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口中的戎州，就是后世的四川宜宾。
换言之，此地严格来说就是大唐西南方向的门户。
不是说云南之地不是大唐国土，而是自隋唐开始，朝廷对于西南之地的统治方式，就是当地民族自治的羁縻统治。
长安只会制定大致的发展方向，至于如何去做，却不做太多的要求。
如此统治，长安自然是没有办法往那个地方安置官员的。
让林昭再往西南走，那就不是流放了，那是奔着往死弄的方向去了。
而长孙无忌在说出这个地方的时候，心中还有有些打鼓。
因为这事儿就不是他一个外人决定的，而是李宽自己要求的。
不要说李世民这时候满脸惊讶了，他当初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可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世民，长孙无忌很想张口说说自己的难处，但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只是，长孙无忌打算忍下来，李世民却不愿意。
目光冰冷的看着长孙无忌，李世民冷声道：“长孙无忌，戎州之地，那是正经地方吗？”
听到这话，朝臣们也是无语。
看样子这地方属实是不合李世民心意，要不然也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直白的问出来。
这是摆明了要护犊子了！
但素来为李世民马首是瞻的长孙无忌，此番却是罕见的唱起了反调。
只见那长孙无忌朝着李世民躬身一礼，缓缓道：“陛下，选定此处，也是臣好不容易想出来的。”
“这一次死伤太多，若是轻拿轻放何来朝廷威严？”
“戎州，他确实是合适的。”
李世民见长孙无忌居然还敢狡辩，顿时就不乐意了。
“砰！”的一声，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目光死死地盯着长孙无忌，想要说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长孙无忌的眼神多了几分考量。
就在众人以为李世民要收拾长孙无忌的时候，却见那李世民满脸怒火的站起来之后，最后又坐了回去！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是一愣。
就在众人心中满是疑惑的时候，李世民沉声道：“晋王暂且于府中禁足，朝中诸臣今日起为时三天，无论品级俱可上书，阐明晋王贬谪之地当选何处！”
“三日后，再行议定晋王贬谪之地！”
“散朝吧！”
说完，李世民便一甩袖袍转身离开，独留下朝堂之上的百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而作为今日主动提及戎州的长孙无忌，自然是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听到散朝之后，迫不及待的就将长孙无忌围了起来。
房玄龄盯着长孙无忌，率先开口问道：“辅机，晋王可是你亲外甥，宫中又有娘娘宠着，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要做这种糊涂事？”
“此话不假，如今朝堂六部哪个能离得了晋王？你这把他赶出长安去，不是找其他人针对你吗？”
一旁的杜如晦蹙眉看着长孙无忌，心中属实想不明白，素来护犊子的长孙无忌，为何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长孙无忌虽然心中有些烦躁，但脸上却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
直到那眼神一一扫过众人，长孙无忌这才反问了一句。
“所以，诸位大人觉的晋王留在长安是一件好事儿？”
众人闻言，齐齐一怔，一时间不明白长孙无忌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还没有等到众人琢磨明白，长孙无忌便接着问道：“诸位也都在三省六部任职，知晓这朝堂运作离不开相互助力。”
“本官也承认晋王在三省六部的作用很大，但本官也想问诸位一句，你们可有多长时间，没有正经和太子殿下汇报过朝堂政事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已然从一开始的茫然，瞬间变得惊骇起来。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长孙无忌居然在考量太子！
这些年晋王在朝堂上光芒太甚，无论对外对内，那功绩没有一项是拿不出手的。
这也导致朝堂上一大批官员，有意无意的在向着李宽靠近。
哪怕是李宽没有刻意去做这事儿，但也依旧无法阻止这种潮流。
太子，已然是别人口中的一个称谓了。
他们起初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因为他们也是其中的一员。
直到听见长孙无忌这个提醒之后，众人才猛地察觉到，朝堂上确实是出现问题了！
房玄龄神色凝重的看着长孙无忌，沉声道：“所以，晋王离京就藩，不是你和皇上的主意，而是晋王自己的？”
房玄龄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今日朝堂上陛下那样子就不像是装的，而且长孙无忌说出来戎州这个地方的时候，房玄龄看得出来，李世民是真的生气了。
见房玄龄猜出来了过程，但长孙无忌并没有直接说哪里不妥，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见状，房玄龄等人也不再多问。
这时候不说话，比有些时候说再多的话都管用！
许久，那房玄龄才摇了摇头，面带感慨道：“晋王大义，纵观历朝历代，难找出这么一位了。”
众人一言不发，只是点头附和。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随即拱手道：“诸位，话到此处，老夫就先走了。”
说着，长孙无忌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离开。
众人见状，也就此别过。
入夜，长孙府。
后院。
长孙无忌独自一人在喝着闷酒，面前的菜肴是一口没动。
今日散朝之后，他就将自己关在这屋里不让人进来。
美酒佳肴当前，长孙无忌还从未有如此沮丧过的心情。
李宽这次急流勇退的操作，属实是将他给看懵了。
如今的晋王，尚不足双十年华，正是及冠之后，风华正茂的年纪！
以晋王的才能和手段，只要不出意外，朝堂未来三十年内，无人是他对手！
陛下甚至可能会将乎皇位给他！
而长孙无忌从不觉得，太子会因为这事儿而翻脸。
因为早些年李承乾就和自己说起过李宽的问题。
李承乾对李宽那是真心佩服，甚至觉得大唐交给李宽更加何时。
起初长孙无忌还以为李承乾这是试探，但后来发现，当官员们开始围绕李宽转的时候，李承乾从未觉得不妥，甚至还要求官员主动询问李宽。
对于这事儿，李世民知道也不点破，甚至还颇觉欣慰。
此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架势，让长孙无忌一度怀疑李世民和李承乾还是不是真人。
但这一次，看到李宽的操作之后，他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这种手段，他是万万做不到。
就在他心中百感交集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声禀报。
“大人，有客来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