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盟这十年庆典办得热闹,散得也快。来贺宾朋夜宴过后便就纷纷告辞、便连盟中各家主事,亦只停了二三天,便就散去。
依着康大掌门所言,各家主事日理万机,不好多留,以免耽误正事。
其实到底如何,来参会的众修倒也清楚。毕竟礼都收了,依着康大宝那敦本务实的性子,不再愿意管饭倒也在情理之中。
好在各家主事也不在乎这么一口灵肴吃,平、斤二县被康大掌门治理得百兽率舞,寒鸦山数百家门户和平相处、少有争端、便连落户在左近各县的那些门户,若是遇到了什么不平之事,只要与重明宗有过几分香火情,高低也能求来一张外事长老叶正文所写的条子、以为说和。
这便足够了,还能企望个什么?
有那与重明宗亲近些的门户,不仅要为重明盟建盟十年赠礼、还有康昌懿筑成道基、张清苒降生独女、袁夕月诞得双生子这几档子喜事,都不能落下,礼多人不怪么。
况且春种一颗粟、秋收万颗子这道理是最浅显易懂的,任谁都晓得,若论善缘这东西,自是越早结越划算。
翡月单家当年若无先家主单晟不要脸皮一路攀附,单士杰哪里能维持得住这边州寒素的家品?更莫说与重明宗结盟、聘得几个筑基供奉了。
长县马家、洪县贺家更不消说,这两家中的筑基真修是因何来的、有重明宗几分功劳,便是个局外人亦都看得清清楚楚。
退一万步讲,若说上述几家还稍有底蕴可言,主家之人或也能称得精干,那采石陆家时至今日也只不过一个老妪陆芸娘顶门立户,又是凭什么在重明盟会时候与卞浒这堂堂丹主列席同坐的?
只看采石陆家这番际遇,不晓得要令多少主家之人掐红大腿。可过去那艘船既都已经发走了,自是该想办法如何登上去、快些补个位置才对。
是以这一回,重明宗本来因了演武加俸而变得有些空荡的宗门府库便又变得满满当当。
加之这一回整理各家贺礼袁晋未有帮忙,段安乐亦在争分夺秒转换功法。叶正文便只有独自带着几个可堪信重的弟子忙了数天,方才整理清楚。
随后叶正文便要持着礼单去与康大掌门禀报明细,心头想着这一回怕是要议许久。
各方宾朋赠给重明盟的贺礼需得如何分配于盟中各家、赠给康昌懿筑基等三件事的贺礼其中哪些是要入宗门府库、哪些又要入掌门私帑这些事情皆是冗杂十分,处理起来,怕是要费许多工夫。
叶正文正行在去康大宝小院的路上,半途却见得了骑着金毛老驴从寒鸦山回转的何昶,后者自是礼数周到,当即言道:“拜见叶师伯。”
叶正文笑着应过,上下一阵这才成真传的俊秀青年。
已经弱冠之年的何昶面容更加俊美了,颇肖其父。这身修为倒是无甚好说的,便算得了不少资粮,因了资质所限,何昶照旧卡在进阶练气后期的门槛上,怕有二三年都未得突破了。
反倒是其座下这头金毛老驴这些年毛色愈发鲜亮,不单更加通得人性,还有人传这老驴常在何昶与人辩经的时候如痴如醉。
“这畜生莫不是要开灵了?”
叶正文沉吟一阵,若是真如这般,那对重明宗而言倒未必是件好事。也就是如今康、蒋二人实力都已精进许多,便算这老驴真要作怪,也翻不起来什么浪花,若不然叶正文怕是当场就要动将这老驴掌毙的念头。
“不过还是需得提个小心,待得空了,还是要与老康好生讲一讲。”
这到底只是个需得防患于未然的事情,叶正文想过一阵便就抛到一边,面露浅笑,朝着轻声发问道:“何师侄是要去寻掌门?”
何昶翻身下驴,恭声应道:“是嘞,师侄才在寒鸦山中寻得了几样新鲜吃食,专门带回来给阿舅与舅娘尝一尝。叶师伯可要来上一些?
这些炸食味道不错,是凤林山尤家前一二年觅得了一些杂菇,也不晓得姓名,只是发现只消裹粉炸了吃,滋味儿便就甚好。
尤家主便在去岁专门辟了片菇田来做培育,四舅三年前在凤林山临近地方修了间逢五逢十才开的临时墟市,尤家倒是跟着沾了便宜、赚了笔小钱,还特地给袁家哥哥与我送了些来,师伯若不嫌弃,大可吃个新鲜。”
叶正文展颜笑道:“倒是有趣,也是不急,恰好我也要寻你阿舅,他最是好这口舌之欲,便与他一道尝尝吧。”
何昶俛首应了,牵着老驴缰绳迈步过来挨着叶正文一道行走,左右无事,后者便就又声问道:“这一回去寒鸦山可见得有什么变化出来?”
