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设置
书架
听书
欢迎使用听书服务

发声

  1. 小美
  2. 小宇
  3. 逍遥
  4. 软萌
  5. 小娇
  6. 米朵
  7. 博文
  8. 小童
  9. 小萌
  10. 小贤
  11. 小鹿
  12. 灵儿
  13. 小乔
  14. 小雯
  15. 米朵
  16. 姗姗
  17. 小贝
  18. 清风
  19. 小新
  20. 小彦
  21. 星河
  22. 小清
  23. 南方

语速

  1. 适中
  2. 超快

音量

  1. 适中
播放
评论

乱世为王

作者:顾雪柔 | 分类:同人 | 字数:0

51 第五十一章

书名:乱世为王 作者:顾雪柔 字数:0 更新时间:01-06 19:46

四月初三,江南下了第一场雨,游淼不住默祈,幸而没有发大水,这一年只要收成平安,便是老天对天启最大的恩赐了。

“报——”兵部派人将军报递入政事堂,游淼接过第一封军报时心里都在发抖。

唐晖、聂丹与李治烽各有一份军报,分别送进兵部、宫中与政事堂,游淼先看大军动向,得知唐晖率领的御林军与李治烽率领的扬州军,都已抵达祁山下,与聂丹的北伐军大部队汇合。

唐晖主掌天子战旗,乃是代赵超亲征之意,李治烽则独自进入匈奴军城内,连夜带出了两千匈奴骑兵。

这是赵超与匈奴单于达成的密议,当然,对外匈奴是决计不敢说出合兵攻打鞑靼的,只能伪装成天启军,暂且归入李治烽麾下,协同作战。这两千匈奴骑兵的作用便是负责游击突袭,专杀贺沫帖儿的巡逻军。

游淼匆匆看完军报,又看李治烽的家书,上面写着“一切安好,夜夜念你。”八字,便心头放下一块大石,进宫与赵超商议。

数名文臣与平奚、赵超正在制定计划,要通知聂丹下一步行动,却被游淼力劝,这个时候,先将战局交给聂丹,什么都不要说,让他自行抉择。

半月后,雨季来了,天降暴雨,聂丹与唐晖的部队第一次与贺沫帖儿短兵相接,于夜晚突袭。

军报上朝时,满朝哗然,赵超瞒得实在太好,仍有不少官员未知就里,游淼听到信差跪地,报出军情时,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耳中仍是“天佑我帝”等话。

“军粮不能拖。”游淼道,“今年定然是个好收成,须得马上送粮上前线。”

数月后,军粮已开始紧张,赵超发下征召令,最后征收了七千石粮食。游淼要谢徽再开仓,谢徽却告诉他没了。

“去年赈灾。”谢徽道,“今年又分发予佃户,存粮都用完了。”

“那便开国库,朝百姓买。”游淼道,“能买多少是多少。不够就先赊着。”

时间一月一月地过去,眨眼间过得飞快,已是八月,距离三月李治烽出兵,已将近半年时间。赵超这一次几乎倾举国之力,动用了将近八万人,聂丹又以奇兵制胜,兵无常则,用兵无端,只与贺沫帖儿打了数仗,便将兵力退回,回守祁山。

将近四个月时间按兵不动,整个江南一地早稻收完收晚稻,尽数填进了军粮里,要养八万兵马,拖一天,就是一天的军粮。

朝中人心开始不稳,议论聂丹的行军路线,大臣们三番两次要求赵超,询问聂丹下一步如何,若不打,便撤回军队。否则朝中粮食已无以为继。

而再拖下去,就要过冬了,此战不决,拖到明年开春时,必将耗尽江南的粮草。这些议论,全被赵超一力顶住。

“聂将军正在等。”游淼已不是第一次解释这个了。

林正韬道:“等什么?等粮食吃完?从春天等到入秋,雨季已过,还要等什么?”

