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骗朕!”他狠狠的说道。
司空璧刚刚在心里思索着。
那人若真是要来给他下毒,怎么可能将他的贴身太监打昏后就丢在那儿不管呢?
看来,那人是算准了德顺出现的时间,还故意让德顺指出是他下的毒。
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挟持着璃璟逃跑了!
而璃璟本就是个对气味敏感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那药是有问题的?
原来——原来都是计划好了的!
“莲,忠,卿!”司空璧一字一顿的说道。
德顺见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此时的司空璧似乎是一头愤怒的狮子。
“陛下……”德顺不由得轻声唤道。
突然,司空璧吐出一口血来,强行支撑的身体再也无法站稳了。
德顺赶紧将他扶住。
“来人!来人啊!将陛下扶入营帐里!”他对身旁的人说道。
躺在床榻上的司空璧虽然紧闭着双眼,可是眉头依旧是皱紧的。
德顺吩咐军医为司空璧处理好伤口后,才松了口气。
“您这又是何必呢?”他叹息道。
说着,还时不时的为司空璧换敷在额头上的汗巾。
司空璧身上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而且他又在帐外站了一日,他身上的温度早就高于常人了。
他看见司空璧的嘴巴动了动,怕他是有什么事吩咐,便把头凑了过去。
“怜……儿……”
模模糊糊的,德顺只听到了这么两个字。
德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您啊,既然是真的喜欢他,又何必那样对他呢?”
回到军营里,璃璟问耶律鸿远和安兮道:“这儿的军医帐在哪?”
对此,耶律鸿远没有说话,只是将他带到军医帐前。
“就是这儿了。”
璃璟看了军医帐一眼,问道:“能不能让里面的人都出来?”
“你……”
“就一会儿,不会耽误你们的人做事情。”听出耶律鸿远有些犹豫,璃璟赶紧说道。
而安兮则是赶紧对耶律鸿远使了个眼色。
于是,耶律鸿远便点头同意了。
“你若是再不答应他,他只怕会坚持不住了。”安兮看着走进营帐的人,对耶律鸿远说道。
耶律鸿远皱了皱眉头:“四弟的意思是……?”
安兮浅笑了一声:“他坐在马背上时全身颤抖。我想,要忍住那痛肯定很不容易吧!”
听了这话,耶律鸿远紧了紧自己的拳头。
“司空璧!”他狠狠的说道。
看到耶律鸿远的失态,安兮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后他便去了主营帐。
璃璟凭着最后一点毅力走进了军医帐。
他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
不了好一会儿,他才抚了抚疼痛难耐的胸口,苦笑道:“你该是发觉了吧!”
又休息了一会儿后,璃璟从怀中掏出两个药瓶:一个装的是他事先配好的药丸,另一个则是装的他从司空璧伤口处取到的血。
璃璟将药丸绊着那人的血喝进腹中。
一股腥味充斥在他的口腔中,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却还是引起了胃里的阵阵干呕。
血,果然很恶心。
于是,他将两个药瓶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忠卿,怎么了?”听到帐内的声响,耶律鸿远急切地问道。
璃璟应声答道:“没事。”
听到帐内清冷的声音,耶律鸿远止住了自己想要前进的脚步。
“你……”
璃璟又说道:“我马上就出来,你就不要进来了。”
又被拒绝在门外,耶律鸿远轻叹了口气。
“我先去主营帐看看。你若是弄好了,就去那儿找我。我和鸿安都在那里。”他说道。
璃璟轻声答道:“好。”
在听到耶律鸿远离开后,璃璟叹了口气。
他一手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寻找了半天才发现在帐营的一个角落里摆着一盆水。
璃璟取下头上的发簪,对着水中的倒影,在脸上细细划开。
待到满意后,他才放下了手中的簪子。
只是,银盆中的水——已经被血染开了。
此时,璃璟自嘲的笑了笑。
第一次,是由若水。
第二次,是由司空璧。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第三次,竟然是由他自己了。
罢了,这样的脸毁了也罢!
小坐了一会儿,璃璟又找出止血消肿的药膏,涂在了新生的伤口上。
待一切处理好后,他终于走出了这个军医帐。
【番外】耶律鸿远 心之所愿为何
传说,每一只雄鹰必须努力飞到一处陡峭的悬崖——那是一个任何鸟兽都上不去的地方。
它要在那里呆上一百五十天左右——
首先它要把弯如镰刀的喙向岩石摔去,直到老化的嘴巴连皮带肉从头上掉下来。然后静静地等候新的喙长出来。
随后,它以新喙当钳子,一个一个把趾甲从脚趾上拔下来。
等新的趾甲长出来后,它把旧的羽毛都薅下来。
五个月后新的羽毛长出来了。
此后,老鹰开始飞翔。
得以再过三十年的岁月。
如此循环,它冒着疼死、饿死的危险,自己改造自己,重塑自己,与自己的过去诀别。
这一过程就是一个死而复生的过程。
小时候,阏氏曾经嘱咐我:“鸿远,将来你一定要做这翱翔天际的雄鹰!”
那时,我十分自负的点了点头。
见状,阏氏便满意的笑了笑。
过了很久,我依旧不明白阏氏对我说那些话的意思。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说:“鸿远!你要做雄鹰!你要做雄鹰!”
说着,她便将我抛下了悬崖。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醒来的了。
醒来时,只听到身边的人说,阏氏死了。
等我再次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时,见到的只是一座墓碑。
石碑上刻着:第三十四世北蛮王阏氏之墓。
我冷笑着看着这一切。
我想,我应该叫她阿母吧!
可是自从知道我并不是她的孩子后,我就再也说不出这个词了。
每次看到她神伤的表情,我总是觉得很厌恶。
与此同时,我还不明白——父君为什么会继续默认我的身份。
一日,父君在来探望我时,说道:“不要恨阏氏。”
听了这话,我却皱紧了眉头。
他又说:“阏氏是为你好。你虽不是她的孩子,却是……本君的孩子。”
我不解的看着他。
只见父君抚了抚我凌乱的头发,继续说道:“是本君对不起阏氏。如果不是她的帮忙,只怕本君也无法保全你。”
说着说着,他就哭了。
后来,我才明白,我——是父君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同时,我还知道了阏氏将我抛下悬崖的原因——蛮谷族(注①)反叛,劫杀了阏氏出行的队伍。
原来,那个女人是抱着一丝生存的希望——将我丢下了悬崖!
在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的那一天,我冒着雨跑去阏氏的墓地。
看到雨中孤零零的土堆,我狠狠的跪在了地上。
“阿母!”我高声唤道。
原来,这个词这么容易就可以说出来啊!
此后,我依旧是北蛮的三王子。
但与此同时,我还是一个罪人。
直到有一天,一个少年来到了北蛮——
初见时,我察觉到了他眉梢下所隐藏的那份悲伤。
我不懂,为何父君会礼待这样的一个少年。
当他与我见礼时,我只是满不在乎的冷哼了一声。
后来,从下人的口中我知道了父君这样做的原因。
原来他是景黎的学生。
呵,是仗着自己老师的名号啊!
直到看到他的成就时,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这个少年竟然帮父君把散乱的四族治理的井井有条。
原先分散的王权又重新回到了父君的手中。
当听到父君说出要封他为贤王时,我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
贤王,是封给父君兄弟的称号。
若是他也被封为了贤王,那岂不是……
对于父君的决定,我不禁握紧了拳头。
少年终究推脱不了父君的圣情,成为了北蛮的九贤王。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比我还小一岁的人,“叔叔”一词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日,我单独看见了他——是在我去看望阏氏归来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