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设置
书架
听书
欢迎使用听书服务

发声

  1. 小美
  2. 小宇
  3. 逍遥
  4. 软萌
  5. 小娇
  6. 米朵
  7. 博文
  8. 小童
  9. 小萌
  10. 小贤
  11. 小鹿
  12. 灵儿
  13. 小乔
  14. 小雯
  15. 米朵
  16. 姗姗
  17. 小贝
  18. 清风
  19. 小新
  20. 小彦
  21. 星河
  22. 小清
  23. 南方

语速

  1. 适中
  2. 超快

音量

  1. 适中
播放
评论

朕只想要GDP

作者:初云之初 | 分类:悬疑 | 字数:0

第56章 第56章

书名:朕只想要GDP 作者:初云之初 字数:0 更新时间:01-09 06:39

当日新帝登基之时,三公缺其二,只有身兼太尉一职的窦敬出现在朝堂之上。

只是时移世易,何等匆匆,短短不过数日,情况便发生了翻转,窦敬报病不朝,石筠与耿彰却精神矍铄的开始参与朝政。

而朝野之中,早不再是窦氏一系的臣子掌控要权。

三公之中,天子得其二,如得天下人心。

而九卿之中,权柄最盛的少府、光禄勋、廷尉尽在天子之手,又有尚书台的最高长官潘晦策应,掌控在窦敬手中的一半南北两军与掌控在其子武城侯手中的卫尉,已经不足以再动摇天下了。

窦敬报病不朝,并不是身体有病,而是心病。

身体上的疾病有药可医,心病却只能心药来医治,而他想要的心药,又有谁能给他

窦敬不朝,武城侯等窦家诸子独木难支,眼见局势一日不如一日,朝臣们日渐疏远窦氏,他们也愈发的焦躁不安。

逼狗入穷巷,便要做好被其反扑的准备,何况是人

“父亲,事到如今,还请早下决断”

武城侯跪倒在窦敬面前,声辞恳切,眼底凶光闪烁:“穆义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当日父亲将其扶上皇位之时,他是何等的恭顺哪成想竟连消带打,一举夺了数个要职到手,又将潘耿二人笼络住了”

“遥想当日我窦家盛时,石筠耿彰之流都要退却三分,九卿更有过半在窦氏囊中,可现在呢短短数日之间,他便不动声色的夺去大半现下你我父子手中尤且有一半京师军队,一支卫尉劲旅,若不趁早起事,却不知这点权柄又能持有多久”

昔日窦敬脸上那种不可一世的狂傲,早已经是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与武城侯相近的焦躁与不安。

他知道长子说的有道理,可是

如今的窦敬,毕竟不再是当年那个满腔正气,为匡扶天下,而把生事置之度外的窦敬了

他拥有的太多,怕失去的也太多了

“叫我想想”

窦敬神色阴晴不定,又重复了一遍:“叫我想想。”

武城侯虽然心急如焚,奈何却也不敢在此等大事上违逆父亲的心意,只能神色焦灼的跪坐在其下首,等待窦敬的决断。

没有人注意到,窗棂上有一道影子停驻几瞬,又迅速的离开。

事实上,即便真的有人发现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因为那是跟随窦大将军多年的心腹,曾经跟随窦敬参与过反正之战的将军府长史岑纲。

他迅速离开了前院书房,神态自若的绕过长廊别院,最后来到了大将军府的后院,向守在门外的使女说:“请告诉夫人,岑纲前来拜见。”

使女入内通传,不多时,又出来传话:“夫人请长史入内叙话。”

内室之中,梁夫人仍旧是一袭素简,见了岑纲,便了然道:“你来见我大将军果真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吗”

岑纲恭敬的回答她:“武城侯提议起事,大将军还在迟疑。”

梁夫人笑了。

她神色中有一种名为缅怀的情绪:“反正之战的时候,他不假思索,便答允起事,当年的果敢与决断,现在的他已经不会有了。”

将手中那串佛珠搁置到桌上,梁夫人淡淡起身:“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当年他评价敌将的话,现在该送还给他自己了。”

岑纲默然不语。

梁夫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事过多年,府上还有多少人,愿意为我效命呢”

