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沿海有没有倭寇其实是当朝皇帝说了算。
当朝皇帝如果觉得有，那就有。
嘉靖朝那就是明证。
大明朝堂其实一直有官员在勾结倭寇和海盗违禁做海外贸易。
当朝皇帝如果不下旨彻查，那就没事。
他们做生意赚钱赚得嗨得很，自然不会没事找事。
当朝皇帝一旦下旨彻查，麻烦就来了。
嘉靖朝的时候就因为余姚谢氏灭门一案，嘉靖帝下旨彻查，结果，查到了海盗和倭寇，查到了海商豪门。
这明知海盗和倭寇勾结海商豪门违禁做海外生意，那自然要收拾这帮家伙啊。
于是乎，嘉靖帝便不管不顾，下旨彻查海商豪门，剿灭海盗和倭寇。
结果，那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海盗和倭寇立马就一堆一堆的冒出来了。
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说白了就是为了利益。
海外贸易可是一年几千万两的利益。
后世就研究过大航海时代白银的流向，万历朝开始，每年最少有三千万两白银流入大明。
但是，这些钱流入大明朝廷的很少，绝大部分那都被海商豪门联合海盗和倭寇给赚去了。
这海商豪门其实也跟海盗和倭寇一样，当皇帝的不查，那就没有，当皇帝的一查，那就麻烦了。
现在万历不用查都知道，浙党就是海商豪门的代表，因为东林勾结的是北虏。
这帮家伙每年赚三千多万两啊！
如果现在的大明水师有洪武朝和永乐朝那么强大，他立马就撕破脸动手。
问题，现在的大明水师总共才两百艘蜈蚣船啊。
海盗和倭寇手里的远洋巨舰估计都不止两百艘。
这个时候跟人家撕破脸动手，那就是自找麻烦，天大的麻烦。
所以，万历决定装糊涂。
他假意细细想了想，随即微微点头道：“嗯，现在大明沿海的确没有倭寇。”
还好，还好，小皇帝什么都不知道。
潘季驯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倭寇都被彭国公给剿灭了。”
他知道小皇帝很宠信戚继光，所以变相拍了一下。
果然，万历颇为欣慰的点头道：“元敬的确是难得的帅才，北虏南倭都不是其对手。”
潘季驯连忙顺势拍道：“万岁爷英明，慧眼识英才。”
浙党就这样，只要当皇帝的不管他们做生意赚钱，他们就使劲拍。
万历颇为受用的点了点头，又假意好奇道：“那他们这远洋巨舰是给谁造的呢？”
这个。
潘季驯假意琢磨道：“万岁爷，微臣估摸着他们是给那些海商造的，现在不是开放海禁了吗，海商跑南洋去做生意必须用到这种远洋巨舰。”
你真以为朕这么好糊弄？
开海那也得有堪合才能做海外的生意。
你们买堪合那就得上税。
大明的商税是十税一，每年三千多万两的海外生意你们就得交三百多万两的商税。
你们交了吗？
你们三十万两一年都没交过！
算了，装糊涂吧。
现在发展水师才是最重要的，等水师发展起来了，朕要的就不是三百多万两一年了，朕全要！
万历假意稀里糊涂道：“他们没有上报朝廷，这属于私自造船捞钱，那艘远洋巨舰必须抄没，正好，朕还想坐巨舰回京呢，那蜈蚣船实在是太小了。”
哦，你看上那艘一千料的福船了啊。
行，送给你，反正造价也就几百两，而且这钱还是朝廷出的。
潘季驯连连点头道：“万岁爷英明，那艘远洋巨舰的确应该抄没。”
接下来就是谈造船的问题了。
你最好也给朕装糊涂。
万历想了想，随即问道：“潘爱卿，你可认识子唯？”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沈一贯我自然认识，这家伙可是我们做生意的关键人物。
这一年几千万两可不是这么好赚的，朝中那必须有人才行，而且还必须掌权。
如果朝中无人掌权，这么大的利益，那不知道多少人来抢。
余姚谢氏就是明证。
原本余姚谢氏三代在朝中掌权，所以，掌管了海外这庞大的生意。
结果，余姚谢氏第四代不争气，没人在朝中掌权。
那一下，直接被人灭门！
海商豪门那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千方百计培养人在朝中掌权。
沈一贯就是他们培养出来掌权的。
他能说不认识吗？
这么说好像不行。
潘季驯想了想，随即小心道：“微臣跟沈大人是同乡，这同朝为官，自然是认识的。”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认识丙仲？”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哦，明白了。
小皇帝这会儿正利用他们这帮乡党收拾朝中申时行一党和张四维一党呢。
这话的意思，小皇帝跟我们算是一伙的，大家自己人。
潘季驯连忙点头道：“首辅大人微臣也认识。”