游淼道:“我不知道他等什么,军报上也未说,只道等待良机。”

谢徽道:“游大人,我明白聂将军的作战方式,但如今粮草实在是耗不起了,再支撑下去,顶多只能撑到腊月。”

游淼道:“到明年早稻收成了,又可撑个半年。”

朝中大臣已没了游淼办法,谢徽又道:“游大人,三月与鞑靼人开战,现在是十月,已过了足足七个月。余下粮草,只够吃到腊月。再不归来,士兵便将错过开春的屯田……等待早稻收成,又要数月。”

“我都知道,都知道。”游淼无奈道。

赵超每天上朝都要面对这么一堆问题,文武百官吵吵闹闹,全在说粮草,从去年的三月份一直拖到现在,不光是鞑靼,就连朝廷上都被拖成了疲兵。

每次早朝议到此事,都是悬而未决,赵超几次要催聂丹速战,最后都被游淼拦住。

这夜月上中天,又是深秋,游淼辗转反侧,扯过一张纸,写下四字:何日开战?想想又将它揉了,扔进水里。

“少爷。”长垣在外头低声道。

游淼马上抬头,知道长垣会在这时候叫自己,必然是前线来了消息,还是大事,忙道:“前线有什么消息?”

长垣推门进来,带来一名兵部官员,官员又让出身后一名士兵,说:“游大人,平尚书让下官带他过来,是征北军的将士。”

那人游淼认不得,料想是扬州军的队长,信使进来便道:“游大人,虎威将军派我回来问,军粮怎么还不到?前线快顶不住了。”

游淼只得道:“你回去告诉李治烽,我也没办法,催了几次,户部也在竭力调粮,这几天就发过去了。”

信使又说:“还有御寒的衣物,弟兄们没有衣服穿,顶不住严寒,没法打仗,不少人手脚都冻裂了。”

游淼道:“已让户部筹备了,你们再等几日,还少一万四千件袄子未缝好,缝好了便送过去。”

信使又道:“虎威将军手下还养着两千匈奴军,自己人好说,就怕匈奴人等不得,方才已往兵部跑了一趟。平大人说要等明日早朝才能提这事,出来前虎威将军吩咐小的,若兵部解决不了这事,就只能来政事堂找您了。”

游淼知道李治烽要派信使来催粮饷,催御寒衣服,定是已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沉吟片刻后朝长垣道:“长垣,你带着这位兄弟上山庄去,让乔舅爷留够咱们自己过冬的粮食,剩下的全送上前线。我再写个条子,你带回去兵部,让平奚手头有多少衣服,全部先发出去,陛下问起,我担全责。”

朝廷指望不得,只好自己掏腰包先垫着了,游淼叫苦不迭,只求聂丹能一战告捷。

当夜,游淼心思忐忑睡下,直到四更时,信使却又折返,隔着窗户说:“游大人,睡了吗?”

游淼迷迷糊糊爬起来,那信使一身风尘仆仆,满脸倦色,单膝跪地,说:“弟兄们感谢游大人救命之恩……”

游淼忙把他扶起来,说:“应该的,不用这样。”

信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敬呈予游淼,说:“这是李治烽将军的家书,方才急着问粮,给忘了,大人恕罪。”

游淼接过,让信使歇一晚,信使却连茶也来不及喝一口。脚不沾地,匆匆就走了。游淼站在房中,一时间百感交集,忽而院里又有人来传,说孙舆醒了,召他过去。

孙舆这些日子里睡得不实,游淼是知道的。孙舆虽表面不说,但心里压着事,朝廷百官都在急,他比朝中所有人更急。眼下看来,唯一不急的,就只有游淼。游淼对聂丹与李治烽的信心接近盲目,但孙舆的眼光看得比他更远,也更广,若此战不决,因此而引起的一系列后果,足够拖垮整个天启朝。

游淼披上外袍,进了孙舆房内,孙舆躺在榻上,问:“有军报?”

游淼知道闹出这么大动静,孙舆必定是醒了,那信使来而复返两次,孙舆才召他过来,恐怕事情有变。

“前线催粮。”游淼说,“带来一封李治烽的家书。”

孙舆唔了声,又嗳了声,咳了几下,游淼要上前去扶,孙舆却摆手示意不用,又吩咐道:“老眼昏花,看不清字了,你念来给先生听听。”

游淼就着房中灯光,拆开信,喃喃道:“子谦。”

“聂大哥正在设法布陷,此刻已到危急之时,弟兄们可省着点吃,但匈奴军粮草不可断。”

“贺沫帖儿十分精明,几次交战,都不愿将部队尽数撤入山中。导致我们难以实施突袭计划。上月初五,唐晖抓到一名鞑靼探子,审问后得知,鞑靼可汗已到弥留之际。贺沫帖儿急于抽身,我们一致决定,就算不进攻,也要拖着贺沫帖儿,不能让他回去。”

