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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镜

作者:沧月 | 分类:玄幻 | 字数:0

第九章 圣女 ・ 3

书名:云荒・镜 作者:沧月 字数:3.5千字 更新时间:01-08 18:55

四门紧闭,含光殿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殿里帘幕低垂,供奉着的神像下烛光如海,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组成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六芒星形状。超出一般火焰该有亮度的光从那些供奉神的烛阵中射出,弥漫在室内,仿佛在吟唱中凝成了有形有质的东西。

这些凝固的光是血红色的,分成四束从四面窗中穿射而出,牢牢地抵住了庭院四边的四扇门,无论外面如何推撞,犹自岿然不动。然而每经受一次剧烈的撞击,神殿里那些烛火就会应声发出奇异的抖动。

一袭白衣在烛海中翩芊旋转,宛如一羽白鹤。

云烛闭着眼睛,手心结印,嘴里吐出奇异的吟唱,整个身体居然虚浮在半空,凌驾于那个光之阵上空。随着不停止的吟唱,手指风一样地点过那些烛盏,手扬处,那些微弱下来的烛光便再度亮起。

三个时辰之后,外面的撞击声终于停止了,应该是奉命攻入的军队暂时偃旗息鼓。就在这一瞬间,云烛身形一顿,颓然坠向无数的火焰

“姐姐”云焰终于忍不住惊呼出来,扑上去抱住了姐姐。她已经心惊胆战地看了半日,此刻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紧张和恐惧,抱着失去知觉得云烛嘤嘤哭泣起来,全身发抖。

云烛脸色雪一样白,手无力地垂落,洁白的广袖上有血迹慢慢渗出。云焰连忙解下衣带,替她包扎手上的伤口,却发现那些伤口极小极深,位于十指的尖端,仿佛有锋利的长针从指尖瞬地扎入,直抵血脉。

“姐姐”云焰怔怔地看着,明白过来,忽地侧首看向那些如海的烛光血红色的烛光下,银质的烛盏内,盈盈盛着的却是殷红的血姐姐姐姐是在用自己的血,施行可怕的术法,以阻挡外面那些冲进来的军队

云焰惊骇地看着,手剧烈地发起抖来,止不住从唇角吐出了一声尖叫。

“云焰我没事。”被那一声尖叫惊醒,云烛悠悠醒转,支撑着坐起,将幼妹揽在怀里,“我跟了智者大人几十年咳咳,不是白跟的有智者大人亲自传授的术法,他们、他们没那么容易进来的。”

“嗯”她怯怯点头。

外面又传来了军队急速的跑动声,似乎在上一轮闯入不成后,又有新的策略出来。云烛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走到神殿的门边,侧过头,静静地听着外面的每一种声音:风里有奇特的鸣动,仿佛有巨大的鸟类在空气中穿行,逐渐地逼近。这、这难道是

“御前侍卫队散开协助钧天部,进行上方降落”有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决断而凌厉,带着多年来挥斥方遒指挥若定的气势。

巫彭大人云烛怔了怔,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有悲哀也有骄傲。

“姐姐”云焰吃惊地看着她。

“居然逼得那个人出动了征天军团呢看来,我给他带来了很大困扰吧”云烛喃喃,在烛光中仰起了脸,极力抑制住眼里渐渐充盈的泪水,“真是想不到啊我这一生,居然还可以和堂堂一国元帅对阵”

云焰惊讶地抬头看着,发现长姐眼睛里居然有从未见过的表情那一瞬间,这个温柔沉静白衣如雪的圣女、仿佛焕发出了战士才有的光芒

头顶的嗡嗡声越发密集,整个含光殿都在微微的震动,噗的一声,大殿猛地一震,似有什么东西凌空射中了屋顶云烛知道,那是风隼发射出了长索钉住了目标,片刻后,便会有一整队的帝国战士足踏飞索从天而降。

她没有惊惶失措,只是收住了笑,抚摩着云焰的头,怜爱地看着这个年方十八岁的幼妹,低声:“小焰,你回内堂去把熬好的药端给二弟,嗯”

“噢”云焰怯怯地应了一句,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回了内堂。

看着幼妹离去,云烛甩掉了刚刚包上的绑带,将纤细苍白的手举到了面前,用微弱的声音再度吐出了低缓的吟唱随着那奇异的咒语,手指尖端再度有血沁出,慢慢的凝成一滴。云烛眼里陡然焕发出冷光,以肩为轴挥动手臂,瞬地将血在地上抹开迅速划出一个圆,双手结印,按在那个人血画成的阵内,念动了禁咒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在咒语吐出的瞬间,地上血绘的六芒星里陡然发出了巨大的红光

红光从地面凸起,呈半球状迅速扩散,转瞬就将整个含光殿笼罩在结界内。屋顶上发出喀喇的断裂声,那些已经钉住的银索在光线中如融化般纷纷断裂已经掠低俯冲而来的风隼在一瞬间重新拉起,擦着结界呼啸而去。而那些来不及躲开的、就在遇到红光的刹那间被粉碎

“那是什么东西”风隼上传来帝国战士的惊呼。

含光殿外,华盖下的指挥者望着骤然腾起的红光,眼神变了变,喃喃:“九字大禁咒圣女独有的术法啊这个孩子,看起来是拼了命要守住弟弟呢。”

“禀元帅大人,风隼着陆失败”有下属匆匆上来禀告,“请求下一步指示”