“变化可是大了许多,二舅常在野狐山驻守,每逢秋月,便就带着青玦、赤璋二卫人马肃清残妖。前些年每岁尚有七八家门户遭妖群袭杀、断绝道统,但而今我重明治下各家,几已无有妖患;
四舅与袁家哥哥常驻在甲丑兵寨为寒鸦山各家排忧解难,因了阿舅慈悲之故,这扶危济困时候往往都只收得本钱。
不过习有百艺的这些外门师弟虽然未有赚得许多资粮,却也跟着得了不少历练,身上造诣都是突飞猛进,便连百艺楼中几位二阶供奉,亦是屡有夸赞言辞;
靳家嫂嫂在甲丑兵寨经营的重明楼分楼亦得了生发,生意做得如火如荼,这一家独大的生意确是好做,听得她平日里闲谈,依着我猜,怕是都不差周家姐姐在重明坊市里守得那间铺子许多了。”
“不错,涨了些眼力。”叶正文稍显赞许地点了下头,心头亦跟着放心了不少。
何昶修行虽算不得慢,但毕竟只是个四灵根,性子又远不如段安乐内秀、靳世伦坚毅,是以便算有一众长辈的用心栽培,但能保得他在九十大限之前成就筑基,或就已是得天所幸了。
故而依着康大掌门等人对何昶所做的长远打算,后者不消如康荣泉、段安乐、明喆这些后起之秀一般挑起大梁,能如叶正文这样做好外务、为主事之人拾遗补缺,便算很好了。
这也是康大宝本来要其拜在裴奕门下的原因,道理还是如当年要康荣泉拜师裴奕时候一样的道理,先掌门一系下面的四人本就同气连枝,何昶作为先掌门血裔,拜在李师叔一系门下,却能更好弥合两家关系。
只是康大宝这主意却被叶正文否了,原因是裴奕到底还未成筑基,将来如何犹未可知。若是何昶拜在裴奕门下,确是显得有些薄待,或要招外人口舌。
叶正文所言这话虽是十分功利难听,却也十分在理,康大掌门犹疑一阵过后,便就替仍被留在颍州的蒋青拿了主意,令何昶拜在了蒋青门下。
恰好明喆也才成筑基,正在本山修行,这几年倒也能抽暇出来,对这小师弟好生教导一番。
巡视寒鸦山诸事民生这差遣对于寻常弟子算不得肥差,但是有了叶正文的精心安排,却成了何昶一项稳定的收益来源。
不过此子倒也争气,身上膏粱做派无有太多,也未有辜负众人这番照拂。这些年为人处世尚算合格,将来或能做得好这一摊被诸位长辈寄予之事。
二人行到掌门小院的时候有些热闹,长居在野狐山豢养蜂群的张楽也告假回来了,此时正怀抱着康大掌门独女康令仪,珍惜十分。
倒也难怪,重明宗内一众长辈除了周宜修外,便数张清苒与张楽最为亲近。
她灵根不佳、悟性也只一般,索性年资颇老,豢养多年的灵蜂也在稳定生发,是以便算前程不佳,但在各家长辈心里头却也不是全无分量。
可如今分李张家业已不在,重明张家便算这些年已有族人十万,照旧未寻得出一个灵根上佳者。
若不是前些年重明宗弟子折损得厉害,又有张祖师这层关系在,张家冒出来这几根仙苗怕是连重明门墙都难得进,照旧要跟董家、蒋家这些附庸小族一般,迁去寒鸦山中求个前程。
是以张楽对康令仪如此爱惜,却在情理之中。毕竟将来康大掌门这位独女若对人才式微的重明张家亲近些,便算自己不在宗内了,重明张家的处境却也维持得住。
见得二人进门,张楽抱着康令仪福了一福,叶正文淡笑接过襁褓,看到锦被中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便就一乐。
叶正文护得严实,一旁的何昶难凑过去,便就开口与张楽寒暄言道:“张师姐也回来了?我在寒鸦山拜见四舅的时候,听得他老人家谈起婚期定在明岁孟春之际,便以为师姐正在准备呢。”
张楽听得此言,不算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之色:“时时候尚早呢,何师弟怎好这般讲。”
叶正文却也出言接道:“不早哩,转眼便就到了,也不晓得周师弟为你攒了多少嫁妆,我估摸着怕要将单家主喜得眉飞色舞。”
张楽羞得不说话了,如她这般资质姿容,能嫁入翡月单家这等边州寒素作为当家主母,周宜修这做师父的,自是不晓得费了多少心力。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话确是半点不错,天晓得单家人听闻得他家筑基家主,将要娶得一位年过四旬的寻常坤道作为正妻是何心情?
