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不怕与人对视的,只是这世间敢于直视于我的人恐怕是难找出个一二了。
果然,在我抬起头后,皇帝的眉头明显一蹙。
我忙低下头,解释道:“微臣容颜丑陋,怕会污了陛下的视线,故而一直不敢抬头让陛下瞧见。而微臣自知学识浅薄,文采平平。今蒙陛下美意才得此状元之衔,微臣自是应当鞠躬尽瘁,为天朝谋福。然,陛下说到这‘以人为镜’之事,还望陛下三思——天朝乃泱泱大国,人才辈出,才情超过微臣者数不胜数。”
皇帝站起身来,也不再多看我一眼,说道:“纵是有才又如何?合乎朕的心意者——少之又少!”
闻言,我笑道:“陛下此言差矣。都说这世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如今已经有了陛下这位‘伯乐’了,还怕找不出‘千里马’来么?”
“呵呵,璃卿家的话真是点醒了朕啊!”皇帝笑道,话题却又突然一转,“不知璃卿家想担任何种职位啊?“
看来与皇帝说话时,是不能走神的。不然,一个问题还没回答上来就又跳到另外一个问题上了。
我敛了敛脸上的笑容,正经道:“蒙陛下恩典,微臣对现下的职位没有异议。”
“哦?好像翰林院侍读吧,卿家认为自己是大材小用了,还是小材大用了?”
我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微臣相信陛下的判断。”
一时间好像又找不到什么话题了,换来的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陛下,定安侯到了。”应该还是那德顺的声音。
定安侯,应该是那位帮助皇帝征战沙场的少将军了。
空之国在攻打莲之国,将国号改为了天。
在天朝还不是现在的天朝时,在莲之国还存在时,这位定安侯就是靠着屡屡战功稳固了自己在天朝的地位。
天朝中的各大势力早已焕然一新了。
现在,天下最大的是天朝的天帝。
而拥有这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的就是定安侯了。
与天帝不同,在百姓中流传着许多他的传说,他是在空之国与莲之国交战五年后凭空出现的人物。
原本莲之国还存在着能与空之国抗衡的势力,可就是在与这位少将军交战时屡屡惨败。
莲之国的将士们虽有心抗战,但是却对没有能力与之抗衡了。
他被天朝奉为“常胜将军”。天帝在他归朝后还将他封了侯。
如今又要见到这传说中的人物了,今儿个可算是开了眼了。
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俊颜男子走了进来,看到我正跪于地上,他的脚步明显一顿。
稍后他又笑道:“今天好像算错了时间啊,陛下不会介意吧。”
如此不分你我的话,听的都让人后怕。
皇帝见他如此说,并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反而对我说道:“璃卿家今日辛苦了,早点回府歇息吧。”
如此,我也不做多言,俯首拜道:“微臣告退。”
双手吃力的伏在地上,运足了劲儿,好不容易将身体撑了起来,缓缓向殿门移去。
后退时,却与定安侯擦身而过。
定安侯回头看了看我,面部的表情与方才皇帝的表情如出一辙。
如此,我也只好一笑带过。
不过,这一笑只怕会让人觉得更加恐怖吧!
行至门槛前时,着实让我为难了。
此时殿门的门槛在我眼里可不是一般的高,现在走路都不敢屈膝,这又要我如何过去了?
