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正教导小朱常洵怎么跟文官斗呢，奴儿干都司的八百里加急奏疏竟然来了。
这奏疏还是北王朱常溆上的，说的还是围剿建奴的大计。
建奴可是历史上导致大明灭亡的心腹大患，不能等闲视之。
万历也只能暂时停下教导，先把奏疏处理了再说。
小朱常洵见他把奏疏处理完了，竟然满脸向往道：“父皇，奴儿干都司那边现在应该正是凉爽适宜的时候吧？”
你小子，想什么呢，想得这么来劲。
万历微微点头道：“是啊，奴儿干都司乃是极北之地。
气温跟方位有很大的关系，一般越是往北气温就越低，越是往南气温就越高。
这会儿的奴儿干都司那正是凉爽适宜的时候，特别是晚上，凉爽得很。”
哎呀，好想去玩啊。
小朱常洵闻言，不由得满脸羡慕道：“二哥这会儿肯定每天晚上烤鱼烤肉吃，真想去尝尝啊，好久没吃过烤鱼烤肉了。”
你是想跑去奴儿干都司玩吧？
没办法，小家伙不是想吃就是想玩。
这是小孩子的天性，最好不要刻意压制。
他就是小时候被压制的太厉害了，所以叛逆得很。
历史上他可是叛逆到几十年不上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也不能指望小朱常洵脑子里突然多出个后世的灵魂来。
如果小朱常洵也变得如同当初的他一样叛逆，那可就麻烦大了。
所以，他基本都是顺着小孩子的天性来，从来不刻意压制小朱常洵的天性。
这会儿他还没空带小朱常洵去奴儿干都司玩，不过烤鱼烤肉倒是没问题的。
万历微微摇头道：“洵儿，我们当皇帝的应以国事为重，个人的喜好应该排在国事后面。
这会儿我们正惩治贪官污吏呢，朝堂上下不知要撤换多少官员，朝局肯定会因此动荡不已。
所以，我们必须在京城坐镇，不能跑去奴儿干都司玩。
你想吃烤鱼烤肉倒是可以让你舅爷给你烤，你舅爷最喜欢烤了，晚上让他给你烤就行了。”
没得玩有吃的也行。
小朱常洵闻言，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晚上让舅爷烤，儿臣想吃烤草鱼和烤羊肉。”
这都是小事。
我们说正事呢，你别光想着吃。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我们刚说到哪儿了？”
呃，这个。
小朱常洵细细回想了一阵，这才恍然道：“父皇，您刚说到我们不能一通乱杀，如果一通乱杀就中了人家的计了。”
嗯，不错，没有开小差，全听进去了。
万历微微点头道：“我们的确不能一通乱杀，要不然杀错人都有可能。
比如礼部尚书吕坤，我们如果信了李戴的，认为礼部尚书吕坤也是贪官污吏，那是不是也得抓起来审问啊。
你以为他们是攀诬一下就完了吗，攀诬一下意义并不大，他们不会这么无聊，这事肯定还有后续。
我们如果中了他们的计，他们十有八九会继续栽赃，在吕坤家里藏个几千上万两乃至几万两银子。
你想想，我们如果再按律治罪，那不就枉杀了一个忠良吗？”
这帮家伙这么毒的吗？
小朱常洵闻言，不由咋舌道：“他们还会去栽赃吕坤？”
这个很有可能。
万历缓缓点了点头，随即细细解释道：“你还不了解沈一贯这个人。
他最是擅长使连环计，李戴既然把吕坤给攀咬出来了，他十有八九是安排了后手的。
我们只要把吕坤一抓，吕坤家里那极有可能莫名其妙多出几千上万两乃至几万两银子来。
这还只是开始，吕坤如果真因为那些银子被我们给斩了，那肯定会有人上疏弹劾，内阁首辅沈鲤跟吕坤是同党，吕坤贪了，沈鲤肯定也贪了。
到时候如果我们把沈鲤也抓了，沈鲤家里估计也会莫名其妙多出几万两银子来。
你说，到时候怎么办，沈鲤杀不杀？
沈鲤是内阁首辅，如果杀了，朝堂之上的权力架构就会出现很大的变化，这变化对我们不利，对他们有利。
如果我们不杀，那就是摆明了徇私，同样的枉法脏，抄出几千两杀，抄出几万两不杀，这就是极度的不公。
他们就会去煽动那些被斩的贪官污吏的亲友乃至还没被抓的贪官污吏，使劲跟我们闹腾。