不过单家人的心情虽是难猜,但何昶等一众同门确是为张楽十分欢喜的。除了康大掌门稍稍可惜又失了一稳定进项之外,其余人都可称得欢欣鼓舞。
三人正说得热闹,便就见得将至舞象之年的康昌晞头顶通天冠迈出房门。
这少年面容倒是与其俊美十分的长兄不同,费疏荷的柔美在其脸上显现不多,容貌倒是更肖阔面重颐的康大掌门,却又要比后者多出一分意气扬扬之气,显得自信十分。
此子灵根比起其兄而言稍差一筹,不过三灵根罢了。起初叶正文还因此有些忧心,不过在见得康昌晞修行较之康昌懿还要迅捷之后,便就放心了不少。
加之其与乃父一般,悟性不差,便连康大掌门所修的破妄金眸亦都习得,炼体一道更有天赋,年才十三,《北夜宫太古原体真解》也都初窥门径。
且不光有宗门长辈照看,费恩华这冰叶筑基,因了卡在筑基后期关卡,都被费天勤派来重明宗看顾教导康昌晞十载时光,好让这掌门嫡子吸纳两家之长。
听闻费疏荷还在做外交沟通,求过几次韩宁月,还想将康昌晞送至玉昆韩家修行一阵。
听闻这事情还令得康大掌门有些埋怨自家正妻厚此薄彼,不过叶正文却不觉有异,能似费疏荷这般栽培庶长的嫡母已是十分难得了,称一句“视如己出”亦不为过。
真要强令费疏荷一碗水端平,倒才是要生出祸事出来。令得康昌晞这将来前程绝不逊于康昌懿,这才是好事情。
叶正文将思绪收回,目光重头在迎面走来的康昌晞身上,上下扫过。
仍是那句旧话,康大掌门的子嗣,勿论出身如何,身上确是不敢沾惹上纨绔气的。康昌晞眉宇间那股傲气并不令人生厌,见得叶正文来后,亦是礼数周全:“是叶师叔与何师兄来了,父亲正在云房煮茶相候。”
叶正文眉眼如月,语气里头透着亲切:“这便去了,晞哥儿修行又有进益,想来是快突破到练气后期了吧?”
“身上课业母亲催促的紧,小子未敢松懈。”
“嫂嫂用心良苦,”
叶正文被请到云房之中,何昶跟着一道进来。后者是在蜜罐子里头泡大的,甫一入得云房,便就察觉出来室内茶香不浓,亦就晓得康大掌门又犯了苛待自身的毛病、煮了劣茶。
不大的云房里头照旧简朴如初,多年过去,饶是康大宝都已从一介一文不名的低贱游商,变成了主宰万修前程的大宗掌门,这房内的摆设也照旧无有什么变化。
与稍皱眉头的何昶却是不同,叶正文入得这云房倒显得恰然自得,几步便就迈到康大掌门对面坐下。他倒是能把得准康大宝的脉,晓得后者只有在这穷酸场景里的时候,方才能够最是闲暇舒适。
“难生贵气。”
叶正文突地在脑海里头想起来上次康大掌门与他抱怨时候转述的费疏荷所做评语,倒是觉得恰当十分,倏然发笑。
怎料康大宝却是会错了意,同样笑声发问道:“怎么,这一回收的礼较之以往要多?”
“多是多了,晚些与你讲吧,先讲讲你要讲之事。”
康大掌门稍显讶然,递过杯浓茶塞进何昶手中,疑声发问:“老叶你怎晓得今日我有事要讲?”
叶正文端起茶杯嗤笑言道:“你这性子,若无有事情相商,怎舍得泡茶?”
“呵,倒也是。”康大宝倒是颇为赞同,转向何昶言道:“你阿娘正在寮房中与袁小娘一道讲经,晏哥儿与昭哥儿也在那里,昶儿你去与他们说说话吧。”
康大掌门两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幼子又有个什么好说话的,何昶自是晓得前者要支他出去,倒是十分乖巧的应了,只将准备好的炸食置在矮几上,便就退出云房。
见得康大宝灵决一变,开设好了禁制,叶正文这才觉出不对,疑声发问:“本就是你唤昶哥儿来的,怎又要撵他出去。”
前者并不应他,只是摸出来一封信符,递到手边:“且先看看吧。”
叶正文心生讶异,快速扫过,递回信符的同时眉头也已蹙起:“颍州族地那边,还是不允蒋师弟回宗?”
“老三信上确是如此讲的,”康大掌门语气亦是难称轻松,“这都已是第三回了。”
叶正文想过一阵之后,方才言道:“依我看来,怕不是蒋师弟信符中所言费家要将他调入应山军做副将那般简单。”
康大宝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觉得的,我从老三与宗内来往的这几封信符里头看出来,颍州浗水堂那南希宗老,似有些要留老三做他家女婿的意思。”
“那么依你看来,这事情是好是坏?”