岑纲整顿衣冠,郑重拜道:“我等当年追随大将军起事,是为匡扶社稷,挽救黎庶,这样的志向,哪里是时间所能磨灭的反正之战后,窦敬在外戕害忠良,在内苛待发妻,逼迫天子,倒行逆施,与当年的荒帝又有什么两样如若我等视若无睹,岂不是叫天地神灵轻看,觉得我们当年发下的宏誓并非是为社稷,而是为了今天的富贵吗”

梁夫人将他搀扶起来,正色向他行礼:“请祝君助我”

岑纲震声道:“敢不从命”

裴仁昉下了值之后,鬼使神差的又来到了当初遇见那位老者的地方,但见景观如旧,那老者却不知所踪了。

“难道当真如他所言,以后不会再见了吗”

裴仁昉不由得有些怅然,暗叹口气,沿着长街,漫无目的的踱步,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他是他父亲的遗腹子,也是他父亲仅有的子嗣,而他的父亲,是祖父最小的孩子,也是祖父唯一一个活到成年的孩子,因而他还没有出生,肩膀上就承载了诸多人的希冀。

父亲因故辞世的时候,只有二十七岁,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将尚在人世的最后一个孩子送进坟墓,其悲恸可想而知,母亲年纪轻轻便失去了丈夫,更是痛心断肠。

等到伤痛过去,祖父亲自往父亲丧生的那处河滩去考察,却发现了几分蛛丝马迹,他幼子的死或许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人为。

祖父奏请天子,亲自去查此事,最后真相揭开,参与阴谋的不仅仅是贪污修筑河堤拨款的官员,甚至也有裴家其余人的影子

祖父被刺痛了。

幼子的离世让他痛心,而亲人因利而生的算计让他愤怒

他知道那些人是为了什么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还在人世,而这个儿子此时膝下只有一女,若是这个儿子意外亡故,偌大的裴家,只怕就要交付给分家,亦或者过继来的嗣子继承了

祖父年轻时候性烈如火,年老之后脾气也未曾消减,依照他的性情,宁肯把裴家所有东西堆起来烧了,也不会叫那些隐藏在背地里的杂种吃自己骨肉的人血馒头

而他的母亲羊氏,就在此时被诊出了身孕。

这是上天对裴家的恩赐,如若母亲得子,裴家也就有了可以继承家业的少主,年仅三岁的姐姐以后也就有了依靠。

那时候,祖父与母亲的欣喜可想而知。

然而希望之后就是绝望。

十月临盆,瓜熟蒂落,母亲诞下的是个女儿。

她伏在床上嚎啕痛哭,为丈夫的枉死,为长女的无依无靠,为刚出生的可怜的孩子,也为这拼命挣扎仍旧不能逃脱灾厄的命运。

难道上天真的这样绝情,让她眼看着旁支人踩在丈夫的尸骨上,夺走裴家的家业吗

彼时夕阳西下,余晖壮丽,裴太傅默不作声的坐在外室,听见儿媳妇的哭声之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裴太傅封锁了儿媳生女的消息,隔着帘子问她:“早在你有孕之初,我心里便生出一个想法来,只是孩子落地之前,不好说与你听。”

他沉吟良久,终于道:“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就当做男孩来养,怎么样呢”

羊氏看着襁褓之中的幼女,神色挣扎,片刻之后,她握住女儿的一只小手,眼泪夺眶而出:“儿媳生下的,本来不就是儿子吗”

裴太傅一声长叹。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裴仁昉逐渐长大。

他很聪明,相貌也生得格外出挑,又有裴太傅悉心教导,很早就是闻名遐迩的神童,甚至曾经被选为皇子的伴读。

母亲羊氏格外的关爱他除去先天的母爱之外,其间还掺杂了对于自作主张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歉疚与不安。

祖父也是如此。

裴仁昉自己反倒不觉得有什么。

他从小就是个理智的孩子,知道怎么做对自己,对姐姐,对祖父和母亲最好。

他习惯了束胸,习惯了摒弃一切女孩子才会有的爱好,当羊氏为此默默流泪的时候,反倒会宽慰她:“我觉得这样很好,真的。请您不要因为过去所做出的正确抉择而伤心。如果不是您,我可能终其一生,都不能见到这样的风景。”