到时候朝堂上下就会大乱，他们就是想祸乱朝纲，因为只有朝堂上下乱了，他们才有翻身的机会。”
这帮家伙是真的可怕。
小朱常洵闻言，又不免略带惊恐道：“父皇，那我们应该怎么杀？”
这个问题也没这么简单。
万历细细想了想，随即耐心教导道：“这杀法有很多种，比如这次，那就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杀人诛心，他们不是想攀诬吕坤贪赃枉法吗，我们最好反过来查出他们贪赃枉法的罪行，以此来把他们给斩了。
这样他们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他们不但命没了，脸面也没了。
你可别小看这脸面，朝堂之上的文官看重的就是脸面，如果脸面没了，那基本就没脸在官场上待了。
我们让他们没了脸面，那其他官员为了脸面就不会站他们一边了，以后那也没人会以浙党为幌子来结党营私了。
所以，杀人诛心是上策，能杀人诛心最好杀人诛心。”
说到这里，他特意停了停。
因为他说的已经够多了，小家伙还不一定能领悟呢。
果然，小朱常洵细细领悟了一阵之后，还是有些不解道：“父皇，为什么以后都没人以浙党为幌子来结党营私了呢？”
你是没明白诛心的重要性。
万历想了想，随即细细解释道：“人心很重要，所谓人心所向你应该知道吧？
浙党如果表面上风风光光特有脸面，暗地里还能攫取很多利益，那就会人心所向。
朝堂上下的官员谁不想又有脸面又有钱？
这种情况下，我们光是以攀诬又或者栽赃陷害的罪名斩了沈一贯一伙也没多大用。
因为这些就是官场上争权夺利的常用手段，用了那也不是什么丑事，官场上的争斗本就有胜也有败，败了浙党的脸面还在。
浙党的脸面还在，那就会有人继续扯着浙党的大旗结党营私，毕竟这杆大旗还是人心所向。
我们如果把他们贪赃枉法的罪行查出来公诸于世，以贪官污吏的罪名将他们斩了，那就不一样了。
这样浙党在世人眼中就会变成一帮贪官污吏，他们不但是贪官污吏，还攀诬别人是贪官污吏，那就如同小丑一般。
你想想，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再扯着浙党大旗来结党营私，其他人会怎么看又会怎么想？”
其他人会怎么看又怎么想？
小朱常洵细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解道：“父皇，其他人的看法很重要吗？”
你还是不了解人心。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耐心解释道：“其他人的看法就是人心。
其他人如果觉得加入浙党表面上能风风光光特有脸面，暗地里还能获取很多利益，那肯定会想要加入浙党。
这就是人心所向。
其他人如果看到浙党就是一帮贪官污吏，而且还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攀诬不成还被斩，那还会想要加入浙党吗？
他们哪怕想要当贪官污吏那也不能加入浙党了啊，因为世人皆知浙党就是一帮贪官污吏啊，他们加入浙党就是等于告诉世人他们是贪官污吏啊，这不寻死吗？
更何况，浙党还是一帮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贪官污吏，加入浙党那就会脸面全无让人耻笑啊。
谁想脸面全无让人耻笑？
这样的人也没法在官场上混，脸面没了，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个笑话。
所以，人心很重要，杀人诛心才是上策。”
哦，其他人的看法就是人心啊。
小朱常洵闻言，缓缓点头道：“儿臣明白了，父皇，那什么又是中策和下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