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到了苍龙殿,把太卜的话转达给了梁季雄。
梁季雄闻言笑道:“好个老贼,几时轮到他对我指指点点”
嘴里不服,但梁季雄还是采纳了太卜的建议:“我独自前往碌州便是,你随大军同行,一路也要多加小心。”
徐志穹摇头道:“我从阴阳法阵先走,或许还要比二哥早到一步。”
梁季雄有些担忧:“把大军交给余杉那厮,我却放心不下。”
徐志穹叹道:“少了你我两个招人恨的,大军反倒少了不少凶险。”
两人相视而笑,笑过之后,徐志穹不忘叮嘱一句:“二哥,你若是不能平安抵达碌州,今日出征的大好儿郎,可就全都葬送了。”
梁季雄道:“我正要与你说起此事,我若是路上出了什么闪失”
“这事不要跟我说,你不能有闪失,你身上背着几千条性命。”
天明时分,王振南穿好了彪魑服,挎上了佩刀,背上了行囊,提起了灯笼,准备出门。
正妻刘氏拉着王振南的衣袖,含着眼泪道:“夫君,伱这废了一条胳膊的人,却还上什么战场”
王振南给刘氏擦了擦眼泪:“胳膊断了,可脊骨没断,咱们大宣的爷们,岂能向图奴那群毛鬼低头”
“你说这些作甚我一个妇道人家听不明白”刘氏抱着王振南道,“我找人再给你说上两房小妾,我都先看好了,姑娘俊着呢,你当真舍得走”
王振南道:“我不在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却要打理好。”
“咱们家不缺田产,也不缺银子,你辞了这差事,陪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么”
王振南长叹一声,扯开了妻子的手臂,默默出了门。
孟世贞穿戴整齐,喝了一碗酒,抹抹嘴道:“我走了”
陈九儿帮孟世贞背上行囊,叹口气道:“我这肚子也不争气,怎就给你怀不上個娃娃”
“说这作甚有了娃倒是个牵挂,万一娃没了爹,却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陈九儿笑一声道:“你若是死在了战场上,千万叫人捎个信回来。”
“放心吧,你收着了信赶紧改嫁,一天也别替我守着。”
“我守你作甚反正老娘也不是第一回嫁人”
孟世贞走出了巷子,陈九儿站在身后,脸带笑意的看着,一直看着孟世贞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之中。
笑着笑着,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老娘命苦,怎就遇到你这么个夯货,早知道还不如回桃花棚跳舞去,
你特娘要是死了,我就跟着你去那边,你下辈子也别想扔下我”
刘普安站在茅厕门口,抱着佩刀,一脸不耐烦道:“我说老马,你都蹲了小半个时辰了,差不多就出来吧。”
“差一点,就差这一点,你让我再使使劲,马上就好”
“你别使劲了,你就是把肠子拉出来,咱该走也得走”
童青秋和韩宸结伴出了阴阳司,看韩宸精神不太好,童青秋道:“师兄,昨夜可是没睡踏实”
韩宸没作声,昨日他得罪了太卜,一天一夜都被困在童青秋里的屋子里,晚上确实没睡好。
童青秋叹道:“打仗这事,我也是第一次,翻来覆去,整整一夜没睡。”
韩宸点头道:“翻来覆去,我是知道的,我昨夜在外屋,一直听你们两个翻来覆去,你还问我睡得踏不踏实”
两千武威军,一百提灯郎,一百阴阳师,再加上兵部手下的一千多人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楚禾在队伍中看到了伍善兴的身影,且上前打趣道:“不好好看城门,却跑出来送死”
伍善兴冷哼一声:“放心吧,爷爷比你命长”
“我听说到了战场上,人命还不如一只蚂蚁。”
“不会打仗的去了就是送死,到了战场上,你跟紧我,我保证你好模好样的回来。”
楚禾嗤笑一声:“说的像你打过仗似的”
伍善兴笑道:“这得看天分,我天生就是个会打仗的。”
余杉从队伍前头走到楚禾面前,喝道:“行军途中,不得交头接耳”