“于旁人自是好事,于老三倒是未必。”康大掌门轻声一叹,“他哪是个能受气的性子,若是南希宗老选得族女又尊又贵,怕是将来还要生出事端。浗水堂是费家上三堂之一,而今都有三名金丹宗老坐镇,实力要比歙山堂强出许多。老三若是不从,亦要得罪人,这真是”
“嗯,蒋师弟确如掌门所说那般,便算尚得贵女,也难称好事。”叶正文点头赞同过后,复又言道:
“听闻两河道最近闹得厉害,今上已经召见南王,将要兴兵。颍州费家与南王向来亲近,他家也被南王用得颇为顺手,历来都要拣选精干、随扈左右,蒋师弟这个节点去应山军中做得副将,怕也有些凶险。”
康大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我亦是如想的,真要卷进了真人战场,可远不是我们在山南道地方这些小打小闹能比拟的。血剑门的真人都死了不止一个了!
南王若不是有番际遇,怕如今也只能缠连病榻之上,那等时候,便算金丹上修在那等境况下都难说自己能保命在,遑论老三了。
可.可是,我又该教他如何开口,好从费家抽身回来呢?”
康大掌门破天荒的后悔起来将蒋青送到颍州族地这事情,毕竟若后者真被募进了应山军里头任了军职,将来便算回得重明宗也是少有自由时候,照旧需得费家任意调遣。
届时怕是连个讨价还价的余地都难得求请得到!那自己这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师弟,不就全成了别家的么?
叶正文也跟着急得心头冒出些火来,他呷口热茶,被苦得精神一振、双眼一眯的同时,这念头倒是也跟着清晰许多,倏然灵光一闪:
“掌门有无想过,南希宗老要留蒋师弟做女婿的事情,天勤宗老那里或是乐见其成,但费司马呢?”
康大宝面色稍霁,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叶正文长叹一声:“碧落灵根是歙山堂所付、人是歙山堂欠下人情送到颍州,偏灵体已全、前途光亮的蒋师弟却被浗水堂赚去了,若做这笔买卖的是掌门你,你可能干?”
“啪”
康大掌门猛地一击掌,脆声震得近在咫尺的叶正文耳廓都是生疼,脑袋嗡嗡作响的同时,也听得前者兴奋言道:
“自是干不得!老叶你这脑袋倒是灵光,过些时候待得伯岳出关,我便去寻他,问问他该如何行事。”
叶正文又揉着耳朵提醒一句:“先莫得意,也不晓得费司马能否帮我们开腔。再一个,便算蒋师弟真被召回来之后,歙山堂当是也要招他做女婿的。”
“招便招吧,总也躲不过的!只是召回来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总要比被人锁在颍州、连消息都难得沟通的好!”
————寒鸦山,洪县境方向深处
费天勤舒展双翼,在山间地带滑翔了不晓得多少个来回,终是未有建功,令得这老鸟心头生起烦闷之气,猛地扑棱一阵过后,便就调转方向,回到了它打杀了黄头狮过后才得到的三阶中品灵脉。
“这么大的一处妖山,当年妖族尊者立国之处,怎这般难寻到一个无有跟脚的三阶妖校?”
费天勤有些气恼,同时亦是后悔起来,若是当年那枚黄头狮的妖丹未被它生吞掉了,现下倒是不必犯愁要到何处去为康大宝寻觅兽丹。
它天勤老祖可是少有夸言的时候,若是因了这点儿小事而损了面子,它可是万难接受的。
只是这一回出来都已有小半年了,费南応仍在闭关,大小事情交由朱彤这妫相门徒处理了这般久,是也该回去看看才是。
费天勤念到此处,倒也果决,振翅一飞便就出了洞府。
从灵脉上头拂过的时候这老鸟还在思忖:“听闻康小子似在平、斤二县境外拓野千里,招募了许多小门小户入内生发,还经营得颇为兴旺。
老祖我寻得的这片灵脉到洪县境怕是足有五六千里之遥,期间照旧有无数星散灵地,若能募得人来屯驻繁衍,将来纵是比不得族地那般膏腴,但也当不无小补。”
但一想到要将中间这截梳理干净,不晓得要耗费多少心力、工夫,费天勤又生出些倦怠之心:“还是等南応出关过后,再让他来料理这些事情吧。”
方才打定主意,费天勤便就闻得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放出神识一探,眸中锐光一锁,费天勤便就看到了一个身披黑袍的老修。
“诶,倒是忘记问一问康小子了,也不晓得邪修的金丹,他认是不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