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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只想要GDP

作者:初云之初 | 分类:悬疑 | 字数:0

第132章 第132章

书名:朕只想要GDP 作者:初云之初 字数:0 更新时间:01-09 06:39

邬翠翠带着家里一众人住到庄子里去了, 打着的由头就是近来天热,府里边躁得慌,想出去透透气。

彼时邬二郎对外说是离家散心, 李峤又率军出征,邬家也好,李家也好,都堪称是邬翠翠的一言堂,她做出的决定,当然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邬二郎与秦氏的几个孩子陡然没了母亲,而秦氏的死又或多或少同邬夫人的死有关, 明面上没人在他们面前说什么,但小孩子到底也不是无知无觉的, 从前那般活泼的性格,近来也不由得瑟缩几分。

他们尚且如此,就更别说邬翠翠的两个庶妹和府上的姨娘们了。

那几个孩子没了母亲,好歹还有父亲在, 邬翠翠总是他们嫡亲的姑母,可她们呢

事到如今, 邬翠翠倒也无心非要分个谁高谁低了,侄子侄女也好, 庶妹们也罢, 全都照顾的十分妥帖, 令那三千骑兵值守在庄园里,又令府上护院数人组成一队,一日数次的往来巡防。

靠人吃饭的人, 往往都格外的善于察言观色,眼见邬翠翠言说出城散心避暑, 到了地方却是闭门不出严加防范,众人便也有所了悟,并不要求出门,而是安顿好自己身边的人,力求不给邬翠翠增加额外的烦扰。

可即便如此,萦绕在邬翠翠心头的愁绪也丝毫没有消弭。

找到李峤,将太上皇与天子看似不合,实则一体的消息告知于他了吗

一连几日,邬翠翠都是夜难安枕,睁着眼睛熬到天明,直到天色将亮未亮、困倦到极致的时候,才能勉强睡上一会儿。

如是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这日晚间,邬翠翠照旧失眠,朦朦胧胧间听见外边隐约有杀喊声传来,还以为是精神恍惚之下的错觉。

不曾想守夜的婢女却在此时叩门,声音有些急切:“夫人,您睡着了吗”

邬翠翠立时便坐起身来,自己披了衣衫下榻:“没有,出什么事了”

婢女拉开门入内,低声道:“郑参军遣人前来传讯,城中动静好像有些不太对”

一直吊在半空中的那只靴子,终于落到了地上。

邬翠翠心里“咯噔”一声,匆忙紧了紧衣带,步出门户,极目远眺,便能望见天子行辕所在的那座城池火光汹汹,将那片夜幕照得明亮起来,先前她所听见的杀喊声,正是自城中传来。

邬翠翠眉头皱起,带了几个侍从,举步往前院去,郑参军见她出来,当下抱拳见礼,神色忧虑:“夫人,今晚城中只怕有大变啊”

邬翠翠还未作声,便听不远处角楼上的士卒扬声道:“参军,有人出城了”

邬翠翠与郑参军一道看了过去,果然见城门处火光亮起,堪堪是一条短龙,速度倒是不慢,正沿着官道迅速前进。

郑参军微微眯起眼来:“不像是官家军队,倒像是逃难的人流。”

继而又看向邬翠翠:“此地光亮显目,只怕他们会往这边来。”

邬翠翠当机立断:“派一支小队去迎一迎,只是却不要将人接进府中,叫暂且安置在外边巡防屋舍里,让能做主的人来见我”

他们所看见的那条短龙只是一个开始,在那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波人出城,邬翠翠远远的看着,心也不由提的越来越高。

心急如焚的在庄园里等待了许久,郑参军终于带了人过来,邬翠翠打眼一瞧,不曾想竟还是个熟人

那中年男子唯有苦笑,因为身在他人篱下,又承蒙收留之恩,赶忙拱手见礼:“正是在下,李夫人有礼了。”

邬翠翠还礼之后,开门见山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事还请王侍郎据实告知”

王侍郎迟疑几瞬,脸上苦涩之意更深:“倒不是我不想据实告知,而是直到此刻,我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啊今日晚膳之后,我业已歇息,不曾想却有人夜叩门户,向我预警”

“不错,”王侍郎道:“那人头戴斗笠,遮住面庞,我辨认不出面容,只说我昔年为大理寺少卿的时候曾经为他洗清冤屈,故而今日他也不忍心见我枉死,所以特来示警。”

“他说,天子意欲血洗陪都,今夜城中必定血流成河,金吾卫至多还有两刻钟便到,让我带着妻儿赶紧出城逃难”

邬翠翠眉头微动,道:“你信了”

王侍郎叹息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又说:“近来城中风向有异,李夫人想来也有所察觉,否则,又怎么会出城避难”

