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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镜

作者:沧月 | 分类:玄幻 | 字数:0

第五章 六星 ・ 2

书名:云荒・镜 作者:沧月 字数:5.5千字 更新时间:01-08 18:55

与伽蓝帝都分处镜像两端的无色城是一座“空无”的城,据说由七千年前空桑最强大的帝王星尊帝琅玕的妻子、皇后白薇所建立。

星尊帝在征服四方后,按战功分封六王,镇守六方国土,并在镜湖中心建立了国都,以白塔为中心界定云荒大陆方位。

然而,在空桑皇家才能翻阅的典籍记载中表明,星尊帝建立的“国都”,并非如同后世普通人认为的仅仅指代帝都伽蓝,同时也包括了水下的另一座城市:无色城。

在星尊帝统一云荒,权力达到顶峰的时候,他的妻子白薇皇后却暗中忧心忡忡。她听从了大司命的谏言,动用她的力量,为了空桑人在某日必然来临的“末日大劫”而建立了这座城市,然后封印了它,关闭了两座城之间的通道,让它隐藏于伽蓝帝都的倒影之中。随后不久,白薇皇后便英年早逝。

星尊帝驾崩前留下了遗诏,说明了打开封印的代价,并叮嘱除非末日来临,切不可随便打开那座城那个代价实在过于重大。

如果说水上那座伽蓝城是这个大陆“真实的”中心,那么水下的无色城却是虚无缥缈的存在,那是与水面以上那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异世界”,甚至有传说,这座城是活人所不能进去的,只能让灵魂来往其中。

无色城的存在,宛如伽蓝城的倒影,孪生姊妹般并存,光与影般相互映照。

七千年来,空桑经历了大灾大难,也曾几次濒临倾国的边缘,然而诸王们无一例外都咬牙支撑着死战,竟无一打开过那座城。

因为,根据典籍中记载、星尊帝在遗诏上是那样说的

“宇分六合,地封六王;六星陨灭,无色城开”

连苏摩听到“无色城”三个字也变了脸色,低声问:“打开无色城他们有那样的力量”

“他们当然有。只要肯付出代价”鬼姬笑了,笑容中却有一丝残酷,看向天际,“你没有亲眼目睹那是如何惨烈的景象啊那时候,冰族已经攻破了外城,城中幸存的十万多空桑人齐声祈祷,声音一直传到九天之上

“为了护住空桑最后一点血脉,以前勾心斗角的六王听从大司命的安排,合力杀出了重围,一直血战到了作为历代空桑人王陵的九嶷山下六部之王向着供奉历代皇帝皇后的陵墓跪下祈祷,请求星尊帝准许他们动用所有的力量打开那被封印的城市,以庇护空桑最后的子民

“然后,围着神庙祭台上的传国之鼎,六部之王一齐横剑自刎,六颗头颅同时落入鼎中

“六部最强的战士,同时对着上苍做出了血的祭献。

“六星陨灭,无色城开那一瞬间封印被打破了,六合震动起来,伽蓝白塔发出照彻云荒的光芒,它的影子映在湖水中,忽然间仿佛活了起来。耀眼的光芒湮没了一切,等冰族的十巫和战士们看得见东西的时候,他们惊讶万分地发现,整座伽蓝帝都已经空无一人。

“十万空桑人在瞬间消失了,无色城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居住者。”鬼姬叙述着九十年前空桑亡国的情形,眼睛望着天尽头的白塔,叹息道,“白璎就是那时候死的她作为白之一部最强的战士,代替她的父王,作为六王死在九嶷山下所以我说,你往北走,还可以看到她的尸体,几十年了依然不曾仆倒腐烂,守在那个通道入口。”

傀儡师默默听着,脸上渐渐没有一丝表情,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些讥讽地笑了起来:“真是遗憾,我没能亲自来终结这个腐朽的王朝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作为战士死去的吗我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耽于幻想的小女人而已。”

“一个人一生只能做一次那样的梦。”听到这样尖刻的话,云荒的女仙蓦然冷笑起来,“多谢你让她早早梦醒了。”