嗯，这家伙应该明白了。
朕现在假假意思可是站你们浙党一边的，你可别自找麻烦，惹毛了朕对你们来说那也是个天大麻烦。
万历又假装坦言道：“潘爱卿，朕这次来金陵其实是为了给水师造舰船。
你应该也知道，北虏现在实力最强的就是图们汗，图们汗不但占据了辽河流域大部，而且还在向黑龙江流域扩张。
那可是方圆上万里的区域啊，没有水师舰船运送粮草，贸贸然跑过去跟图们汗开战，粮道十有八九会被图们汗给断掉，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所以，朕想给水师造一批舰船，这宝船厂就交给旦阳来管吧，朕给他擢个南京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专管宝船厂。
以后你可得帮忙看着点，不要再让那些什么海商跑这里来买船了，水师舰船还不够呢。”
你想把宝船厂夺了！
这能行吗？
问题，这小子叛逆的很啊，惹毛了，我们都得倒大霉。
算了，船厂又不止这一个，宝船厂给你对我们影响也不大。
潘季驯细细想了想，随即连连点头道：“微臣明白，微臣一定尽心竭力帮彭大人打造水师舰船。”
你明白就好。
万历又假意琢磨道：“光是一个宝船厂好像还不够，朕想尽快击败图们汗，水师舰船得快点造才行，其他造船厂那也得多招点人手，给水师打造快船。”
你还要其他船厂？
潘季驯忍了忍，随即小心问道：“万岁爷，微臣斗胆，您想给水师打造多少舰船啊？”
万历假意征询道：“你觉得其他船厂一年能造一千艘水师快船嘛，就是八百料的蜈蚣船和四百料的八爪船，一样的五百艘。”
这个当然能，十多个船厂呢，每个船厂一年造几十艘快船肯定没一点问题。
而且，水师快船就和漕船差不多，不能出海航行，一年造上一千艘对他们也没多大影响。
问题就是，他们也要造船啊。
潘季驯想了想，随即小心问道：“万岁爷，微臣斗胆，工部下属的其他船厂不能光给水师造快船啊，毕竟，每年他们还要造不少漕船呢。”
哼，漕船？
你们是想造海盗船！
这帮家伙暂时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如果这会儿东南沿海就海盗和倭寇肆虐，那会牵扯他大部分兵力。
到时候又是南倭北虏两头闹，万历朝又要变回嘉靖朝。
算了，还是装糊涂吧。
这会儿朕还不能让这帮家伙知道水师要扩充到多大规模。
如果这帮家伙知道水师要扩充到几十万，那肯定会疯狂发动海盗和倭寇来捣乱。
人家不是傻子啊，打图们汗需要几十万水师吗？
图们汗总共都没几十万人马呢。
水师发展到几十万，那绝对是为了抢夺海外贸易的利益。
这帮家伙为了海外贸易巨大的利益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还是装糊涂麻痹他们一下吧。
等水师发展起来了，嘿嘿。
万历假意琢磨道：“其他船厂还要造漕船啊，那朕只能想办法让宝船厂多造点船了。”
潘季驯连连点头道：“万岁爷英明，这宝船厂还有很多现成的船坞水道呢，稍微修复一下，足够给水师造战船了。”
那就算谈妥了啊，你们别给朕捣蛋啊，你们若是敢给朕捣蛋，那就不要怪朕不客气了。
这个时候，被打了个半死的潘和正好被拖进来了。
万历冷冷的道：“你还叫不叫了？朕就来宝船厂看看，你叽叽歪歪的，找打呢？”
我哪里知道你是小皇帝啊！
潘和连连求饶道：“微臣不知万岁爷驾临，请万岁爷恕罪。”
朕是不想跟你们撕破脸。
万历看了看潘季驯，随即脸色缓和道：“朕看在潘爱卿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你这回，宝船厂你就不要管了。”
我还管什么宝船厂啊，保命要紧。
潘和连忙磕头道：“多谢万岁爷恩典。”
万历又抬手指着他警告道：“这次朕饶了你，你以后可别带人来宝船厂捣乱啊，你若是敢带人来宝船厂给朕捣乱，朕诛你九族。”
我哪里还敢来捣乱啊，潘大人叫我来我都不敢来了啊。
潘和连连摇头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这话其实是对潘季驯说的。
潘季驯闻言，稍微想了想，随即拱手道：“万岁爷，他毕竟是微臣属下官员，要不，微臣带他去城里疗下伤？”
行吧，赶紧滚，朕还要给水师造船呢。
万历毫不犹豫的挥手道：“去吧。”
潘季驯连忙拱手躬身道：“微臣告退。”
说罢，他便招来那几个衙役，抬着潘和走了。
万历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不由微微一眯。
海外贸易，一年三千多万两的利益，朕迟早夺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