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师船队出海了。
这天一大早辰时许，朝阳才刚刚升起，数百艘蜈蚣船突然就从金陵龙江洲新宝船厂内拉出五十艘千料巨舰和五艘两千料的巨舰来。
紧接着，这数百艘舰船就排成一条长龙，顺流而下，直奔海外而去。
原本停靠在龙江洲码头的五十艘千料巨舰和数百艘蜈蚣船那也缓缓离开码头，依次跟了上去。
那长龙是越来越长，越来越长，都排出上百里了好像还没有排完。
这一下把龙江和扬子江上操舟行船的给激动的，那一个个就差蹦起来欢呼了。
大明水师这一百多年好像消失了一样啊，根本就没见有什么像样的舰船，甚至就连嘉靖朝倭寇肆虐的时候大明水师还是一堆的小船。
这一下大明水师一下就蹦出上百艘巨舰来了啊，而且，还有几艘是那种两三丈高的楼船巨舰。
他们是真的激动坏了，嘉靖朝的倭患在很多人心里都形成了巨大的阴影，这一下他们终于不用担心倭寇肆虐了。
朝中浙党收到消息，那一个个却都是满脸凝重之色。
小皇帝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原本他们还真以为小皇帝给水师造船是为了在征讨图们汗的时候转运粮草呢。
因为这两年龙江洲宝船厂出来的都是四百料的八爪船和八百料的蜈蚣船，而且还都没有装火炮。
这样式的哪怕出了几千上万艘他们也不担心，四百料和八百料的漕船那本就有上万艘，有什么好担心的？
去年上半年，龙江洲宝船厂那边造出五十艘千料福船的时候，他们着实是担心了一把。
不过，那些福船就停在龙江洲码头一直没动弹，渐渐的，他们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兴许，小皇帝只是为了耍威风，所以让人造个五十艘千料福船出来显摆显摆。
谁知道，这今年刚开年没多久，龙江洲宝船厂突然间又蹦出五十艘千料福船和几艘两千料的福船来，而且一出来就顺流而下，跑海外去了。
这一下，可把他们吓了一跳。
大明沿海真没海盗和倭寇了吗？
有啊！
没有他们怎么做海外生意，怎么赚大钱？
如果水师船队正好遇到海盗和倭寇的船队那可就麻烦大了！
虽说隆庆朝开海之后朝廷不禁海外生意了，但是，做海外生意是要跟市舶司买堪合的，一个堪合一艘船，堪合还得年年换，而且贵的吓人。
他们也就买了几个堪合意思了一下，这样好出货。
问题，跟他们勾结的海盗和倭寇手里头足足有数百艘舰船啊！
这下可如何是好？
沈一贯正偷偷召集浙党官员商议对策呢，万历却是在召集人备货。
这做海外生意不但要有船那还得有货才行，而且货还得多，一旦海外生意做开了，那货物数量数以万计乃至数以十万计都不够。
毕竟，这是一年几千万两的大生意，需要准备的货物那真不是一般的多。
比如布匹，如果按大明的批发价格来算，一两银子五匹布，五十万匹布也才十万两银子，五百万匹布也才一百万两银子。
当然，他们卖给那些殖民强盗肯定不是这个价，翻几倍乃是翻上十倍都有可能，不过，这布一年最少也得准备个几百万匹才行。
还有诸如瓷器、茶叶、药剂、玻璃、镜子、乃至煤油、煤油灯、铁器等等，那都得备大量的货。
这天一大早辰时许，他刚刚批阅完重要奏折便将英国公张元功、永年伯王伟、周丹泉和万邦忠招至御书房中，商议起来。
他就召集了这四个，因为这会儿海外的生意他都还没开始做，浙党甚至都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此时此刻，这种事还不宜大肆宣扬，万一逼得浙党狗急跳墙，跟嘉靖朝一样发动海盗和倭寇疯狂上岸烧杀抢掠，那就麻烦了。
现在他手底下人马虽然已经足够剿灭海盗和倭寇了，但几千上万里的海岸线，那也不是说剿灭就能剿灭的，他虽然无需像嘉靖朝一样剿个十多二十年，那最少也要剿个两三年。