“啊原来空桑人还该感谢我这个奴隶造就了他们的女英雄”苏摩嘴角扯了一下,笑了起来。

鬼姬看着他,却看不透这个傀儡师内心真正的想法,只好点点头,叹了口气:“你回来应该有所企图但是,无论如何,不要再去找她了。”

“我没有打算找她。”苏摩漠然道,“我并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我也不喜欢死人。”

“那就好。”鬼姬轻轻吐出一口气,微微笑了起来,“其实离开云荒的这一百年里,你也已经找到了所爱的女子了吧不然如今你也不会以男人的样子出现了。”

傀儡师闭了闭眼睛,不做声地笑了笑:“魅婀,作为女神,你的话太多了。”

回忆中,泛起许多年前他来到天阙的情形被山中凶禽猛兽追捕,少年跑到山腰已经满身是血,抱着偶人,又看不到路,一脚踏空便滚落陡坡。然而,半昏迷的时候,耳边听到虎啸,所有禽兽都远远避开了,那只虎温驯地伏下身来,将昏迷的少年叼上背部,平安送出了天阙。

仔细想想,他其实还是有所亏欠的。

想着,傀儡师转过身去,招了招手,仿佛有看不见的线控制着那个偶人,阿诺“唰”地动了起来,缠绕着那笙手足的丝线忽然解开了,十只银戒飞回了苏摩手中。然后,那个小偶人也往后飞出,跌入了苏摩怀中。

那笙揉着手腕瘫倒在地上,看着那个诡异的傀儡师。

“修炼百年,连你的偶人都会杀人了”苏摩转身离开的时候,鬼姬忍不住开口,“知道吗当年,是白璎拜托我一路送你出天阙的她怕你眼睛看不见,会被那些猛兽吃掉。”

苏摩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满怀着憎恨,回到云荒来复仇的。”鬼姬叹了口气,“可是,你若是还记着这片土地上有人对你好过,杀人的时候就多想想。”

苏摩顿住脚步,忽然回过头微微一笑那样的笑容足以夺去任何人的魂魄。

“错了,她对我好,只不过那时迷恋着我的外表而已和那些把鲛人当作玩偶玩弄的空桑贵族并无两样。”傀儡师微笑着,俊美无俦的脸上有着讥讽的表情,“只是那些权贵们不知道,所谓的美丽,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啊”

他微笑着,抬起手来,指间泛着利刃的寒光,忽然“嚓嚓”两声,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脸血流覆面。那横贯整个脸庞的伤疤,让原本美得无与伦比的脸陡然扭曲如魔鬼

即使一边看着的那笙,都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骇与痛惜的尖叫。

“不过是薄薄的一层皮。”苏摩放下了手,将沾着血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舔舐,“所有有眼睛的人,却看得如此重要。”

鬼姬却没有惊讶,看着他的脸刀一离开,他脸上的伤痕就合拢、变浅,消失在一瞬间仿佛刀锋划过的是水面。

“那么那个让你变成男人的姑娘呢总不会也是这样的吧”她执意追问,想在这个人踏上云荒的土地前,尽可能消除掉他心中的恨意。

然而,苏摩怔了怔,蓦然奇异地大笑起来。

再也不和鬼姬多话,傀儡师扬长而去。

“呃这个人不但杀人不眨眼,还疯疯癫癫的。”看着傀儡师离开的背影,那笙心有余悸,撕下布条包裹自己手脚上的伤口,“老天保佑,但愿以后再也不要碰见他了。”

在她包扎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抚摩了一下她的手腕。

“啊”那笙抬起头,看到那个坐在白虎上的鬼姬,让她惊讶的是,在指尖抚摸过的地方,那些伤痕全部愈合了。鬼姬就是昨夜那个只听到声音,却没有见到脸的鬼姬

可是那些人为什么这么怕她她明明很温和很亲切啊

“小姑娘,你一个人能跑到天阙来,可是很命大啊。”那个没有腿的白衣女子从虎背上俯下身来,微笑着摇头,摸了一下她的脚,将血止住,“你看,手臂也折了,都没包扎一下。”

