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老远,我就看见他一直盯着一处发呆。
我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他叫住了。
“鸿远!”
他的声音很清澈。
我转过身,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最后只能吐出“九贤王”这三个字。
听到我如此称呼,他笑了笑。
“你我年龄相仿,还是直呼姓名吧!”
我张开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原来,我还不知道他的姓名。
“我叫莲忠卿。”他笑着说道。
此时,我尴尬的低下了头。
“我是耶律鸿远。”我也说道。
突然,他走近了我,轻拍了下我的肩膀,问道:“鸿远,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闻言,我只好点了点头。
于是,他继续说道:“鸿远,我一直很好奇——母鹰为何会那样对待幼鹰。”
这句话让我怔住了。
“当一只幼鹰出生后,就要经受母鹰近似残酷的训练。在母鹰的帮助下,幼鹰没多久就能独自飞翔,但这只是第一步,因为这种飞翔只比爬行好一点。幼鹰需要成百上千次的训练,否则,就不能获得母鹰口中的食物。”
“第二步,母鹰把幼鹰带到高处或树梢或悬崖上,然后把它们摔下去,有的幼鹰会因胆怯而被母鹰活活摔死。”
“第三步则充满着残酷和恐怖。那些被母鹰推下悬崖而能顺利飞翔的幼鹰将面临着最后的——也是最关键、最艰难的考验,因为它们那在成长的翅膀中大部分的骨骼会被母鹰折断,然后再次从高处推下。这一步,是决定幼鹰未来能否在广袤的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关键所在。”
听着他耐心的解释,我却觉得自己的头有些胀痛。
“鹰,在被折断后仍忍着剧痛不停地振翅飞翔,使翅膀不断充血,不久便能痊愈。如果母鹰不‘残忍’地折断幼鹰翅膀中的大部分骨骼,幼鹰也就失去了仅有的一个机会——它也就永远与蓝天无缘。”
他停了停,又轻声问道:“鸿远,你的生命中是否也出现过如同母鹰这样角色的人?”
此时,我只觉眼眶发胀。
我伸手将它揉了揉,却揉出了罕见的泪滴。
“其实,她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坚强。她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你,你说——她若是看到你一直活在自责和内疚中——会安心吗?”
会安心吗?
会安心吗?
……
我心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是啊!阿母如此对我,只是为了让我更好的活着。
当我醒悟过来时,那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我笑着擦干了眼泪。
随后,我便在心里默语道:阿母,鸿远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次日,我在与他道谢时,他却浅笑着对我说道:“我只是受北蛮王之托。”
尔后,他抱着一摞书走进了自己的房里。
恍惚间,我又看到他脸上流露出的哀伤。
原来,你也有解不开的事啊!
只是——你为何不愿接受别人的关心呢?
当我从父君那里知道忠卿被困在京城里时,险些就要冲到天朝的京城里去了。
父君皱着眉头看着我,说道:“你怎么还是这么鲁莽?”
一瞬间,我被父君的话点醒了。
是啊,我现在到了那里又能做什么呢?
最终,父君派了四弟去做内应。
当一步一步都按着计划推动时,我的心情却依旧紧张。
在知道要解忠卿身上的毒就必须得到天朝皇帝的血后,我毫不犹豫的制定了那个计划。
从四弟的信中可以看出,司空璧把忠卿看得很重。
他,一定会保护忠卿的。
只是在真正实行自己的计划时,我却显得有些犹豫。
我不敢轻易握住那张弓。
可是,忠卿在看到我后竟然欣慰的笑了笑。
原来他是如此的信任我。
信任我可以毫不偏差的射中他头顶的那支发簪。
好不容易我才下定了决心。
但就在我拉开弓的那一刻,我的手却颤抖了。
我失神的看着那支箭的方向。
千万不要射偏了啊!不然……
结果,一切都如预料的那样——司空璧为忠卿挡住了那一箭。
我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司空璧倒下的那一瞬间,我也心安了不少。
忠卿,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由我来帮你吧!
还记得鸿安曾经问过我:“这个计划如果不成功怎么办?”
我不禁笑了笑,坚定的回答道:“不会不成功的。”
闻言,鸿安却皱紧了眉头。
他质疑道:“你这么确信?”
我极其肯定的点了点头,对他解释说道:“因为——如果是我处在司空璧的那个位置,我也会心甘情愿的为忠卿挡下那一箭。”
*注①:北蛮分为蛮阳族、蛮阴族、蛮峰族和蛮谷族这四个部族,他们统一受制于中部的北蛮王。各族有族长,权力仅次于北蛮王。
璃璟 争执&昏迷 三十五(修)
吃了那种药丸后,这“思君切”也算是解了吧!
只是,还有……
罢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刚一走近主营帐,我就听到了耶律鸿远的声音。
“……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于是,我撩开帐帘,走了进去。
“你不会放过谁啊?”我好奇的问道。
“小叔叔!”安兮笑着对我说道。
闻言,我也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当我看到耶律鸿远走近来时,便要向后退几步,他却已经掀开了我披散在脸侧的头发。
他的观察能力真的很……
“这……!”
安兮也看到了。
我不满的拍掉耶律鸿远的手,说道:“自己划的。”
只闻耶律鸿远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新伤是你自己划的!只是——那些旧伤呢?”
“是……是……”我却是吞吞吐吐的答道。
这伤的来历……
我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词来形容。
“你不用为那些人开脱了!他们害你害得还不够么?就是你这种个性,难怪会处处受人欺压!”他愤怒道。
这个耶律鸿远!
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与我作对,没想到这么久没有见面,却还是处处与我过不去。
安兮见我神色变了变,连声劝道:“三哥,小叔叔刚回到这里,你就别惹他生气了!”
沉默了没多久,耶律鸿远便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去查营!”
说完这句话,他便一甩衣袖向帐外走去。
安兮叹了口气,对我解释道:“三哥也是为小叔叔担心。在知道你被困后,若不是父君将他绑在屋里,只怕他早跑到天朝寻你去了。”
我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他么,刀子嘴豆腐心。”
“呵呵。小叔叔先去休息下吧!累了这么久了,难得放轻松下来。”
看到他鼓鼓的肚囊,我笑道:“我是在想那么多当归能被你丢到哪儿去,原来你是将它们带回来了啊!”
只见安兮的脸上显得有些窘迫。
他掏出揣在怀里的东西,一把丢在桌案上,轻咳一声,说道:“这不是为了让他们制药更艰难么?”
我伸手挠挠他的头发,笑道:“你确定不是为了告诉我——‘是时候动身了’呢?”
闻言,他对我眨了眨眼,惊道:“知我者,小叔叔也!”
真是句好听的话!
若是能去掉“小叔叔”这三个字,我便更喜欢听了。
清晨,我醒得很早。
刚出帐营,我就觉得一股冷风袭面而来。
我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裘衣。
“咳。”
听到一声咳嗽,我寻声望去。
只见耶律鸿远正站在不远处。
“这么早!”我笑道。
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却还是赔笑道:“是啊!好早!”
“昨……”
“我……”
我们两个竟然同时说话了,却又同时失声了。
不过,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低声说道。
耶律鸿远却笑得有些惨淡:“昨日,本就是我不对,忠卿不必向我道歉。”
“小叔叔,三哥!”
听到安兮的声音,我和耶律鸿远都转过头去。
“怎么都起来得这么早啊!”我笑道。
安兮故作正经的说道:“人在军营里,岂敢偷懒?”
“假正经。”我嘲笑他道。
“好了,去用早膳吧!”
“偷得浮生半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