他并不单单是为了宽抚母亲,才这样说的,他是真的这样觉得。

裴仁昉逐渐长大,才名传得更远,耿彰往裴家拜会时见到他,考校之后当即拍板,将他收为弟子。

老师是个聪明人,师徒二人相处的久了,难免察觉到几分端倪,只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特意帮他上下打点,顺利完成了整个考举流程。

只是在他状元及第之后,对他说:“人活一世,不过几十年,总要做一些有益于人间的事情,不是吗”

裴仁昉毕恭毕敬的向他行礼:“弟子受教了。”

再之后,他主动奏请调往偏僻之地,在外一呆就是数年,待到今时今日,再度回到长安,反倒觉得这个从小长大都生长于斯的故里,竟也变得陌生了

巴陵王今日包了整个齐云楼宴客,酒喝得多了,略有些醺然,随意寻了个窗户透气,却是惊鸿一瞥,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几瞬之后,他恍然回神,朝着那人远去的方向,扬声喊道:“喂,裴仁昉”

裴仁昉应声回头,便见一个年轻男子身在高楼,向光而立,一侧酒楼旗帜招展,却分辩不出他面容。

平辈之间直呼名姓,甚是无礼,他微微眯起眼,拱手行个平辈礼,没有急于作声。

巴陵王又是一怔。

多年未见,他不认识我了么

继而又觉羞怒:是啊,裴仁昉是谁啊,怎么会记得他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呢

他冷下脸来,便待使人去叫裴仁昉上来,哪知道就这一错神儿的功夫,人都不知道走哪儿去了

巴陵王气怒交加,马上打发人往裴家去下帖:“昔年同窗故事,历历在目,如今裕之还朝,竟然连旧人都不认识了吗裕之一心躲避皇妹也就罢了,总不至于连我也要躲避吧”

约定了时辰,请他往齐云楼喝酒。

裴仁昉这才知道,今日叫住自己的究竟是谁。

巴陵王啊

真的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进宫去给皇子做伴读的时候,也只有九岁,每天都跟其余几个伴读一道侍从在皇子身边,有专门的老师授课,同其余那些皇子公主,亦或者外戚勋贵之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只依稀记得,巴陵王仿佛是个有些张扬的少年

然而时移世易,昔年的那些微末印象,早就随着时间的逝去而变得模糊了

毕竟是昔日同窗,又是皇家亲王,下帖过来,总不好推辞。

裴仁昉思量几瞬,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西堡村。

姜家兄妹三人把话说定了,便雇佣了一辆马车坐着回家,要将姜满囤与费氏接到长安。

姜满囤一听就拒绝了:“不去,不去不去”

他说:“县令大人刚给我安排了差事,哪里能走”

费氏也道:“到了长安,住在宽敞的房子里,每天瞪着眼睛看天吗”

对付这种中年夫妇,姜丽娘可太有经验了,来之前就安排好了。

元娘温声细语的同二叔道:“姜氏石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这是丽娘搞出来的呀。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满肚子的心思,我们寄住在石家,总不好一直麻烦老师吧哥哥又有了差事,外边许多事情,总不能叫她一个小姑娘出去跑呀”

姜满囤被说动了。

姜丽娘劝费氏:“娘,我哥当官了你不为自己想,还不为我哥想吗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你想要的儿媳妇,想要你这四间破屋吗想来看你家门口那堆驴粪吗”

费氏:“”

好,好像是哈。

费氏也被说动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没话说了。

嗐,那就搬吧。

费氏带着两个女孩开始收拾东西,姜满囤跟姜宁去里正家开具搬家的文书,完事之后又往族长家里边去走动。

姜宁如今已经做了官儿,出门在外,今非昔比了。

里正听说姜家人来了,赶忙亲自去迎,痛快的开具了文书,和气的把人送走。

回家之后,他不由得同老妻感慨:“凤凰要飞,怎么能拦得住”

姜家族长闻讯,也是由衷的替姜宁高兴:“好孩子,有出息啊,你能立得起来,你两个妹妹,你爹你娘,以后都有指望”

又说:“这是我们这一支搬到西堡村之后,出的第一个官身明天不要急着走,等我开了祠堂,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先祖”