鬼姬的手握住了那笙的左臂,忽然间一用力,那笙只痛得大叫一声,声音未落却发现痛楚已经全部消失。

“啊多谢山神仙女”用右手抚摸着左臂原先骨折的地方,那笙惊喜地道谢。

“山神好新鲜的称呼。”鬼姬掩口而笑,眼睛却落在她右手那枚戒指上,忽然敛容,问道,“这枚皇天,是哪里来的真岚给你的吗”

那笙把那个陌生的名字转换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仙女你说的是那只臭手是啊,是它说送给我作为报答的。”

“手是了”鬼姬喃喃,眉心忽然一皱,然后又展开,“原来昨日慕士塔格那场大雪崩是因为这个难怪今日六星忽然齐聚天阙是因为第一个封印被解开了吗天啊空桑命运的转折点到来了”

鬼姬从白虎上再度俯下身来,看着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苗人少女,开口问:“是你,打开了封印”

那笙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笑道:“啊我只是,只是顺路。”说话的时候她脸红了一下,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想把戒指占为己有,因而挖冰掘出了那只手。

“来自远方的异族少女啊云荒的乱世之幕将由你来揭开”叹息着,鬼姬低头抚摩那笙的头发,点点头,“有通灵者来到慕士塔格,发现冰封的断手,破除封印,戴上戒指,戒指认可新的主人,而新的主人又愿意带断肢前往云荒多么苛刻的条件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机缘”

“呃”那笙愣了愣,有些糊涂地眨眨眼睛,大致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自己似乎在无意中放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她吃了一惊:“那东西是好是坏山神仙女,那只臭手那只臭手是灾星吗我做错了事吗”

“嗯它不算坏吧。”被她问得愣了一下,鬼姬沉吟着,苦笑回答,“不过说是个灾星,倒也没错那时候白璎来警告我说有不祥逼近天阙,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应在苏摩身上原来是有两股力量重叠着同时进入了云荒”

“呃不算坏就行”那笙还是不明白,却松了口气,“那个苏摩不是好东西吧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害怕啊。”

“苏摩”鬼姬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而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笑笑,俯下身拍了拍那笙的手背,嘱咐道,“下了天阙到了有人的地方,可千万别被人看到这枚戒指皇天是空桑皇室历代以来和后土配对的神戒,被人看见要惹祸的。”

“嗯,这戒指一看就很值钱的样子,一定会有人抢。”那笙晃着手,看着中指上那枚戒指,却是一脸苦相,“但是我摘不下来啊那臭手说我勒断手指都摘不下来怎么藏”

鬼姬为这个少女的懵懂而苦笑,只好耐心解释,“喏,你可以用布包住手掌云荒现在是沧流帝国的天下,你贸贸然戴着空桑的皇天到处走,被看见可连命都没了。”

“呀,原来是个灾星”那笙吓了一跳,甩手道,“那臭手还说这戒指能保我走遍云荒那个骗子,就没一句真话”

“皇天有它的力量,能保护佩戴的人。”鬼姬安慰道,“只要你小心,那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哦。”那笙点了点头,忙不迭用布条将右手手掌包了起来,层层缠绕,一直包到指根上,将戒指藏起。

“这样天真而又不够聪明的小孩,戴着皇天走到云荒去,总是让人担心啊”看着手忙脚乱的苗人少女,鬼姬暗自叹气,然而就在此刻,耳边听到了树木被拂开发出的窸窣声,仿佛有一行人走了过来。

听出了慕容修的声音,鬼姬忽然有了主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草叶无声分开,一条藤蔓当先如同活着一般在草地上簌簌爬行过来,宛如蛇般蜿蜒。那只木奴来到鬼姬座前,抬起了藤稍,昂头待命。

跟着木奴来的,果然是昨夜露宿天阙山下的那几个人。慕容修走在最前面,一边拿着砍刀分开树木藤蔓开路,那个泽之国过来的中年男人和那一对书生小姐跟在后头。那个小姐一路上还在哭哭啼啼,几次寻死觅活都被她表哥拦住,那个书生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扶着她一起哭。

杨公泉看得好生不耐烦,恨不得丢下这两个麻烦货。然而慕容修却是耐心十足,一边好言相劝,一边耐着性子等那个江小姐挪着小脚一步步爬上山来。因此虽然一路上没遇到阻碍,几百尺的小山却是爬了半日才到山顶,远远落在了那笙一行后头。