“格根王子面临胡日查死后的王位争夺,王位战势必是一场混战,贺沫帖儿越是焦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绽。聂大哥等的就是他的破绽。匈奴已派出使者,前往大安城,为宝音王后设法取得王位。而一旦贺沫帖儿自乱阵脚,我与唐晖将绕过祁山,实施突击,聂大哥风干物燥之时,将放火烧山。”

“我兄长已从鞑靼人处得知我在天启任职,犬戎部或将南下与五胡争夺中原。若犬戎入关,可能……生变。”

游淼担忧地看孙舆,心道这真不是个好消息。孙舆神情平静,吩咐道:“接着念。”

游淼:“若一切到了无可挽回之际……我只能……只能……”

孙舆:“只能什么?”

游淼没有再念下去,孙舆道:“信使来时,还去过何处?”

游淼茫然摇头,孙舆又道:“告诉李治烽,前线军情与进攻计划,不可写进家书中,以防内容泄密。”

“是。”游淼点头道。

孙舆吩咐道:“先去歇息罢。”

游淼叹了口气,李治烽的报信并未带来什么好消息,至关重要的,是犬戎人之事,五胡、鞑靼还不够,又加了个犬戎部,简直是一团乱麻。

当夜游淼辗转未眠,到得天明时分,小厮便过来叫醒,说是孙舆让他上朝去。朝上倒是未说别的事,只是又就着粮草拉锯半天,游淼将自己的仓都揭了底,余粮交给兵部,补上前线。但聂丹的部队口粮还未解决,军粮远远不够。

惯例地吵了一早朝,散朝后游淼跟着赵超回御书房,告知犬戎人即将南下一事,赵超却云淡风轻地答道:“知道了。”

那句话登时令游淼警觉起来,知道了?

赵超是早就知道了么?他还有别的信息渠道?抑或是昨夜,信使带来的家书已被兵部翻看过?

游淼想出言试探,赵超却不再回答,说:“你马上回政事堂去,为聂将军批下粮草。这是过冬前最后一批了,不管够不够吃,江南都拿不出粮了。”

当天忙了足足一日,而前线每次回来的消息俱是按兵不动,直到腊月再来。

游淼看着李治烽给他的家书出神,最后他没有读给孙舆听的几句,李治烽是说:“若我大哥当真南下,加入争夺中原的战斗,战局势必产生不可扭转的颓势,就连聂大哥也将无力回天。我或将回来,带你远走高飞,亦可战死沙场,待你一句答复,见信回告”

游淼苦笑,回来带我远走高飞,李治烽的兵马能弃,带着他流浪天涯,但聂丹的兵马不能弃,江南的百姓也无处可逃。主帅李治烽若阵前一撤,鞑靼人再压上来,一切休矣。

然而李治烽与聂丹的军队已到强弩之末,无法再面对犬戎人的这支生力军,若鞑靼联合犬戎,战局将更为不堪设想。游淼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扭转不了的颓势,终于也只得朝老天默默祷祝,祈求在天上的母亲能护佑他的一生,与他在前线浴血奋战的爱人。

这是他与李治烽相识的第六个年头。

每一天,游淼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他知道赵超也心里有数,现在一切就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游淼随军情附上,笺中只有一句诗:恩爱两不疑。

尽数交给李治烽去打算罢,要逃也好,要死也好。逃的话,自己随他一起逃。为国捐躯的话,不过也就是空屏灯影流光宝剑,山庄中一剑的痛快。来生唯愿不再生于乱世,安安稳稳,过点小日子,几亩薄田,来得安静淡然。

送出信后,游淼反而镇定下来,毕竟这一次,所有人都尽力了。

腊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每一天都是煎熬,赵超深锁的眉头,就没有解开过。

腊月廿七,傍晚时分,赵超召游淼进宫。游淼正在政事堂里与唐博吵过一场,原因是唐博与众给事中要封还延年问斩的圣旨,坚持要斩了涂日升。游淼不顾阻拦,强行将文书发给刑部。