姜满囤父子俩笑着应下。

把西堡村的一干事项都处理完,姜家夫妇便正式辞别左邻右舍,搬到了长安居住,而姜宁与元娘、丽娘两姐妹则精心挑选了几样礼物,依次往几位师兄府上拜访。

几家人见状,也是暗暗称奇。

若是同等人家,也便罢了,可姜家人的腿才从泥里边多久呢竟也有这等心气,实在是叫人钦佩。

韩夫人受到的震惊是最大的作为姜丽娘的合伙人,她岂不知姜丽娘手里总共有多少进项

难为这几个孩子居然舍得这样大手笔置办礼物了。

由是愈发的看重姜家兄妹几人,又专程写信给远在辽东的父亲,询问娘家侄子的婚事定下了没有:“姜家二女,俱是难得良选,若非我儿早早成家,我必然是要娶回来做儿媳妇的”

姜丽娘却不知韩夫人正在为自家兄妹的姻缘奔走牵线,此时她身处在直市之中,看着某个摊主面前摆放的那堆深褐色浅褐色淡黄色的小山,两眼发光。

菌子

这东西在长安可不多见啊

甚至可以说她出生之后就没见过

元娘秀气的眉毛皱着,小声说:“这是什么呀”

姜丽娘兴奋的告诉她:“菌子,好吃的”

又跟摊主问价。

有些贵。

姜丽娘果断砍价,你来我往的拉扯了几个回合,最终双方各退一步,她交了钱,屁颠屁颠的把菌子提走了。

元娘大长见识,回去的路上还在疑惑:“这东西真能吃吗”

“可以的,”姜丽娘欢天喜地道:“晚上我亲自下厨,老师和师兄们有口福啦”

一众师兄们:“”

e。

这什么玩意儿啊,真的能吃吗

石筠走南闯北,倒是真的知道:“仿佛是南方的蘑菇只是”

他眯着眼,不太确定的问元娘说:“这东西好多都有毒吧,你们确定没问题吗”

元娘心说我也这么问过丽娘啊,她说没事的,上菜之前她自己先吃几口,卖菌子的人也信誓旦旦说肯定都能吃

元娘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就在这时候,厨娘急忙忙过来了,一张脸憋得通红,忍着笑说:“元姑娘赶紧去厨房看看丽娘吧”

元娘听得心下微突,再看厨娘神色,又觉得或许不是什么生死大事,几个师兄放心不下,跟她一起过去,隔着老远就听见姜丽娘的声音了,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好像是在驱赶什么似的。

元娘放心了点,出声喊她:“丽娘,你干什么呢菌子呢”

姜丽娘的声音慌里慌张的传过来:“先别管菌子了,厨房里有条龙啊姐姐你快来帮我”

元娘:“”

啊这。

姜丽娘吃菌子中了毒,额头勒着条抹额,病歪歪的在塌上躺了两天,才算是恢复了精神。

然后二话不说,就要去找卖菌子的算账。

元娘又好气又好笑:“你快回去躺着吧,估计着早就卖完走人了。”

姜丽娘:“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花钱买东西还被毒倒了,这上哪儿说理去他走了是一回事,我找不找是另一回事”

姜宁在少府当差,不在石家,她就去找几位师兄:“有没有人能跟被不良商贩卖的毒菌子毒倒的可怜师妹去讨个公道有没有有没有有的话咱们这就走,没有的话我待会儿再来问问”

几个师兄正在忙活,听她在这儿吱儿哇,都抿着嘴偷笑。

郑规连头都没抬:“哟,是小师妹啊,你不好好的在厨房里打龙,到这儿来干嘛”

孙三桥哈哈大笑,吩咐一边打下手的侍从:“给她罐蜂蜜,赶紧让她走”

沈括跟慕雪渔也大笑出声。

姜丽娘气坏了:“你们有没有同情心啊”

她自己气呼呼的出了门,到了当初买菌子的地方一看,卖菌子的商贩早就不见踪影了。

姜丽娘好生郁卒,就近买了个烤地瓜,举在手里边吃边在长安城里闲逛,冷不丁被人从后边撞了下,地瓜没拿稳,直接掉地上摔成泥了。

姜丽娘:“”