拂开枝叶,四个人眼前出现的是林中空地,空地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陌生少女,以及那个骑着白虎的女子,没有脚的裙裾在风中飘飘荡荡。

“鬼姬”跟在慕容修后面的杨公泉一眼看见,失声叫了起来,往后便逃。慕容修要他不用怕,然而杨公泉哪里肯听,往山下就逃。那一对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听到杨公泉那样的惊叫,也下意识地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回头就跑。

“随他们吧。”看到慕容修无奈的神色,鬼姬笑了笑,对着他招招手,“过来,孩子。”

“女仙。”年轻珠宝商走过去,恭谨地低头,“有什么吩咐吗”

鬼姬笑了笑,拉起那笙的手:“这位姑娘也是去云荒的,我想拜托你一路上照顾她。”

“啊”慕容修看了那笙一眼,却不料苗人少女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目光闪亮。那笙看得放肆,他倒是反而红了脸,低下头去,讷讷道:“男女授受不亲,一路同行只怕对这位姑娘多有不便”

“不妨事没有什么不便的”不等他说完,那笙跳了起来,满眼放光,“我不是那些扭扭捏捏的汉人女子,苗人可不怕那一套”

鬼姬看着腼腆的慕容修和热情的那笙,不禁忍不住偷笑,然后正色道:“你行事小心老成,这位姑娘不通世故人情,若是同路,也好顺便照顾。”

“这”不好拂逆了鬼姬的意思,慕容修红了脸,嗫嚅着。

“啊是不是怕我一路白吃白喝”看到那个慕容世家的公子还在那里支支吾吾,那笙急了,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举到他面前,“喏我拿这个谢你行不行这是雪罂子”

慕容修看到她手里那个淡金色的块茎,眼睛也是陡然一亮,作为商人,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东西的价值。

“出门在外,相互照顾是应该的。”鬼姬看到慕容修意动,在旁加了一句。

“如此,以后就要委屈姑娘了。”搓着手,年轻的商人觑着雪罂子,终于规规矩矩地向着那笙作了一揖,“在下慕容修。”

“我叫那笙你叫我阿笙就好。”喜不自禁,那笙回答,把雪罂子递给他。慕容修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小心收起,然后对着那笙拱了拱手:“姑娘在此稍等,待我去找回那三个同伴,再一起下山。”

“去吧。”那笙还没回答,鬼姬却是微笑着挥了挥手,那株木奴“唰”地回过了梢头,领着慕容修下山去了。

很快他的影子就消失在密林中,那笙却是嘟着嘴:“啊呀,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拿了东西就扔下我不回来了。”

“那孩子为人谨慎,算计也精明他执意要找那几个同伴,怕也是需要一个熟悉泽之国的人当向导。”鬼姬看着慕容修离去的方向,微笑着拍拍那笙的肩膀,“不过那可是个好孩子,作为商人,对于成交的生意要守信,他不会不懂。小丫头,你努力吧。”

“什么,什么努力啊”那笙陡然心虚,矢口否认。

鬼姬笑起来了:“看你忽然黏上去非要跟他走,我一算就算出来了”

即使爽快如那笙,也是破天荒地红了脸幸亏一路颠沛,尘垢满面,倒也看不出。

“呵”骑着白虎的女仙摇摇头,微笑道,“不过可是难哪,那小子是个木头而且,你看你,作为一个女孩子,长得还不如人家好看,像什么样子”

在那笙要跳起来之前,云荒的女仙笑着拍了拍白虎,悠然而去:“要努力啊”

苗人少女捂着发烫的脸颊看着那个山神离去,气得跳脚,却无话可说。

“对,要努力慕容世家多有钱啊而且人也俊。”那笙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满脸笑容,“千万不能放过了啧啧,不知道那棵雪罂子到底有多宝贵算了算了,反正那也是随手拔来的,当下点本钱得了。”

苗人少女在林中空地上蹦蹦跳跳地走来走去,等慕容修返回,心里充满了对新大陆和未来新旅程的各种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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