不多时宫里便派人来传,游淼进了宫,见赵超一身毛裘,站在院中,细细碎碎的漫天飘雪。

赵超瘦了,两眼凹陷下去,双目无神,脸颊瘦削,鬓畔竟是已有了稀稀落落的白发,游淼也被这场大战折腾得甚是憔悴。然而任何人都可以抱怨,唯独他与赵超无法抱怨,毕竟当年一力主张开战的是他们,力排众议让聂丹北伐的也是他们。

大家都会说,将此事交给千秋万代后的子孙评判,然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一战若无功而返,只怕天启距离彻底灭国已不远了。

游淼站在赵超身后,许久后,赵超叹了口气,说:“把他们召回来罢。”

“陛下。”游淼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能退了。”

自打进了腊月,朝中反而再没有人反对北伐,所有人都知道,要么胜,要么死。现在再撤回来,只会招致鞑靼军更猛烈的反扑。

“当初朕不该如此草率。”赵超疲惫道。

“陛下!”游淼蹙眉道,“事已至此,再说又有何益?!”

赵超转身,注视游淼道:“这事不怪你,毕竟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料到的,但现在,你得听我的,子谦,让聂大哥归朝,一切都还来得及。”

游淼缓缓摇头道:“来不及了,陛下。”

赵超蹙眉道:“聂大哥是不知道朝中有多艰难,再拖下去,连老百姓都没有饭吃了!再打胜仗,江南生灵涂炭,又有何用?!民间已在说朕穷兵黩武,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再不让士兵回乡屯田,一开春,饿死的人又是数以万计!”

游淼坚持道:“陛下,有时候胜负,就在那么短短几天……”

“没有用。”赵超喃喃道,“朕带过兵,你期望聂大哥能在严冬季节打胜?孙武复生也不可能,我知道他的套路,他要拖到来年开春,继续拖下去,要么拖到胡日查死,要么再拖一个雨季。召他们回来,耗不起了。下旨罢。”

游淼道:“要下,陛下自己下,我不敢写。”

“你……”赵超气得发抖。

游淼却低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聂大哥不会接旨的。”

赵超按捺不住怒火,朝游淼大吼道:“那就让他把朕最后的这点家底都交代在祁山罢——!”

游淼知道赵超的情绪已绷到了极点,顶不住压力,不与他争论,只是在一旁安静站着。

“传李延入宫。”赵超朝侍卫吩咐道。

“陛下!不可拟旨!”游淼焦急道。

赵超疲惫至极,将外袍解开朝地上一扔,倒在书房椅上,闭上双眼,任凭游淼怎么恳求,只是沉默不睁眼。

半晌后李延来了,看了游淼一眼,又看赵超,大约猜到是君臣相争,也不开口,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两个人,陪着赵超站了整整一夜,后半夜上,赵超睡着了,轻轻地打着鼾,游淼将袍子给他披上,示意李延可以走了,两人便一起退了出来。

李延低声问:“怎么了?”

“要拟圣旨召回聂将军。”游淼关上门,低声道。

李延叹了口气,无奈摇头,与游淼一起出宫。

又过三天,赵超的情绪时好时坏,索性再不听前线的事了,游淼则天天为着军粮发愁,要怎么样才能凑够给他们吃的,上次将所有的资源全部押上。最后的时限已快到了,顶多再撑个二十天,聂丹不退兵也必须退兵。

那天新雪初化,算一算,也是自己回到江南的第三年了。

政事堂外停了辆马车,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来见我甥儿呢。”

游淼的愁绪短暂地一扫而空,忙匆匆迎出去,只见乔珏先下车,牵着一个女孩儿的手,笑道:“淼子,小舅看你来啦。年夜饭,总得和自家人吃罢。”

那女孩儿下了马车,游淼便大叫一声二姐,冲上前去,女孩儿正是游淼的一个远房二表姐。当年乔家老太爷有三房,乔璋与乔珏,乔珂儿这家乃是二房。江州另有一嫡女。,三代单传只一独生女。后来江南遭了瘟疫,江州嫡女染病没了,乔次女乔蓉的奶娘便为她卖了田地与茶庄,过来投奔乔璋。乔蓉小时候常与游淼在一处玩儿,青梅竹马的时候过得甚是快活,然而乔蓉非是白氏所出,寄人篱下,免不了常遭白眼,后来乔珂儿便为其拾掇家财,转至乔璋母舅家另一处庄园里住着。

