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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昭唐

作者:控制变量法 | 分类:军事 | 字数:0

第207章 孝子

书名:上命昭唐 作者:控制变量法 字数:0 更新时间:01-06 20:07

从九月底到十一月初,“救平阳”如火如荼。

九月二十七,庞师古遣张归厚、黄文靖先入怀州。而河北已是李之庭院,赵服、李仁美造了大量简易栅寨,以屯军储物。大者万骑,中则三四千,小者数百。为防汴军硬啃,圣人又将王处直部、野利阐部五千横山步跋子、火锐校尉高汉宏划给赵、李指挥,以实步军。

张、黄甫一过孟津,便造追逐围杀。打法很恶心,但老生常谈了,已被前人破解。庞师古作为西路元帅,做了充分准备。

先头部队配弩机,给坐骑,加强为马步军,并挤出一千五射生士与之混成。

效仿马隆、刘裕、哥舒翰搞了厢车,蒙上虎豹猛兽皮毛和鲜艳颜料。练了车营,原野则倚之一停二看三通过,贼来则就地构阵。行军尽可能靠近陂面沟壑有反制余地的形貌。

还弄了一批磨得反光的铜片、檠叶。

多哟。弄得这么严密,但实际作用聊胜于无。摆在台面上的东西,你知道,别人就不知道?这些是取胜的基础,有这些前置条件才可能赢,而不是有就稳了,觉得对方拿你没辙。

怎么可能?

处于随时随地可能被突袭状态下的步军活动起来需保持兵甲在手。唐代步兵以“丛枪对捅”为主流,没那多花里胡哨,最吃胆量、体力。假若某一方身材普遍矮小,力不如人,还打个球!对方能捅二三十下,你十来下就焉了,你不变烂肉,谁变。

而负重赶路,哪怕学乌龟爬,也累啊。

当然,你可以把装备甩在车马上,收到预警时再赶在对方抵达前完成穿装、布阵。也是这会的常规操作。但理论简单,情况复杂。在敌后运动,“预警”能做到准确、快速、及时么?

像赵服这种布防,除了深山老林,地毯式清扫汴军耳目,到处是机动小队、鼠眼孤狼,你十个斥候能回来一个就算此人有本事。和斥候能力无关,属于战区被压制,闪转腾挪的走位空间太小。而侦察受阻,情报对李几乎单向透明,除了学马隆让军士披甲“蠕动”牺牲体力、机动力以求保险,没更好对策。

体力丢失、地图全黑,是救平阳最大的两头拦路虎。

怎么破?拿骑兵硬干啊,把赵李撵走。但大梁骑士刚被团灭了一波……或者率至少相等数量的步军,一起过河平推,可这么多人,三五天渡不完。

恼火!

打头阵的张归厚、黄文靖毫不意外地在经过几次遭遇战后,八千人马仅三千余入怀。

十月初五这天,庞师古大举渡河。赵、李亦全军出动阻袭。李铎、陈令勋等各路驻北汴军拼死接应。几日间,双方总计十余万人在北岸打得血浪翻滚。

十一,在北岸站稳脚的庞师古稍事休整,立即四略营盘。

由于是马军,栅寨扎得粗陋,骑士也不是拿来守土的。赵服果断焚毁部分巢窝撤往垣县。垣县毗河,黄河在自转离心力的作用下在这拐了弯,急流常年切割右岸,沉积左,在垣县属段以北形成了一条数十里长的冲积滩。湿地水草茂盛,鸭鹤逍遥。赵服他们一边放马养膘,一边等待新的战机。

庞师古恨得牙痒痒,却没任何办法,只得视而不见,在王屋山麓扎营,苦思到晋城这一关又该怎么过。每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而且次次被占便宜,打得窝火啊!

