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皇帝行了个礼。
“平身吧!”他说道。
还好,语气还算正常。
我看了看门外的景色,只见一片暮色罩在门扉上——原来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说道:“罪臣该死。”
我尽量将话说得很懊悔。
皇帝拿起书案上的一份案文,缓缓的看了起来。
我微微一瞟便已经知道那是关于幽莲郡动乱的案文。
睡着前,我就是在看这个。
唉,那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许久后,皇帝才开口说道:“爱卿日夜操劳,何罪之有呢?爱卿帮朕解决了不少麻烦,朕——倒是应该好好答谢爱卿呢!”
真是一句漂亮的话!
我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直觉告诉我——皇帝此行另有所图。
随后,德顺将皇帝引向一张座椅前坐了下来。
看来,皇帝是想要“详谈”了。
“微臣不敢!为陛下分忧是每个臣子都应该做的。臣,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我瞥了皇帝一眼,只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似乎是想将我看透了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爱卿对幽莲郡里那些意图谋反的学者们有什么看法?”
果不其然,一语就道破了。
“微臣本就是幽莲人,参与此时的决策——怕是不妥吧!”
就算说了,我也不认为他会承认那些办法。
皇帝却淡淡的笑道:“爱卿不必拘礼。朕十分欣赏卿的才学,爱卿又何苦贬低自己呢?卿就说说卿的想法就好,朕想听听。”
听闻“卿”字,我倒是被吓了一跳。
只是皇帝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我便没有去深究。
他说“才学”?
罢了,早就料到他看出来了那对策中的玄机,不然何苦同我这般周旋?
我思索了一会儿,沉声说道:“学者,自然都是一些学有所成者。说他们意图谋反,却是有些过了。他们曾经受惠于莲惠帝,现在想要恢复从莲惠帝手中失去的国土,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臣以为,他们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缅怀故人。”
皇帝冷笑道:“‘缅怀故人’?如若这天下都是以这种方式‘缅怀故人’,那朕的江山怕是早就不保了吧!”
他嘴里泛着冷笑,说话的语气却很浮躁。看来——传说中的“天帝”并不够沉稳啊!
“还望陛下能将微臣的话听完。”我轻声问道。
他点了点头,说道:“爱卿接着说吧!”
得到了应允,我又继续说道:“不知陛下觉得——为何这些学者会在莲惠帝身亡十五年后又做出如此举措?”
皇帝深思了一下,说道:“朕也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若谋反,早几年岂不是更容易一些?”
我接过皇帝的话,说道:“十五年,会是什么原因呢?”
皇帝闭上了双眼,久久没有说话。
我又慢慢说道:“虽然是学有所成,那些学者也只不过是些儒生,当不成将领。此番动乱应是得了什么事情的煽动吧!什么‘复兴莲国’,那也只不过是口头上的话而已,有不了大作为。”
此时,皇帝的眼神却显得格外犀利:“也只有莲国的皇族之人才会想要煽动叛乱吧!不过——当年,莲之国的皇族均被斩杀了。难不成是那莲惠帝留下的遗孤?”
是我的表达有误么?他竟然想到了——“遗孤”……
我笑了笑,答道:“莲惠帝专情,他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所谓‘煽动’,也许是由天朝的一些事引起的。”
皇帝又陷入了深思。
我想他应该知道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事吧——
不断地排斥与莲之国有关的东西,强行改了莲之国原有的风俗,强行让原来莲之国的国民学习他们天朝的文化……
光是这些举措,就足以让那些刚刚经历过战乱的百姓积怨不已。
而且,时间越长积怨越深。
若是有人从中指点一下,他们——能不发起动乱吗?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天朝乃大国,若是天朝百姓中还有人在习传其他亡国文化——岂不会让人笑掉大牙!”
看来皇帝已经明白了我所指的事,只是他还没有明白自己的错处。
“陛下,民心和文化——您更看重什么?”我如此问道。
皇帝用他犀利的眼神看着我,说:“自然是民心。”
“若是将幽莲郡的是处理好——您也许能得到莲之国旧民的拥戴呢!”
他笑了笑,问道:“处理好?如何才是处理好?”
既然已经开口了,话就一定要说完。
我迅速跪在了地上,沉声说道:“还望陛下恢复莲之国旧民的传统!”
没有听到皇帝的回答,我抬起头,却发现皇帝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就连他身边的德顺公公也满脸的严肃。
果然还是惹恼了皇帝么?
“你还真是胆大呢!”他说道。
我笑道:“微臣只是直言而已。”
看着他握紧的拳头,我不禁有些后怕。
“今日,爱卿若是说不出个说已然来——休想走出这翰林院!”
我在暗地里长吁了一口气,好歹他还给个我一个机会!
“您现在已经习惯了用右手执笔,微臣斗胆——如若要求陛下在今后都换用左手执笔,陛下愿是不愿?”我解释说道。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朕用什么手,自然由朕说了算。”
真是霸道。
他是想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么?
“臣只是打一个比方,陛下不妨试一试——过一段时间陛下自然会明白那些人的感觉。习惯,往往是最不易更改的。”
是啊,习惯往往是最不易更改的。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吧?
皇帝没有再深究下去,他与我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翰林院。
当我将公务都收拾好后,似乎已经过了戌时。
坐在自己的居室内,我不禁叹了口气。
真是劳累的一天啊!
与皇帝说的那些话,到底有没有用呢?
罢了,已经说到那种地步了,做不做也只有看他自己了。
天帝很聪明。这个结论不用我去验证。
我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后颈,似乎是趴在桌案上睡觉时落枕了。
端起茶案上的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还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感觉轻松些。
皇帝最近很清闲吗?
不然,为何会跑到翰林院去?
而不巧的是——正好撞见我在打瞌睡。
“璃。”
听到门外的声音,我迅速将门打开。
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进了来。
来者正是晓风。
看着眼前比我高出一个头的人,我不禁笑道:“小风,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只见晓风白了我一眼,他说道:“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总管要我告诉你,阁里的事暂时不用担心。我刚到,只是想先来告诉你一声,以免你再担心。”
我点了点头,笑道:“嗯,我相信你。早点去休息吧,这一路够辛苦的。”
他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看我,似乎是还有什么没有说完的话。
我问道:“怎么了?”
他的脸颊却显得微红。
“没什么,我先下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又叹了口气。
我璃璟何德何能得友如你?
不是我不懂你对我的情,而是我不敢懂你的情。
只是——情随心逝啊!
我抚了抚胀痛的额角。
心想: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活着,才会痛苦,才会怀念。于是,便会明白当初的幸福,便会有现在的我……
看官 感言&幼童 六(修)
在批阅奏折时,司空璧突然想起了那人在说“陛下不妨试一试”时脸上所流露出的自信。
你就这么确信朕会尝试么?他在心里想道。
这第二次见面,你给朕的带来的惊喜——可真是不小呢!
想着想着,他便笑出了声来。
他扫了一眼桌案,情不自禁的用左手握住了摆在桌案上的笔。
就在他准备落笔时,却又觉得无从下手。
思索了一会儿后,他扬声唤道:“德顺!”
听闻传唤,德顺迅速推门而入。
他向司空璧行了个礼,道:“老奴参见陛下。”
司空璧将笔摔在桌案上,说道:“将璃璟传进宫来!”
璃璟刚迈进殿门,就看见司空璧在书案前练字。
他不禁笑了笑。
因为,司空璧练字时用的是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