长期以往,乔蓉便与这边不常往来,自由自在的,倒也乐得快活,当年乔珂儿病逝后,乔蓉还来凭吊过,哭得甚是难受,又与游淼有过一段姐弟之情,是以多年后再见,彼此都十分唏嘘。

乔蓉笑道:“这可当了大官儿啦,淼子。姐都认不出你来了。”

游淼不好意思地笑笑,拉着乔蓉的手,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又不知从何说起,倒是乔珏笑吟吟地在一旁说:“蓉儿在江州待着横竖也无事,我便想让她住到山庄里来,咱们茂城的酒楼刚开,有事也好让她来往打点。”

游淼知道乔珏这意思,是想让乔蓉过来住着,当然可以,忙笑道:“行行,表姐想来住多久都成。今天居然是年夜了,要不是你们说,我都忘了。”

乔蓉抿着嘴笑道:“这可好久没和你喝过酒啦,淼子,听说你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什么时候来楼里陪姐姐喝次?”

游淼不禁唏嘘,自己自打回到了江南,亲戚之间倒是几乎不走动了,游汉戈这个哥哥在户部,也从来没问过近况。游家的堂亲住在泉山别院里,游淼也没去探望。公务一忙起来,竟是焦头烂额,这次乔蓉来了,自当作陪,便回去交代了点事,说是探访亲戚,告了半天假,与乔珏、乔蓉朝着茂城的酒楼里去。

乔珏早前就在茂城置办了一处临街的铺面,在天子脚下做生意,整个江南自然是无人敢和游淼抢地段的。不仅地契得批,各个关节该让过的也都得顺着乔珏的意,一年里乔珏颇费了点心思去装潢,名唤“墨烟楼”,专供达官贵人吃饭、饮茶与闲聊议事所用。

虽是酒楼,但酒楼也分三六九等,墨烟楼背对茂城后的运河,又有三艘大的画舫,装潢所用,大多为风雅之物,去了纸醉金迷之物,唯以竹帘,古琴,木几木案,自成一片天地,画舫上还种着从江波山庄内移过来的墨竹与茶花。处处力求风雅。

游淼在茂城里当官将近两年,这才有时间第一次来看自家的酒楼,心道这样也好,没事喝喝茶,听听琴,乔蓉又是江南美女,坐在竹帘后,俨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做派,免得像个老板娘成天拿个算盘,呼来吒去的一副铜臭样。

“这好地方。”游淼道,“一日能进多少银子?”

乔蓉笑道:“瞧你说的,银子银子,成天就知银子。还没开张呢。”

游淼哭笑不得道:“姐,小舅,你们不知道,在朝中当官,最缺就是银子。”

乔珏道:“你看淼子,别人当了官,都是朝家里拿钱,就咱们家两袖清风的,还得朝官府里填钱,没见过这样的。”

乔蓉和乔珏拿游淼取乐一番,游淼只是无奈唏嘘,又道:“表姐你不来,我早也该去看你,只是公务实在太多……”

乔蓉反而安慰道:“你认真做事,上不愧皇天,下不负百姓,当个好官,自然就承你的心意了。”

乔珏亦笑道:“可不是么,现在游家乔家,都倚仗着你,你不走亲戚不打紧,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能把陛下吩咐的事儿办好。都该是咱们自家亲戚来看你,帮着你的份儿。”

游淼心道这倒也是,现下游家、乔家的命运都与他捆在一处,只要游淼不倒,各人便都能得其便利,上到朝廷,下到地方官府,碰上与游淼裙带牵连的事,都得放行。自己肩上责任重大,实在难以推卸。

初冬河面结了薄薄一层冰,游淼若有所思,看着远方白鹭飞过,询问了些山庄里的事,担忧粮食不够吃,乔珏倒是一派无所谓的神情。粮食不够吃,种就成了,江波山庄从来不怕有饥荒。游淼得闻此事,便放下了心。三人喝了一巡梅子酒,却听外头一阵喧哗。

“游大人!游大人!”一名侍卫在外头被拦着,却只是隔空喊,“兵部有请!十万火急,军情到了!”

游淼被猛地一骇,险些被吓出冷汗来,这些天里一惊一乍,整个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那侍卫又道:“打胜仗了!聂将军一战大捷!”