突然一只略显皱纹的手出现在我面前。
“大人请随老奴来。”
是德顺公公。
“区区失礼了。”
却又觉得只说这话不够,又说道:“劳烦公公了。”
只见德顺公公和蔼的笑道:“大人不必多礼,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我吃力的向前行走着,这种状况让我联想到幼时看到的一种动物,甚至还感觉它蠕动的速度也比如今我的速度要快。
再次穿过那重重的宫门,总让我有种重获自由的感觉,心里不由的一轻。
四面吹来的风也不似刚才那般刺骨了。
此时,德顺公公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着我说:“大人,老奴就将您送至此处了。”
我不禁对他拱了拱手,说道:“谢谢公公今日扶住之恩,区区就先行一步了。”
“大人客气了。”他又细看了我几眼,说道:“大人的左颊的伤是如何造成的?单看大人您的右颊,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听完他的话,我顿时觉得自己的汗已经沾湿了后背了。
却也只好陪笑道:“区区生父当年得罪了许多人,在生父死后那些仇人寻于我们母子,生母一人将我带大已是不易,她还要不时的提防着仇人的追杀。区区能活命至今日,已是毫无怨言了。”
看了看德顺公公脸上的表情,却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成分掺杂在里面,反倒是笑得更加和蔼了。
我的眉头不自然的拧了拧,复又笑道:“不知可是区区今日的言行惹恼了陛下?还望公公指点。”
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陛下并没有恼了您。其实陛下是……罢了,罢了,老奴不该妄言的。不过,有些事老奴还是要告知大人的——人人都知天帝的威严,其实天帝比一般的小孩子还要顽皮。陛下今日的确是想与您坦诚相待。”
我颔首道:“多谢公公提点。区区心里明白了。”
语罢,我又向他拱了拱手以作辞行,然后转身缓步离去。
﹡注①:之所以用“郡”,是为了与“城”区分。原空之国与莲之国的地界皆以“城”定名。在空之国攻下莲之国且改名天朝后,将原莲之国的地界命名全部改为“郡”,以示两者的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是慢热型~ 亲们要耐心看啊~
看官 天帝&侯爷 二(修)
在德顺将璃璟扶走以后,定安侯慕琉辛随意找了一处坐了下来。
他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品着。
“都说今朝的状元爷面容可怖,今日一见,才知道流言不假啊。”慕琉辛调笑道。
天帝司空璧依旧捧着自己的书,嘴里却说道:“是啊,朕也是第一次这么近得看他!呵,被吓得心里也是一惊了。”
说着,他还扫了一眼慕琉辛,见他没多大反应后又继续说道:“不过,你在仔细看看他后,就不会这么想了,或许——还会别有一番风味呢!”
慕琉辛听后,长叹了一声气。
“刚刚在门外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真是……咳,算了。都说读书人迂腐,以往本侯还不这么认为。可是今日——本侯才算是见识到了。”
他抿了一口茶水,又说道:“本侯就是不明白,他身上有哪点值得你看上呢?单看这为人,本侯实在猜不出你将他点为状元的原因!”
慕琉辛习惯了军旅生活,军队中大体上都是些豪情的汉子,说话做事是绝对的干净利落,断不会像这群贡生——说话做事扭扭捏捏的。
听闻他如此之说,司空璧终于将手中的书合上了。
他淡笑道:“起初朕也是同你一般看法。可是……”
说着,他将一份对策答卷递给了慕琉辛。
司空璧又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朕多年的习惯就是将往年贡生的对策拿在手里反复琢磨。复看他的对策时——才发现其中另有玄机。”
看着看着,慕琉辛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只是一闪即逝的瞬间——却还是被司空璧看在了眼里。
司空璧微勾起唇角。
“看似小小的见解,其实是另有所图……当然,图的是什么——他虽然在文中并没有提出,却都能为朕今后决策做出指引。你说,这样的人——朕又如何能放过呢?”
他特别强调了“朕”和“放过”这三个字,同时还别有意味的笑了笑。
慕琉辛听了他的话,又将那份对策答卷看了一遍。
司空璧端起桌案上的茶具,却没有去喝。
他叩了叩杯盖,杯盖发出的响声在此时显得格外清脆。
似乎是觉得慕琉辛走神了,司空璧轻咳了一声。
慕琉辛回了回神,赶紧赔笑道:“这份对策——有何玄机?为何本侯看不出?”
见他如此失态,司空璧浅笑道:“单数列看来全是些让人看不上眼的话,将它与双数列混合起来看,说的自然也是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可是当你将单数列的文字提炼出来,再与双数列的结合起来看——就会发现豁然开朗了。若不看文章的才情,能以这样的方法将这篇文章完成,就已经不是易事了。现在再看,朕倒觉得他的文章甚是清爽,每个方面都是据理清晰。”
“陛下真是好耐心!这种对策不专心看,还真是看不个所以然来。还记得当日同你共品过那榜眼的对策,本就觉得那对策已是难得的了——如今看来,真是与这份对策相差甚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