“下一步么”巫彭望着那一道血红色的光,眉头微微蹙起,“这是连我都要退避三舍的禁咒之术啊还能如何呢严加防守,暂时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是”下属领命退下。

旁边的女侍从眼里露出担忧的光:“大人,这样行么”

“没事,兰绮丝以她的灵力,这种燃血之咒,支持不过三天。”巫彭冷冷开口,拂袖而去,“好歹一场相识,这次,就让那个孩子尽情地去做最后一件事吧等她血尽灯枯,就再也不能和我作对了”

含光殿的后堂里透入淡淡的光线,垂落的帘幕忽然红了红。

“这是什么”一直死去一样的人忽然动了,冲口而出。

“啪”,云焰本来就是战战兢兢,陡然听到这句话,不自禁地一惊,手里的药盏洒落在病人的身上,滚烫的药汁瞬间浸透了绑带。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敢抬头去看哥哥的表情,只是连声道歉,不停地去擦。

由于是不同母亲所生,在童年时她一直受宠,而早早失去了母亲的大姐和二哥却没有同样美好的童年因为父亲长年驻守在外顾不上家里的事,所以母亲就对两个拖油瓶的姐弟肆无忌惮地刁难。

在一个冬天的夜里,母亲将从五十多里外汲水归来的两个孩子关在了门外,一任拍门声回响在砂之国半夜令人血液冻结的寒气里。

“这一对小杂种身上,流着来自他们母亲的不洁之血呢如果不是为了那种血的缘故,我们全族也不会被流放在外上百年”听着一对儿女在门外寒风里嘶哑的喊,母亲咬着牙,恨恨地低语。然而,话音未落,大门就轰然碎裂了木屑纷飞中,她惊恐地看到哥哥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柴房里寒光闪烁的利斧,就这样生生劈开了门,冷冷看着她们两人,眼神可怕。

云焕看着安然坐在温暖炉火旁的母亲,一言不发地提着利斧,一步一步走过来。那一瞬间,她恐惧地尖叫起来她第一次感知到:哥哥想杀她

那一夜,幸亏云烛及时地阻拦了逼近继母的弟弟,然而从此以后,母亲仿佛也心怀畏惧,不再敢过度的逼迫这一对姐弟,只是对他们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一任年幼的姐弟饥寒交迫在外面流离失所。甚至在几年后曼尔戈部发生动乱、云焕被掳为人质的时候,母亲不但没有设法营救,反而是舒了一口气。

然而在她六岁那年,长姐出乎意料地当选为圣女,于是一切全都改变了。

这一对姐弟变成了全族的中心,光芒夺目,高高在上,一跃成为大陆上拥有最高权势的人。所有族人、包括母亲在内,都恭谨而讨好地匍匐在他们脚下,不惜用尽种种奴颜婢骨的手段,来换取从流放地回归帝都的特赦。

经过母亲的苦苦哀求,她也被接回了帝都,来到了姐姐和哥哥身边。然而地位的骤然转换,让她一直下意识地感到恐惧,尤其怕这个寡言的二哥她知道,哥哥不会轻易地忘记早年受过的折磨和侮辱即便是有血缘的牵绊,即便是过了十几年,即便是他已然脱胎换骨,他看向唯一妹妹的眼神,依然包含着刻骨的敌意和冷漠

那是猛兽一样嗜血的眼神。

如果不是有姐姐在可能哥哥早就会把自己和母亲给杀了罢

一直以来她都怕这个哥哥,一到了他面前就下意识地涌出恐惧和厌憎来,恨不得立刻转身逃开即便如今他已成废人,同样也带着说不出的凌厉气息,令她恐惧。

“不用擦,”云焕不耐地皱眉,“愚蠢,我的身体现在根本没感觉了”

她停住了手,不知所措地颤抖,一直不敢抬起头看哥哥的眼睛,死死忍住了转身就逃的冲动为什么她本来就该是最受宠的为什么要轮到她来伺候他

“我问你外面怎么了”云焕瞬地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她,“云烛呢”

“姐姐她她”云焰低了头,不停颤抖,却不敢说出看到的可怖景象,“她在挡着那些想闯进来的人”

“什么”云焕蓦地一震,喃喃,“怎么可能挡得住难道她,她是在用”

红光继续大盛,映得帷幕一片血红。

“不”他猛然大喊了一声,挣扎着从病榻上坐起了身,“停手”

然而身体根本没有力量,只是坐起到一半,便无力地往后倒去,跌靠在了软枕上。云焕剧烈地喘息着,眼里露出疯狂的光芒,伸手想去拿起枕边的光剑,然而筋脉尽断的手指根本无法握紧剑柄,只是微微一动,那个银色的圆筒就咔哒一声滚落在地上。

云焰惊骇地倒退,避在一旁,看着哥哥挣扎着滚落在地上,拼命去够那把剑。

红光透过帷幕映照在他脸上,衬得他看上去仿佛是一个地狱里浴血归来的修罗。他抬起的手腕无力垂落,手腕上的伤痕仿佛忽然又裂开了,鲜血一滴滴落下。而绑带之下,有金色的光仿佛活了一样的在蔓延,渐渐从肩膀的位置向着心脏侵蚀。

云焕剧烈地喘息,仿佛强行克制着体内渐渐失去控制的某种力量他的眼神极其可怖,隐约之间竟然闪出金色的光芒来。

这、这是什么真可怕真可怕

她的哥哥不是人,简直是个怪物

她再也无法待下去,尖叫了一声,踉跄倒退到了门边,返身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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