楚禾一撇嘴,伍善兴耸耸眉毛,没有作声。
乔顺刚在旁道:“说两句话还不让了这一路却要闷杀人么”
余杉皱眉道:“军营有军营的规矩”
“你的规矩说给你军士听去,提灯郎听不懂你的规矩”
眼看两人争执起来,徐志穹上前劝解两句,劝走了余杉,和乔顺刚一起并肩走着:
“乔大哥,我这次不跟着队伍走,你一路上尽量别和余杉冲突。”
乔顺刚哼一声道:“你放心吧,我保证不打死他就是”
队伍出城十里,余光远在一小亭之中,与长子余韧目送余杉。
看着余杉满身盔甲在队伍之中穿梭,余韧的目光有些怪异。
从小到大,他一直看不起余杉,长子就是长子,在家中的地位不是其他兄弟能比的。
但今天,所有家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余杉身上,这份原本属于他的瞩目被余杉抢的干干净净。
尤其是父亲。
余光远的眼神非常复杂,他看着余杉,既心有不舍,又以之为傲,眼泪就在眼眶,但腰身挺得很直。
余韧觉得自己没什么存在感,且找了句话说:“父亲,若是想念小杉,我把他叫来就是。”
余韧正要去,却被余光远拦住了。
“莫去,莫要乱他心神,莫要乱他心志,汝不知何谓战事,汝不知何谓北征”余光远有些哽咽,“吾儿,必当凯旋而归”
大军前行十余里,阴阳师开始布置第一重法阵。
这一重法阵,能让大军快速前行三十里,看似不多,一路积攒下来,能让行程缩短一大半。
余杉冲着众人喊道:“站齐队列,不要越过阴阳师画的界线,若是有人掉队,其他人不要追逐,不要拖拽,阴阳师自有处置”
不多时,烟雾升腾,法阵生效,众人双脚贴着地面,向前飞驰。
马广利最厌恶阴阳法阵,踩在法阵上便觉得肚子难受。
“我说能不能先停一会,我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孟世贞怒道:“我找个塞子给你塞住,省得这一路给老子丢人”
徐志穹看了乔顺刚一眼,乔顺刚低声道:“放心走吧。”
徐志穹假装脚下打滑,一下掉出了云雾之外,楚禾大喊一声:“不好志穹,那,那个徐千户掉队了”
乔顺刚喝道:“嚷嚷甚来等阴阳师处置就是了”
余杉看向了韩宸,韩宸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志穹怎么掉队了你们先走,我去找他。”
韩宸刚走出法阵,却见童青秋跟了上来:“师兄,不必管志穹,有人接他。”
徐志穹跳出法阵,被陶花媛从身后接住,带着他进了一片树林。
“桃儿,来这作甚不回阴阳司么”
陶花媛道:“不用回阴阳司了,师尊说在这做好了法阵,能直接把咱们送到北境。”
北境。
太卜一直都说北境。
“太卜是要把咱们送到碌州吧”
陶花媛诧道:“不是碌州还能是哪”
“是碌州就好,咱们快些启程。”
陶花媛在地上洒了些水银,水银转眼消失不见。
“法阵还没准备好,须等待片刻。”
说是片刻,一等等到了正午。
徐志穹等的乏困,靠在树下,伸个懒腰道:“早知耽搁这么多时候,还不如回阴阳司,从阡陌楼启程,现在早就到了碌州。”
陶花媛也觉得费解:“师尊让我们在这里等,我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地面上的水银突然浮现出来,化作一对阴阳鱼在地面上旋转。
陶花媛笑道:“法阵来了,咱们走吧”
两人踏上法阵,脚下阴阳鱼升腾,带着两人消失在浓雾之中。
一对阴阳鱼在浓雾之中身形交缠,化作黑白相间一只巨手,用掌心托着两人飞速前行。
徐志穹讶然道:“一个传送法阵而已,还用得着做的这么花俏”
巨手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陶花媛面色惨白道:“不要胡言乱语,这是星君的真身,真身上的一只手。”
徐志穹眨眨眼睛道:“哪个星君”
“生克双星”陶花媛攥紧了徐志穹的臂膀,“师尊借来了生克双星的右手”
生克双星,阴阳家的庇护者。
阴阳一道受两颗天星庇护,一为生星,一为克星,两位星君形影不离,从凡人的视角来看,就像黑白相间的一个人,但其实是两个实体。
