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后道:“我要叫虞归晚付出代价!”
“皇祖母,您想法子,将她弄进宫中来。”
“这....”太后蹙眉,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待她开口,容昭便惨然一笑,自弃道:“无妨,孙女儿也不为难皇祖母,且叫我就这般随父皇去了,省的给您惹麻烦。”
说罢,她便轻轻闭上眸子,再不理会旁的事情。
见她如此,太后终是心下一横,答应道:“你放心,皇祖母定然给你想法子。”
另一边建京钟府也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菡萏斋
谭家的当家主母唐氏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钟夫人,笑道:“知晓夫人事忙,也不好叨扰夫人太久,不过是承了家中老太太的意思,来问问夫人,这钟谭两家的婚约可还算数?”
家中老太太,指的便是钟夫人的亲生母亲。
闻言,钟夫人虽心中不悦,却也只想将谭氏打发了去,当下便道:“嫂嫂说的,是军儿同令嘉的婚事吧。”
“只是不巧了,这令嘉不知怎得,又顾念起她那早逝的母亲来,说什么也不愿再嫁。”
钟夫人面露遗憾,随即对一旁的刘嬷嬷使了个眼色。
刘嬷嬷登时捧出一盘子金银首饰来,钟夫人余光扫了一眼才笑道:“令嘉的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替她赔罪了。”
谭夫人呵地一笑,当即便将帕子甩了甩,嘲讽道:“妹妹唤我一声嫂嫂,我也托大应了,到底你同我家夫郎是一个娘胎钻出来的。”
“只是嫂嫂未免将我当傻子唬着玩儿呢?”
她静静抬眸,毫不遮掩其中的嘲讽之意:“昨儿个回来,我家军儿可是什么都同我说了。
“说了与你家幼安的事儿,那脸肿的老高,我这个做母亲的瞧了,只恨不得代他受过。”
“不过他做错了事儿,我也不耐说的什么。”
“只是...”谭夫人狠狠甩了甩帕子:“可你竟想赶尽杀绝,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若非我儿命大,只怕是无法活着回来见我这个母亲。”
“枉你还是他的姑母,真是好狠的一颗心?!”
听着谭夫人的话,钟夫人也暗自咬紧牙关,可恨昨日叫谭军趁乱跑了,否则如今哪来这么棘手。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幼安的名声可还在她们手中捏着呢。
思及此,钟夫人硬是从面上挤出抹极勉强的笑,温和道:“这话从何说起,我身为军儿的姑母,怎会做出此事,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谭夫人轻讽一笑,淡淡挑眉道:“钟夫人,我不妨与你摊开了说。”
“你女儿钟幼安的小衣,可还在我军儿手中攥着呢,今日我来,便是要你一句准话。”
“这钟幼安,到底是嫁还是不嫁?”
“若是不嫁,那我儿子挨的打,受的罪,可都要一桩桩一件件去应天府处说清楚,此外,老太太也说了,你这门亲戚,往后我们便不做了。”
谭夫人淡淡瞧她一眼,忽的笑开:“若是嫁,幼安这丫头,自小便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知根知底,倒也配得上军儿。”
“你便说个日子,什么时候将幼安嫁进我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