邬翠翠并不接这一茬儿,而是继续问道:“然后呢,王侍郎都见到了些什么”

王侍郎遂道:“我家中不过三口人,加上仆从,也只有骑逃出城来。”

“陪都不比帝都,既无禁夜,各处看管也不甚严密,我们不敢走大路,只是从小道穿行,一路上看见金吾卫穿戴铠甲、手持火把,行色匆匆,哪里敢近前看逃命似的出了城,前来投奔李夫人了”

邬翠翠惊疑道:“王侍郎家中只有三口人我仿佛记得”

王侍郎沉默几瞬,方才低声道:“京城失陷之际,全都走散了,只有小女儿没有出嫁,留在府里,逃难时与我妻一道得活。”

一股难言的阴翳陡然冲上心头,邬翠翠黯然道:“实在是对不住,说起这些来。”

王侍郎摇摇头:“天子都有皇子公主失散他处,更何况是臣下之家我好歹身为朝廷官员,紫袍上殿,危难之际,尚且保全了妻子和女儿,较之那些无法逃离帝都,深陷地狱的百姓来说,已经是万幸了。”

邬翠翠肃然起敬,若有所悟,然而此时此刻,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让她心生感慨。

她问出了心头疑惑:“王侍郎是谁的人”

王侍郎微露不解:“什么”

邬翠翠注视着他,又一次询问道:“您是太上皇的人吗”

王侍郎听得错愕,几瞬之后,复而正色起来:“如若李夫人是要问我哪一年入仕,被哪位天子点官的话,那我是太上皇的人,可李夫人若要问我朝堂为官,是为哪位天子尽忠的话哪一位也不是,我是在为这天下,为朝廷社稷尽忠”

邬翠翠神色微动,王侍郎却已经问了出来:“李夫人何故发此一问”

邬翠翠迟疑着是否可以向他透露实情,然而王侍郎官居吏部,执掌天下人事升迁,本就是人精中的人精,前后思量,往来斟酌,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他讶然道:“是天子与太上皇忽然反目,故而要清洗可能忠心于太上皇的官员”

邬翠翠的讶然比他还要深重:“天子与太上皇忽然反目您怎么知道他们从前其实是一伙的”

王侍郎更吃惊了:“错非如此,天子怎么可能指挥得动效忠于太上皇的禁军”

邬翠翠久久没有言语。

自惭形秽,深有种关公面前舞大刀的耻辱感。

王侍郎反倒宽慰她:“李夫人并不是我,没有浸淫朝堂多年,又不曾如世间男子一般参悟政治,看不透也是寻常。”

继而便跳过这一茬儿,凝神苦思道:“天家这对父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邬翠翠迟疑着道:“太上皇,或许有重登大宝的意思呢,而天子,只怕也不甘心老老实实做他手中的棋子,两方利益冲突之下,才有了今晚这场变故吧”

王侍郎先是怔然,继而目露萧瑟,不胜悲凉:“居然是这样吗,如今,可是连帝都都失落在叛军之手了啊,居然还在内斗倾轧吗。”

又面露愠色,盛怒道:“他们到底把这天下当成什么,又把涂炭的生灵当成什么”

邬翠翠缄默不语。

王侍郎则很快冷静下来,再行一礼,央求道:“今夜惊变,城中却不知有多少人家罹难,受害的难道只有官员吗这场清洗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波只怕还在后边啊,请李夫人与我一队人马,允许我带人去接应那些逃难出城的人”

邬翠翠心乱如麻。

她感觉自己此时正站在一座年久失修的吊桥上,摇摇欲坠。

进,可能有陷阱,退,也未必能够得活。

该接应那些人过来吗

若真是如此,只怕立时就跟天子撕破脸了。

再则,她心里或多或少对于那些人心存芥蒂。

王侍郎看出了她的犹疑:“李夫人仿佛心怀踌躇”

邬翠翠别过脸去,道:“的确如此,您或许有所不知,我父兄当初殒命,亦与太上皇脱不了干系,此番被天子所清洗的,也是太上皇的要臣们”

“糊涂”

王侍郎却正色道:“哪有什么太上皇的人,天子的人只有国朝的人”

“若是依从这套理论,我岂非也是该死之人,邬家从前不也是太上皇的拥趸”

说完,他叹口气道:“朝中官员诚然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好歹都是经历过数道筛选,能够总览大局、做些事情的。李夫人,社稷已经糜烂成这个样子了,能多留几个火星,就多留几个吧,难得糊涂啊”

邬翠翠听得低下头去:“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边点一队人马给您。”