本来今天就烦

她转过头去对着撞自己的人怒目而视,不曾想对方先一步开口了:“实在是对不住啊,姜,姜行”

姜丽娘认出来人是谁,也是错愕不已:“裴少监”

目光在他脸上一扫,姜丽娘迅速就发现了几分不对劲。

他脚下不稳,神色醺然,好像是喝醉了,但强撑着不能倒下,两颊微红,眉头微蹙,眼角眉梢透露出的情状,有些像女孩子

姜丽娘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头顶,就发现上边的字果然变了,不再是初次见面时的“治世之能臣”,而是崭新的三个字“女状元”

姜丽娘惊呆了,但是反应的速度并不慢,察觉到裴仁昉应该是在躲避什么人,目光四下里迅速一扫,赶紧将她拽到了一处荫蔽的巷子里。

谢天谢地,这些年的豆腐脑没白卖,也叫她把这片区域逛熟了,知道走那条路最能避开人流,迅速离开此地。

裴仁昉起初还有些慌乱,再看姜丽娘行走躲避都很有分寸,便不曾言语,强打起精神来,与她在街角小巷中往来穿行。

姜丽娘将她带到了一处偏僻的桥洞里,回身看后方无人,周遭僻静,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吁口气:“累死我了”

又问裴仁昉:“你还好吗”

裴仁昉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不顾形容的坐在地上。

她胸膛缓慢的起伏着,目光温和,又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怕惹上麻烦吗”

略微顿了顿,又说:“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其实并非男子。”

姜丽娘喘息着说:“别说我们认识,就算不认识我见到女孩子遇上了麻烦,也是要帮忙的呀”

裴仁昉听得愕然,继而回过神来,莞尔一笑,当真是绝世容光。

姜丽娘觉得自己要是条毛巾的话,这会儿从头到脚扭一圈儿,大概得哗啦啦的往下流柠檬汁

为什么人家既能有99点的头脑,也能有99点的脸啊

好气

她由衷的叹了口气,又问:“裴少监,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情了有没有我能帮到的呢”

裴仁昉为她的情状而感到惊奇,不答反问:“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譬如,为何会女扮男装,度日多年

姜丽娘触及到她的视线,瞬间明白过来,然后不由得失笑:“如果你愿意说,我当然很愿意听啦,但如果这件事情牵扯的太多,你不方便告知于我的话,我也不会刨根问底。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的,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裴仁昉又是一怔,继而站起身来,正色向她行礼:“姜姑娘,多谢你。”

姜丽娘笑着摇摇头,又拉住她衣袖叫她坐下:“你我此前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据我所见,却觉得你逢事不骄不馁,颇有君子之风,今天的事情,亦或者不得已的女扮男装,应该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吧我又何必深问呢。”

又说:“如果今日情状相反,是你遇见我,难道你会置之不理吗”

裴仁昉当即道:“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吗”

姜丽娘很随意的道:“你救我与我救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完她又想起另一事来,霎时间满面钦佩:“噢,我刚才忘了说,你好厉害啊到底是怎么考中状元的呢不是我自吹自擂,如若我托生为男子,应该可以金榜题名,起码也能混个举人吧但是状元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想啊”

裴仁昉:“”

裴仁昉沉默了几瞬,试着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她:“就是看书,研读透,常在民间行走,了解民生,再去考试,就中了。”

姜丽娘忙道:“都是看什么书,要读几遍”

裴仁昉:“”

裴仁昉很疑惑:“书还要看第二遍吗”

姜丽娘:“”

风水轮流转,姜丽娘终于明白被天才碾压是什么滋味了。

她一脸郁卒,神色怏怏。

裴仁昉在旁觑着她神情,反倒笑了。

她没有跟同龄的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也很少跟同龄的男孩子一处玩闹,陡然遇到一个年纪相仿,又不循规蹈矩的少女,实在觉得很有意思。

略微沉吟片刻,她如实的将自家之事说与姜丽娘听,末了,又说起今日之事来:“巴陵王相邀齐云楼,我前去赴约,宴上的酒,有些不对劲”

姜丽娘为她参谋:“这个巴陵王,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裴仁昉心头一跳,凝神沉思不语,良久之后,终于自嘲一笑:“知道就知道吧。”

姜丽娘:“”