到时候东南沿海的平民百姓又要经历一场浩劫，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中兴盛世之局又不知要被耽误多少年。
所以，他决定暗中准备，先不暴露抢生意的意图，也不去围剿海盗和倭寇，让浙党摸不着头脑，等水师舰船足够了再突然发动，在海上把海盗倭寇清剿一番，搞得海盗和倭寇没什么船拉人上岸烧杀抢掠了，再抢生意。
没办法，这会儿的大明别有用心的文官太多了，这帮家伙为了私利什么都干得出来，一旦他显露出要怼这帮家伙不利的意图，那就会怪事频出乃至天下大乱。
就好比，嘉靖帝刚显露出想要收复河套的意图，完了，提出收复河套的三边巡抚曾铣和支持收复河套的内阁首辅夏言都被弄死了，北虏直接就杀到京城来了。
后面嘉靖帝还不知死活，下旨剿灭海盗和倭寇，严格实施海禁，完了，全力围剿海盗和倭寇的巡抚朱纨、李天宠、总督张经等等，全部被害死了。
这些还都是嘉靖帝自己下旨杀的，然后大明便南倭北虏，天下大乱！
他可不想现在的大明还出这种荒诞离奇的怪事。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郑重道：“今天朕跟你们说的要守口如瓶，不要告诉任何人。”
英国公张元功和永年伯王伟等闻言，那都是满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都以为万历是要跟他们商议什么军国大事呢。
谁知道，万历紧接着便问道：“周工，现在做瓷器还是用手搓吗？”
呃，这话什么意思？
周丹泉细细想了想，这才小心道：“万岁爷，现在我们的火油罐、震天雷、装药的瓶子和装酒的瓶子都是用水车冲压出来的，其他瓷器那是用手搓的。”
现在他们已经有冲压的基础了，这个就好办了。
瓷器这东西，如果是艺术品，那自然是用手搓出来好看点，如果是纯生活用品，那用机器冲压出来还好用些。
比如，最普通的碟子和碗，如果用手搓的，那多少有点差异，一迭迭十个估计都会有点歪，如果是用机器冲压的，一迭迭几十个那都是整整齐齐，这样放置和运输都方便一点。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果断道：“周工，现在我们要大量生产瓷碗、磁碟、瓷杯等等日常用的瓷器，这些我们都用水车来冲压，这样做起来快，而且大小一致，整齐划一，好用也好运输。”
这个倒是有道理，现在饭馆里常见的饭碗和酒碗，十个迭一起都要小心倒了，如果用机器冲压，那几十个迭一起都不用担心会倒。
周丹泉闻言，连连点头道：“万岁爷英明，这门生意的确好做，我们用机器冲压出来速度简直不要太快，人工成本等于节省了大半，价格便宜一半还有钱赚，饭馆乃至酒楼里面肯定都会买这种大小一致的碗和碟子什么的。”
你怎么想着往便宜里卖？
朕是想赚大钱的。
万历微微摇头道：“周工，我们不是做便宜的，我们要做就做能卖得起价的，你可以命人把模具雕琢精细一点，又或者做些外形特别好看的。
比如，茶杯，朕就用过那种六边花瓣形的茶杯，看上去那是相当的精美，如果用手搓，那么一个茶杯怕是得搓半天，如果是机器冲压，也就是冲个六边形的杯子和一个精美的手柄而已，快得很，但做出来肯定比手搓的要精美得多。”
呃，这用模具冲压，做精美一点的确很简单。
问题，价钱太高有多少人会要？
周丹泉又细细想了想，随即小心的问道：“万岁爷，您的意思，我们多雕琢点精美的样式出来，少做点，卖给那些有钱人？”
开玩笑呢，用模具冲压那就是为了尽可能多做啊。
万历很是干脆道：“不，我们要多做，每种样式都安排个水车不停冲压，能做多少做多少。”
啊？
每种样式都安排个水车不停冲压？
那一天最少能冲压几千上万个出来啊！
周丹泉闻言，那都有点整不会了，一种一天几千上万个，十种一天就是几万个乃至上十万个啊，一年下来就是几千万个啊。
产量这么大，还要卖高价，卖给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