王侍郎再三诚谢,也说:“我知道李夫人心中的忧虑,不会带他们过来的,只是叫在庄园外边暂时避难,至于天子可能有的仇视,难道您此时置身事外,天子便会对您和李将军友善吗”

“坐视天家那对父子将天下人视为棋子随意摆弄,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他们手里被肆意摆弄命运的那颗棋子啊不在他们初初发作之时积蓄力量,联合起来,待到日后同行者尽数凋敝,想要反抗,也是无能为力了。”

邬翠翠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听得出王侍郎话里的提点之意,当下正色道:“是,受教了。”

王侍郎定定的看着她,忽的问:“我听说当初是夫人慧眼识珠,选定李将军为夫婿,你们夫妇二人在一处时,难道没有谈论过这些事吗”

邬翠翠最怕被人提起往昔,再去思量王侍郎所问,又有些赧然:“有时候,也会说一些,但是我太蠢了”

王侍郎欲言又止。

邬翠翠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情绪当中的一点悲悯,心下微微一突:“怎么了您好像有话要说。”

王侍郎顿了顿,才道:“人与人交际,忌讳交浅言深,只是夫人助我,我便冒昧的多说一句不讨喜的话,夫人与李将军,不像是同路人呢。”

邬翠翠脸色顿变,却是弯腰向他深深行了一礼:“还请您明言”

王侍郎瞥了眼火光愈发明亮的城外,言简意赅道:“我先前曾经与李将军言谈,他是知晓民生疾苦的人,夫人您,却是生长于富贵之中,与他截然相反啊。”

生于富贵之中不食人间疾苦吗

王侍郎匆忙离去,邬翠翠却仍旧站在原地出神。

她还算是不知人间疾苦吗

短短半年之内,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至亲,经历了来自同胞骨肉之间的离间,也承受了信重之人的背叛,茕茕忧虑,提心吊胆。

她学着善待身边人,即便是地位远远不如自己的,学着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助自己能帮助的人,也很认真的去了解缫丝养蚕,民生疾苦

即便如此,在王侍郎看来,也仍旧是与李峤截然相反的一种人吗

邬翠翠茫然了。

陪都城内的火光与杀喊声并没有因为邬翠翠的出神而停止,甚至于愈演愈烈。

这里是陪都,而非京都,这里没有划分明晰的官员住宅区,也不会让宗亲勋贵们整整齐齐的住在一个坊市。

金吾卫要找要杀的一群活人,而不是一群木偶,他们会跑,会逃,也会藏起来。

再有不怀好意之人浑水摸鱼,事态发展到最后,不可抑制的变成了一场席卷全城的烧杀劫掠。

王侍郎带着人一路疾驰到城门口,正看见城门百米之外三层高的那座酒楼在烈火中坍塌,夜风卷着火苗,点燃了酒楼西北方向的一片民宅。

嚎哭声,叫喊声,木材在烈火中断裂的噼啪声交杂在一处,而除此之外,他冥冥之中也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王朝衰亡的丧钟。

天家之心荒唐残暴到了这种程度,这个皇朝,的确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李峤所部被叛军围困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陪都那边,却先一步进了李世民的耳朵里。

没办法,顺州本就距离陪都更远而距离庆州更近。

李世民因为记挂这个义弟,所以特意打着忧心主君的幌子,带人驻扎到了庆州西。

军帐之中,卫玄成眉头拧了个疙瘩:“这场仗可不好打啊,盛名之下无虚士,李峤能以一个奴隶的身份走到今日,绝非泛泛之辈,即便如此,也被困在顺州”

余盈盈则道:“看这架势,只怕不仅仅是叛军想一口将他吃掉,连朝廷那边,也对他心怀恶意呢。”

滕忠道:“救,还是不救”

卫玄成道:“太险了,魏王那边只怕也乐得坐山观虎斗”

众人热火朝天的议论,李世民只管坐在一旁擦刀,并不言语。

就在此时,军帐的帘子从外边掀开,萧明泽走了进来。

李世民扭头去看,就见她到自己面前,双手递了马鞭给他,笑着说:“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去吧,多加小心。”

李世民带着一点不出所料的笑意,朝她挑了下眉。

卫玄成:“”

卫玄成恼道:“我们说了半天,你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啊”

其余人也是欲言又止。

李世民神色反倒轻松,动作麻利的站起身来,语气轻快的道了声:“回见”便大步走了出去。

余盈盈不无诧异的问萧明泽:“姐姐怎么知道他会去的”

萧明泽理所当然的道:“因为他就是这种人啊”

她笑吟吟道:“当初李峤救我们的时候,与我们素不相识,只凭满腔义气,如果今天李峤有难,他反而畏缩不前,那他就不是李长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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