姐妹,你别摆烂啊

还是说事情没我想象的那么严重

她赶忙问:“这要是传出去”

裴仁昉:“噢,欺君之罪,我大概会被斩首我祖父在朝中还算有点人脉,好一点能保全性命,不好的话,大概就是一家上路吧。”

姜丽娘:“”

那你还能这么淡定

裴仁昉见她一脸急色,反倒笑了:“这是欺君之罪,但也不至于诛九族,至于裴氏的分家,早在我父亲辞世之后就不来往了。牵连不牵连的,无甚紧要之处。”

她满不在乎的说:“一旦事发,顶多就是满门抄斩,我们家总共就四口人,祖父,母亲,姐姐,还有我。我十岁那年,家里人聚在一起谈过此事,祖父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是要叫我暴病而死,做收养来的裴家女儿,还是继续做裴仁昉,如你所见我们做出了一致的选择,落子无悔。”

姜丽娘听得有些难过,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吐出来一句:“这世道,女孩子为什么这么难啊”

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产,女儿难道就不是自己家的骨肉吗

想到此处,姜丽娘越发的难过别说是古代,就算是现代社会,还有人四五十岁了都要豁出命去拼儿子呢

裴仁昉见状,反倒笑着宽抚她:“事情也没有真的坏到这种地步啦,也要看巴陵王究竟是个什么人,在打什么主意。”

她说:“如果他对此一无所知,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裴仁昉沉吟道:“就要考虑,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窥探裴家这桩隐秘的了巴陵王,他是先帝嫡亲的堂弟啊,先帝大行之前,他要入主大宗的消息甚嚣尘上,如果他是想以此来要挟我,拉拢裴家的话”

她眉头微挑:“我还是先下手为强,进宫把他卖给陛下吧”

姜丽娘:“”

你们搞政治的心都这么脏吗

不过我还是要说干得漂亮

不管那个巴陵王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请人吃饭,酒水却有问题,那几乎就能断言,这个人要么是蠢,被人做筏子利用了,要么就是坏,心怀鬼胎

姜丽娘才不同情他

裴仁昉既然有了主意,姜丽娘便不多言,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马上热情洋溢的问她:“我打算拉人组团,搞一个合作组织出来,你有没有兴趣参与呢”

真是古怪啊,巴陵王心想。

他问左右:“找到裴少监了没有”

仆从们气喘吁吁的摇头:“不曾寻得裴少监的踪迹。”

“滚吧”巴陵王心烦意乱,摆摆手,随意的打发了他们,自己则叹口气,开始凝神苦思: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今天这场见面,他特意取了一种自己从前打西域收集来的烈酒来。

这种酒入口绵柔,尤且带着几分果香,然后后劲却重,没喝过的人第一次饮用,多半都会被拿倒。

巴陵王原本是存了一点坏心思的,想看看从小到大都一脸端正,性情自持的裴仁昉喝醉之后会是何等情状,哪成想人的确是喝醉了,却也保留了三分清明,察觉到不对劲之后,抬腿就走。

巴陵王猝不及防,赶紧去追,裴仁昉二话不说,就拔剑出鞘。

好歹当过几年同窗,巴陵王太知道裴仁昉的能力了,诗词算赋无一不精,师从司空耿彰,学得一身好剑术

他不敢直面其锋,就这么一慌神儿的功夫,人就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

这一回的筹谋不曾如愿,下回再去请,只怕裴仁昉就不会赴约了

巴陵王不由得心生惆怅,只是在这惆怅之余,又觉得有些疑惑方才裴仁昉的脸色,真是非常难看啊,可是又有点奇怪。

可究竟是哪里奇怪,他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

巴陵王打发人往裴家去走一趟,看裴仁昉回去了没有,自己也回了王府。

为了劝说裴仁昉饮酒,他自己少不得也要用些,此时酒意上涌,头脑昏沉,他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倒下睡一觉。

就是在这半睡半醒的时候,巴陵王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他一直都知道裴仁昉相貌生得好,打从进宫给皇子做伴读开始,公主皇子们也好,他们的伴读们也好,都喜欢跟他说话。