十七,为配合他,牛存节薄潼关,欲迫李逆回援。显然想太多,扎猪带着六千精兵和两万多就近征发的团练,就让他一头创死的心都有,何况还有杨守亮部三万梁汉兵。

见围潼救敬纯属意淫,牛存节直接闪人。他本来还打算改攻风陵渡,可惜上过大当的蒲人不等交代就主动封了这一线,让人无语死。主子的名声臭得就像粪坑黄锈,让下面人干点事何其之难!只得过河汇合庞师古。

二十二,庞师古正式出师救敬。依然是选将打头阵,他再摸着将领过河。领受任务的程奔、赵弘礼、刘儒引军五千,向晋城搜索前进。庞某确实鸡贼,但也在尽力保障部下——特地给这批武夫每人凑了两匹骡、驴、驮马各式坐骑,以提高速度,半路遭了骑马小子也好走脱。

时逢飞雪,又是孤军深入敌境,怨气冲霄的军士开拔不到十里,纷纷鼓噪,申请作乱。程奔苦劝,被押着返回大营要钱。庞师古本欲镇压,但其他部队也有闹事苗头,嚷嚷着班师,开春再来讨逆。庞不得已,人给三绢,五千人这才不情不愿重新启程。

汴人从刘玄佐开始就是娇生惯养的少爷,现在三匹绢就把他们打发了,说明朱贼的调教有点效果。

程奔一路没有遇到李军攻击。

顺利抵达曲沃时,城内三千余守军宛如没娘孤儿,一照面就哭诉李军残忍,说李贼没攻打曲沃,但骑马小子游荡在外。但凡被逮,直接锁了琵琶骨拉去填壕。因此完全不敢外出。到这会,他们断粮很久了,军相食。

怪谁呢。

绛州被李摩云吃了几万。朱温犯蒲那次,又肆虐一气。现在除景山以西的正平、闻喜等地还正常,以东实为鬼蜮。补给线被切断后,曲沃守军没多久就吃上了肉糜。可这回没泥腿子给他们宰杀,当逃兵啥的又怕被捕,投降李贼也是个生不如死,那就只好对自己人下手,大鱼吃小鱼以待援呗。

魂飞魄散了!这是程奔对守军的第一印象。

这帮骨瘦如柴,头发乱如鸡窝,满脸污垢的鼻涕虫。有的在伐徐嗷嗷当先。有的是累世衙内。有的雪夜三扑潼关而不伤。有的在首阳山一箭射落李逆兜鍪……结果被李逆一番丧尽天良的折磨,玩弄成了这副模样。

不攻城,也不围城,就让你没饭吃,没女人耍。等你耐不住要反回汴州、逃城,抓一个虐杀一个,逼着你不敢外出,让你十二时辰始终处于饥饿、寒冷和最深的惊悚。现在听到李逆二字就腿哆嗦,废了!

二十五日,程奔潜到晋城左近。却见城外挖出了条条深壕,还堆了几十座高逾十丈的土丘,居高瞰城。外围石堡、竹堡、土木堡错落有致。层层嵌套,滴水不漏。这还怎么救……

之后的你拉我往就骤然激烈了。

二十七,庞师古携四万人进击蒲州,天子选锋一万二来迎,在赵服、李仁美的配合下,战于夏县之美良川。这天上午雾非常浓,能见不过数尺。两军在雾中搏斗。王师马军在雾中乱窜,四面鬼影重重,令他们有着阴兵借道的恐怖轮廓。一日三战,汴军皆不利。

二十九,屯驻垣县的王处直夜袭王屋山大营,被击退。

三十,趁着天子被拖在美良川这一来之不易的机会,牛存节只留下几千人保护伤员,尽起五万大军,带上干粮,星夜开赴晋城。

十一月初四,得知援到,张存敬部高呼万岁,鼓噪而出。无奈壕沟、堡垒、陷阱重重,连阵都没法列。一日突围十三次,全被杀了回去。亲军都将郭绪身中七十箭阵亡,张贼被流矢射瞎右眼。

初五,牛、张再次尝试“里应外合”,这天同样惨得很。张存敬的确无负温、惠对他的评价——“性刚直,有孤胆,临危忘难。”发着高烧,右眼腐烂,犹强撑着冲在第一线。汴军受到感召,情绪振作,但在成片工事和铺天盖地的火石沸水箭雨下,勇气失去意义。他们就像长平赵军。到下午,被刻意留出来的几条通道被冻僵的汴人残骸堵住。张贼气急攻心,口吐鲜血而昏厥,慕容章扛着他奔回晋城。

守军应是彻底绝望了,不再出。

初七,在外边连死带伤近万却只拿下了两个寨子的牛存节一双眼几乎能喷出火,把发髻打散,把衣甲脱光,要自己上,被将校死死抱住。

发什么疯呢?