游淼刹那就如被雷劈了一般,在酒楼门口绊了一跤,踉踉跄跄,靴子也忘了穿便跑出去,光脚在桌脚上踢了一下。

“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游淼拉着那侍卫道。

侍卫道:“平尚书让我来请游大人,政事堂的人说,大人可能到墨烟楼来了……”

游淼大吼道:“说军情!”

“是是是……聂将军兵出祁山,与虎威将军两路围攻,唐将军断了鞑靼人的后路,聂将军放火烧山,攻其不备,烧死鞑军万余人,正在追击鞑军中……”

“报——”

此时又一匹战马沿着茂城主干道冲进来,游淼顾不得再问,冲出路去,那战马上的人认得游淼,忙勒住马匹,激动喊道:“聂将军大捷!聂将军大捷——!”

游淼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踉踉跄跄,脑海中一片空白,走向兵部。百姓们纷纷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前线的军情不多时便传遍全城。

这天正是年夜,岁终之时,家家传言,前线大胜。聂丹等了足足八个月,最终将鞑靼人尽数诱入祁山,再放火烧山。

游淼抵达兵部时,所有官员一团乱,平奚见游淼来了,上前紧紧抱着他,两人又哭又叫,平奚道:“快……你怎么脚上流血?做了什么来?!快随我进宫去!”

游淼这才发现自己奔出来时踢翻了指甲,正流着血却未觉痛,当即换了一双靴子,与平奚进宫。整个京城都沸腾了,当夜前线军报流水般送进京中,腊月廿九当天聂丹放火烧山,李治烽竟是拥兵与贺沫帖儿悍然对战。与唐晖合围后,将鞑靼人赶出了祁山。

贺沫帖儿平生未遭此大败,又在中原西南,与粱西平原的接壤处碰上北上的聂丹,双方再次交战,贺沫帖儿手中余三万残兵。不敌聂丹之威,丢盔弃甲,逃回京畿。

李治烽乘胜追击,一夜间将鞑靼人驱出百里。

至此,长江南北两岸已全面收复,前线被推到京城以南一百二十里地的点军山下,唐晖收兵据守点军山峡谷。这是今年最好的战报,游淼听到这件事时,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朝臣纷纷朝赵超道贺,赵超却缓缓吁了口气,点了点头,游淼来得最晚,站在大殿外,也朝赵超点头,躬身行礼,转身退出大殿,走了。

兵部外,几名士兵筋疲力尽,在寒风里坐着,兵部在最初建造时做得不好,一到冬天便容易有穿堂风,士兵身上的御寒衣物都破了,现出里头的芦花。

游淼进去,士兵们认不得他,只是茫然抬头看。

“吃饭了么?”游淼问。

“未曾呢。”一名士兵笑道,“小少爷,请哥几个吃饭?”

游淼进去喊了几声,里头出来人,惊道:“游大人,还未吃年夜饭?”

士兵们这才知道游淼身份,忙起身行礼,游淼却道不妨,把他们都按回位上,让当差的去买了酒菜回来,生着炉子热一热,就在兵部的大堂内吃年夜饭。

陆续又有信差前来,一时间六名军队的信使都来了兵部。

游淼朝他们和颜悦色询问道:“死了多少弟兄?”

“唐将军的队里两千四百多。”一人答道。

另一人答道:“虎威将军部里,牺牲的弟兄最多,连匈奴人,一并死了将近五千。”

游淼又看另一人,那人道:“聂帅旗下牺牲的弟兄最少,千余人。”

游淼一杯水酒,说:“敬死去的弟兄们。”

几名信使红了眼眶,纷纷举杯。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各人大口吃肉,吃面饼,饮酒饮到酣时,便东倒西歪地唱着歌。什么“四面边声连角起”,“长安空余一片月”,游淼详细问过了军情,哪一处,哪一山,哪一野,哪一河,贺沫帖儿如何败的,都问得清清楚楚。末了也与诸人喝了一番烂醉。夜半时听见有人说:“游大人怎么在这里……”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回去,一夜过去,余事不提。

年初一,百姓家家户户放鞭炮,庆贺前线大捷,赵超一宿没合眼,初一清晨又亲自祭天祷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早日收复残破河山。

然而聂丹虽打了胜仗,却只是光复北面山河的第一步。余下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年初一孙舆难得地跟着赵超前往祭天,寒风中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回来时便已体力不支,回政事堂休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0.012360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