那时候裴仁昉坐在庭院里温书,阳光照在他脸上,肌肤剔透,眉眼温润,宛如一尊玉人,周围人都看得呆了。

而他这个人向来冷静自持,七八岁的时候也显得老成,但是人又有礼貌,不拘是什么身份的人,哪怕是宫女内侍传话,他也会一板一眼的向人称谢,如是不只是贵人们喜欢他,连那些侍从们也亲昵的称呼他裴郎。

人皆有爱美之心,巴陵王也不例外,那时候他还年少,性情顽劣,下意识用恶劣的态度来掩饰自己对于裴仁昉的向往,譬如说故意将裴仁昉的书丢到水池里边去,又或者是将他的笔墨藏起来捉弄他

而裴仁昉好像天生就少了一根名为急躁的神经,被捉弄了也不气不恼,向帮他从水池里捞出书本的内侍致谢,又婉拒了邀请他一起用书的某位伴读,自己卷起衣袖,到院子里晾晒被水浸湿的书本。

等到博士们来上课的时候,他面前没有一本书,然而被点起来回答问题时,却仍旧言之有物,毫无错漏。

也是,那可是裴仁昉啊

过目不忘的裴仁昉。

巴陵王见状气坏了,又偷偷把裴仁昉的东西藏起来了,第一次第二次还没事,第三次藏到一半,心有所觉抬起头来,就见裴仁昉站在窗外,神色无波无澜的看着他。

巴陵王下意识的心虚,紧随其后的是强撑起来的恼怒:“你看什么”

裴仁昉说:“没什么。”

然后就走了。

走了

巴陵王险些原地气死

被藏的不是你的东西是吗

他气急败坏的追出去:“喂,裴仁昉,你都看见了对吧”

裴仁昉点点头,说:“是的。”

巴陵王更生气了:“你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你是缩头乌龟吗”

裴仁昉那双乌黑的眼眸注视着他,想了想,说:“我确实有话想说,但是想了想,都是些会让人觉得窘迫的话,就作罢了。”

巴陵王:“”

巴陵王大怒:“你说,我听着”

裴仁昉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我觉得你应该是不讨厌我的,可是为什么,你要一次次的做这种事是因为你想引起我的注意吗”

巴陵王:“”

天啦,什么叫尴尬到能用脚趾抠出两室一厅

巴陵王捂住嘴,捂住脸。

如果可能的话,他想找个密不透风的垃圾袋钻进去

裴仁昉神色平静的注视着他,好像还想说句什么,却被从外边过来的另一位伴读打断了。

“仁昉咦,巴陵王你们怎么在这里”

巴陵王心头一紧。

紧接着就听裴仁昉平和清冷的声音响起:“没什么,凑巧碰见,说了几句话。怎么了”

伴读笑嘻嘻道:“打马球,还缺一个人,你去不去”

裴仁昉莞尔笑了一下,说:“去。”

然后他彬彬有礼的向巴陵王颔首示意,与那名伴读一起离开了。

巴陵王心里不知什么滋味的把准备偷藏起来的书还回去了。

在那之后,也羞于再跟裴仁昉言语,哪怕是与之发生一次眼神上的碰撞,都会叫他尴尬到头皮发麻。

但是裴仁昉自己好像没感觉到有什么别扭的地方。

皇宫里的生活就这样平静的过去,直到

后边发生的事情太不愉快,巴陵王迅速跳过,而在那之后,裴仁昉离开了御书房,再也没有进宫,不只是贵人们惦念他,连侍奉的宫人和内侍们也会不无怅然的感慨:“许久不见裴郎了啊。”

巴陵王就着酒意,迷迷糊糊的想起昔年旧事,想起了裴仁昉冷淡又清俊的面庞,也想起了今日分别时他酒后醺然的两颊与微乱的发丝

与其说那是个醉酒的翩翩公子,倒不如说是个相貌有些英气的貌美女郎呢

巴陵王想到这儿,那点子酒意霎时间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惊觉裴仁昉,貌美女郎

这两者能挂钩吗

是他想多了,还是

巴陵王彻底呆住了,这一晚再没有睡着。

生熬到第二日清晨,他找了心腹过来:“去替本王办件事,小心些,不要走漏了风声”

略顿了顿,又补了句:“长史向来谨慎,此事不要叫他知晓。”