晋城已是绝地。要么把朱温请来以更多优势兵力围攻。要么走人,去找庞师古。只要在美良川荡平李逆本人,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再回来解围就好得多。

但这是做梦。

昔庞、牛搭档领兵十万伐时溥。在徐人饿得两眼发昏还出城野战的优势情况下尚且打不了歼灭战,现在面对十余万气势正盛的王师,凭什么。

事已至此,晋城之围无能为力,何去何从该做个了断了。

十一月初九,岚、石、慈、隰等州再降雪,庞、牛先后旋军王屋。看到援军撤走,晋城哭声震天。局势又僵持住了,庞师古飞书回国请圣。若朱温愿来,形势当有变化。否则不可能熬得过元旦。再饿上一段时间,王师就会发动雷霆攻势,将汴人从河中斩草除根。而成德遣王子美、萧秀率三万军来讨已入泽州的噩耗,更是让西路军上下为之失声。

局势对朱温空前不利!

是鏖战河中,还是退保河阳、河内?

急急急!

******

志得意满的朱圣刚从青州前线回到开封。

大败魏博,荡平兖、郓,屈服王师范、左捷,征战东方顺利的出乎他的的意料。明年,就挥师南下,灭了杨行密、赵匡明,和李竖打持久战。

心情一好,就把王语、刘乐召来三人行,先乐呵乐呵再说。

“阿父好没良心,也不写信回来,可想杀妾身了,眼里难道只有天后么。”

“那个狼心狗肺的贱人,朕早就把她当个妓女。等灭了李贼,便将她扔进暴室。”

“那为什么不废了天后?”

“友文孽子为什么不休了美人呢?”

“蒽~阿父不许说博王,博王对妾略尽儿媳孝心的做法虽然不悦,但对阿父还是一片忠孝之心,他埋怨的,只是妾罢了。但儿媳服侍公公,正合孝道,是为大孝,博王总会理解的。”

“美人所言极是。”朱温邪魅一笑,并没有反驳:“朕观友文今年的言行举止,变化非小呐。再有美人这个贤内助,若能谨守孝道,待朕百年,美人就是二世天后。”

“那可未必。朱友裕监国的这些日子,不少臣民都夸他卓尔不群,却骂博王是懦夫,妻子被人玩弄都不敢吭声。”王语黑着脸,幽幽叹气道。

“尔辈狗贼!”朱温的笑脸一下晴转多云:“博王,朕之孝子,竟见辱朝野。”

他和儿媳妇通奸,外人哪有指手画脚的份!入你儿媳了?

“呜……连妾也被指为骚狐狸,荡妇……圣人苦于沙场,妾只是想力所能及尽点孝心让圣人长乐……妾有什么罪啊…呜…让我撞死算了!”说哭就哭,说起身就起身,王语精赤着身子,如一颗炮弹撞向床头。

“美人!”朱温连忙一把搂住屁股,擦着王语的滴滴热泪,怒声道:“谁的脑袋这样多,说名字,朕今晚就派人盗杀了长舌狗。”

“贩夫走卒都在嘲笑,圣人还能把他们都杀了吗。”

“草民可恨!”朱温只得作出愤愤之状,帮腔做势骂了两句,然后安慰道:“且宽心,朕一日为圣,便一日不会让你夫妻被欺负。”

“死鬼!”王语调整了姿势,脸上泪痕犹在,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心里一高兴,诱惑烂黄牙的挞伐也更有动力了。

老狗,没吃饭吗?

使劲啊,狠狠来吧!早些去死!

“又这么快?”