这只手,是生克双星借给太卜的,具体什么手段不知。
只不过去一趟碌州而已,还用得着星君出马
这排场也太大了
两人在星君的右手上坐了大半日,直到这只右手把两个人扣在地上,周围的云雾才慢慢散去。
寒风过处,徐志穹打了个寒颤。
两人果真到了北境,这里却比京城冷得多,徐志穹感觉这天气差不多要下雪了。
脚下一条青石路,十几尺宽。
面前一道青石墙,高矮参差有垛口。
这是城头
哪座城的城头
碌州州府么
不是要打仗了么
怎么城头上空无一人
徐志穹趴在城墙上,顺着垛口向下看了一眼,确系这不是碌州州府。
在大宣,城墙的高度受到礼制的严格约束。
望安京的城墙高五十尺,其他城池的城墙都不能超过这个高度。
但徐志穹眼前的这道城墙,从目测来看,至少有八十尺高。
什么样的城墙能超过京城城墙的高度
在大宣,只有一种可能边关的城墙。
这是一座边关,可碌州原本不在边境,哪来的边关
难不成跑过头了跑出了碌州地界,跑到了涌州
这可不妙,涌州不是全境失守了吗
徐志穹沿着城墙望去,城墙修在两山之间,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的确是一道险关。
城墙中央插着一面残破的大旗,大旗上绣着一条苍龙。
这是大宣的旗帜,这是大宣的关隘
徐志穹正当愕然,忽听一阵呼吸声传入耳畔。
不是一阵,是一群。
城外一群,城里还有一群。
徐志穹趴在城头上向外观瞧,发现有人正顺着城墙向上攀爬。
发色黄中带红,肤色灰中带白,深眼窝,高颧骨,胡须茂盛,而且还打卷。
图奴人
这几个图奴人身上穿着特殊的外衫,外衫上有一层极细的绒毛,能贴着垂直的墙壁攀爬。
徐志穹抽出佩刀,示意陶花媛准备作战。
陶花媛瞪了徐志穹一眼,这么大一座关隘,就凭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守得住
徐志穹指了指城内,示意关隘之中还有其他人。
陶花媛准备好了雷霆术,看到一个图奴人摸上来,刚要用雷击,却发现法术用不出来。
徐志穹眼疾手快,一刀斩杀了一个图奴人。
又一名图奴人,陶花媛想用火术,还是施展不出来。
索性不用阴阳术了,陶花媛拔出长剑,直刺图奴人的胸口,图奴人的这身外皮不止能爬墙,而且还非常坚韧,长剑根本刺不穿。
图奴人拔出独有的弯刀砍向了陶花媛,陶花媛避开刀锋,一剑刺穿了图奴人的眉心。
徐志穹这厢已经杀了十几个图奴人,可图奴人的数量太多,不多时有上百人翻上了城墙。
如果陶花媛能用阴阳术,对付上百人还真不在话下。
问题是陶花媛施展不了法术,徐志穹也没有大范围攻击的技能。
他想用化身无形之术带着陶花媛暂时离开城头,可发现自己的技能也用不出来。
为什么所有技能在这地方都用不出来
没办法,只能跑了。
徐志穹扯住陶花媛准备跑到城下,忽见城头之上浮现出一座城楼,两百多名大宣士兵从城楼上阵列而下,第一排士兵手执盾牌,第二排手执单刀,手扶盾兵后背。
第三排士兵手执长矛,按校尉号令在盾牌缝隙中刺杀。
爬在城墙上的一百多图奴人,本就疲惫不堪,再加上不成阵型,很快被大宣士兵赶杀殆尽。
徐志穹拉着陶花媛,站在了人群中央。
校尉走上前来,和徐志穹互相打量着。
这校尉穿着一身破烂战衣,头发和胡子黏在了一起,满脸挂着一层污泥,根本看不出个长相。
然而在这二百多人当中,还数这位校尉最干净。
校尉看着徐志穹,问道:“宣人”
徐志穹点点头道:“这是什么地方”
校尉答道:“大宣涌州,铁狼关”
大宣
涌州
铁狼关
涌州没有全境失守
校尉喝一声道:“把粮食拖回去,敌人要扔石头了。”
徐志穹正纳闷哪来的粮食。
却见大宣的士兵正在拖图奴人的尸体。
壮志饥餐图奴肉,笑谈渴饮毛刹血
铁狼关断粮将尽一个月,士兵就是这么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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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