裴家的旧事,巴陵王或多或少有所听闻,因着这缘故,当年在宫里的时候,公主们和她们的伴读都格外的关怀年幼的裴郎命途多舛的人,总是会叫人心生怜惜。

可是现下巴陵王心中有了疑虑,回头再想,就隐约了悟出点什么了。

那等情状之下,裴夫人必须诞下男嗣才行

巴陵王府上的人刚刚一动,裴仁昉就得知消息了,她正准备把设好的套儿丢过去一个年近六旬,姓柳的接生婆。

从她嘴里吐露出的所谓真相,足以填饱巴陵王饱含疑虑的肚腹了。

如果他对裴家心存善意,那这个套就只是一点无害的饵料,如若他当真起了什么心思

那这个说话九真一假的接生婆,就会成为巴陵王捏造假证、私设人证,意图胁迫要员为他效命的铁证,在天子面前给予他重重一击

对于当今而言,一个女扮男装的官员其实无足轻重,但是一个曾经被议储、血缘同先帝极其接近的亲王,很重要

柳婆子这个饵被放出去了,与此同时,裴仁昉得到消息,还有另外的人手,正盯着巴陵王府,甚至于隐隐约约的同自家此时正在做的事情,有些异曲同工之效

裴仁昉听得愕然,沉思几瞬之后,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她关注着巴陵王府,是因为自身隐秘,这个人呢,又是因为什么

更别说对方不仅仅是在借势引导巴陵王入彀,还谙知裴家隐藏多年的秘密

裴仁昉心生悚然,马上改换官服,入宫请见。

朱元璋听说之后高兴的直拍大腿:“咱就喜欢这种既有能力,又有眼力见的人”

却也不曾急于召见,而是晾了她一个时辰。

裴仁昉在外等待许久,却不曾等到天子传召,而她秉持着一颗十名靓女的心态,从始至终都稳如泰山,气定神闲。

空间里边皇帝们听说这事儿之后,都不由得唏嘘起来。

“看这架势,上一世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那个油王,啊不,巴陵王,或许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裴仁昉却也未必不是背后手持弹弓准备打鸟的那个人。”

朱元璋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打发人去传话。

他不在乎裴仁昉身上的秘密,正如同他也不在乎姜丽娘身上的秘密一样。

他真正在乎的只有一点你有多少本事,能做多少事

常言道难得糊涂,皇帝垂拱而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裴仁昉终于等到了天子身边的近侍,对方见到她之后,先是客气的行了一礼,笑问道:“多年未见,裴郎安好”

裴仁昉心头微松,笑着应声:“托福,诸事皆好。”

内侍笑了笑,又正色转述天子的话:“陛下问裴郎,时下各处官署均为申初下午三点散值,是否有过于懒散之嫌呢”

裴仁昉:“”

裴仁昉不明所以:“什么”

她很快反应过来:“臣自愿为国尽忠,只恨一日十二时辰太短,日后必将兢兢业业,焚膏继晷,不敢有负圣恩”

内侍满意的点点头,又委婉道:“只是您一个人的力量,又能有多大呢”

裴仁昉:“”

裴仁昉面无表情:“我愿意在廷尉带头加值。”

内侍欣慰不已:“陛下又说,裴太傅虽然已经致仕,但身体却还硬朗,而其朝堂之上历代数代的经验与韬略,又哪里是年轻人能够比拟的要是裴太傅能号召几个未曾出仕的士林名士,亦或者致仕之后的老臣,一起为国朝发光发热,那该多好啊”

裴仁昉:“”

裴仁昉:“马上就叫他发光发热。”

内侍应了一声,又道:“陛下还说,本朝的休沐之日仿佛有些过于多了,他看海外之书,有个叫做明的朝代,官员都很勤勉,一年只放三天假,还都活得很开心”

裴仁昉:“”

一年只放三天假,还都活得很开心

重新定义“开心”

内侍等了又等,却始终不曾等到回话,终于忍不住催促:“裴郎”

裴仁昉:“请耐心等待一会儿,我在思考。”

“嗯”内侍不解道:“思考什么”

裴仁昉面无表情。

吾日三省吾身。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一年只放三天假,跟死亡有什么区别

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骚瑞。

我真的需要这条命。

流下两行泪。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0.418041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