“唔,累了,累了,睡觉。”

“不行,起来,妾为了阿父守身半年,不让博王碰。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春宵,阿父倒是痛快了,妾还没知味呢。”

一句话给朱圣干得头部充血。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啪”地两耳光在王语腚上甩出鲜红的五指印:“小浪蹄子!还说你不是荡妇!”

“少啰嗦!”

这一夜,博王妃缠着朱圣双排整整五局,直到朱圣扶着眉毛说头晕,才放过他。

次日三竿,浑身沉重的朱圣才艰难地爬了起来。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把庶长子叫到宫中劈头盖脸喷了一顿,让朱友裕离那些该死的毛锥子远一些,不然就把你关起来。朱友裕莫名其妙,吓得半死。他早就稀里糊涂被朱温拿下过一次,勒令推出斩首,若不是冷艳继母穿着拖鞋“劫法场”,坟头草丈高了,能不怕吗。

或许,是时候让叶甄尽孝了,在老狗身边插个眼线。

叶甄姿色更在王语之上,而性情更沉敛,幽冷,流露着不可冒犯、不容亵渎的天人气质,深肖天后,朱圣眼热很久了。朱友裕不是不知,但一想到叶甄被朱圣攥着发髻往死里弄的画面,心就痛。可现在看来,不舍也要舍了。

“你——”朱圣缓缓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正要轰走朱友裕补个回笼觉,翔、振联袂而至。

“事急矣!”

“何事急,慢慢说。”见是敬翔大宝贝,昨晚又刚蹂躏了他老婆,朱圣耐着性子重新坐了下来。

“庞都统表奏,数救张存敬,终不可得,请再拨五万援军,不要骑兵,说是没用。”

朱圣一下就精神了,垮着批脸,阴森森的:“朕与师古十万大军,如何救不得,保不住平阳,难道要朕在河阳、河内、河南府与贼格斗……”

李振旋即上前,挑眉道:“李逆在城外造了无数堡垒,反向挖壕,广堆土丘,并设下陷阱无数,大军再夹寨相连,所以将士虽殊死搏斗……

“张存敬这个沛县蠢汉!长安小子搞这些伎俩,他就坐在城里干看吗。让一个匹夫逼到这个地步,丢不丢人!大败秦宗权的本事喂了狗?”

“折了多少人马?师古这么快就求援。”

“连伤连死,近四万。一半是强渡黄河时被数万骑卒攻击所致,剩下的是在美良川、晋城、曲沃等地与贼野战及病死、冻死、冻伤、逃兵者。”

“什么?”朱圣拍案而起,伸出四个手指头:“四万?四万!庸狗!庸狗如师古也!救人不得反赔我四万将士,师古负我!张厮误我!”朱温气得一对老拳直捶自己胸膛。

“圣人不要动怒,动怒伤脏腑。”

“哼。”朱温跺脚骂了一通,冷静下来,咬牙道:“还援军把他召回来,贬为陈留尉。牛存节回宋州,继续当他的都虞候。”

“唯。”

“本以为宗权一死,天下再无敌手……朕的儿子跟他一比,简直饭桶。”说着,他又指着一边的朱友裕:“掂量你自己。除了擅长射箭、排阵、冲锋,还有何能耐!李贼二十多岁,与你一般相仿,就能驾御一国与我争雄。滚!”

被骂得多了,朱友裕面不改色,大步离去。

朱温更是上火,对着背影指指点点。

“另,成德出兵三万勤王,来报前已过泽州,此时应已同李贼会师,还录到了成德的檄文。”

一看到最醒目的“以砀山一竖,村野一草,生为不忠之畜,死为不忠之鬼”这句,朱圣白眼一翻,肥胖的身躯如下锅的面条,直接当场气晕。

敬翔、李振慌忙一左一右抢上前,搂在怀里边掐人中,边喊:“圣人,圣人!”

“来医,来医!”

“晕了,圣人被气晕了!”宫人急吼吼的跑来跑去,殿内乱成一团。

朕年事已高,古稀在望,实精力不支,虽有勤政之志,终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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