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县时，【神龙决·五鬼搬运术】已经施展过一次。
当时，傲子利用读者们殷殷的催更怨力，召唤出了催更鬼这种宝货，本以为是个只会催更狗叫的孽障，没想到居然派上诸多用场。
而今梅开二度，程序上已十分熟悉。
李白龙寻了个僻静处。
虚空之中，浮现出龙形之影，龙傲天以愿力显化外相，龙爪虚抓，编织无形汇聚的负面情绪，将黑色的心灵之光编织成有质之物。
李白龙环顾四周，似乎见到了无数张脸庞的幻影。
一张张颜面，或嫌弃，或厌烦，或不屑，或恶意，絮絮低语，冷笑热嘲，发出了阵阵不谐之音，令他心潮起伏、渐生焦躁。
很快，这些负面的恶意具象，悉数化为虚无的渺烟，被龙傲天抓入手中，炼化提纯，渐渐凝聚成新的诡异。
静室之中，有紫青二气凝聚，纠结缠绕。
“——成了！”
恶鬼复苏，紫光缭绕，风雷之音大动，雷声之中，碧荧色的旋风凭空回旋，俄而紫青二气同时挥散，鬼物自碎风中现形，立于三尺之外。
李白龙好奇地定睛去看。
那鬼戴着一个面具，面具上描画的五官颤动，犹如活物。
它与催更鬼类似，其手脚也呈现半透明地虚化，整个鬼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刻薄气息，使人心生忌惮，不愿接近。
李白龙微微皱眉。
这厮给他的感觉，比催更鬼还要糟。
不知有何本领？
他上前一步，便要仔细观察。
突然，那鬼抬起头来，盯着他，脸上面具变幻，眉毛竖起，嘴角下拉，呈现不满神色，放声大叫。
“——好毒啊！”
李白龙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涌现出了不安和怀疑。
——对啊，我刚刚上前一步，先迈的居然是左脚，平时都迈右脚来着，这种事情，傲子肯定看在眼里。我表现得如此激动，是不是因为急着查看这新鬼的能力？这么急切，恐怕是因为受到漕帮压力逼迫，急于寻找新能力破局，只是老龙看在眼里，是不是会因此低看我、觉得我没用？
——毕竟身为习武之人，过于倚仗这种外力，是不是有点不合适？话又说回来，用这种鬼物来破局，恐怕并不光明正大，傲子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多半会不舒服，我要不要调整一下方针计划？
——有了！我现在去把马伏龙杀了，这样的话，傲子就会知道，哪怕没有这鬼物相助，我也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李白龙转身就要去干大事。
突然觉得脑海刺痛，熟悉的阴冷感尖啸而起，宛如地狱鬼哭，刹那间便将脑中的迷音魔障驱逐干净。
他回过神来，打了个寒噤。
——他妈的，我刚刚在想什么？
他恶狠狠盯着眼前的鬼物，叫道：“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那鬼物又喊道：“天雷滚滚啊！”
李白龙心中又咯噔一下。
——对啊，我他妈天天张口闭口说脏话，很没素质，傲子天天听到，嘴上不说，会不会觉得我天生粗野？
——不能这样下去了！得想个办法！
——有了！从今以后要谨守口德，还要一一向那些被我骂过的人赔礼道歉！现在就去！这样的话，傲子就会知道我是很有素质的人！
他想到自己往日口中屡屡暴言，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便要去补救，转身便要出门道歉，然而走了两步，他便自行清醒过来。
——我淦！
李白龙只觉得毛骨悚然，厉声道：“让他闭嘴！”
那鬼物果不说话了。
只是面具之上，右眉微挑，嘴角轻勾，露出不屑之色，极为讥诮。
“轰！”
李白龙挥出豪拳，正中面具中央，把这厮印在了墙上。
“这他妈是什么鬼啊！比催更鬼还要害人不浅！”
“如你所见。”
傲子哈哈大笑：“之前你利用同文局权柄和威势，强行官方引动流量，把皇书推送到花州人的眼皮子底下，许多对这书不感兴趣的人也好奇去看了，当然被毒了个倒仰，岂能不心生怨气？”
“后来小黑子横行，你又利用职务之便，抓捕她们，逼迫她们去做题认错，她们受你淫威逼迫，不得不捏着鼻子看书，岂能不怀恨在心？”
“现在又拿钱举办节目，用金钱利益诱惑非读者来熟记书中内容，那些人见钱眼开，主动去看你的书，可依然对内容不认同，岂能不满腹牢骚？”
“因之，负面情绪汇聚，怨力凝聚，便形成此等诡异！”
“我称之为……雷！毒！鬼！”
龙傲天说到这里，自己也有些诧异：“催更鬼能用语言让受术者产生自愧之心、码字之意，这雷毒鬼对你产生了什么影响？”
“……”
让哥们产生自我怀疑、差点昏招迭出啊！
李白龙怒道：“这东西也不准对我用！他妈的！”
傲子先是满口答应，又追问雷毒鬼能力，李白龙一时之间难以解释明白，便不耐烦地说道：“你自己试试啊！”
老龙好奇心起：“试试就试试。”
他索性放开神魂，让雷毒鬼给自己来了一发。
“——毒发身亡啦！”
雷毒鬼沐浴怨力而生，强度远胜于初生时的催更鬼，毕竟被皇书剧毒内容折磨的读者数量实在极多，当下便有扭曲的怨力轰入神魂。
负面愿力扫来，龙傲天登时怔住。
——对啊，我为了试雷毒鬼的能力，居然以身为饵，受这一击，何其愚蠢！老李看在眼里，会不会觉得我很傻逼？他如果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以后遇到事情不跟我商量怎么办？我才不要啊！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来提高他对我的评价。
——有了！我现在把雷毒鬼打成渣，他就知道还是我比较厉害了！
傲子刚想有所行动，神魂感应到异力入侵，自行驱逐，雷毒鬼怨力洗脱，他自行恢复正常，如梦初醒。
“我……操！”
龙傲天惊恐大叫：“他妈的，邪了门了！”
雷毒鬼身形随之消失，被傲子召回，显然这厮怕了：“这……这鬼东西，怎么对我也有效果？怎会如此？”
“为什么他一说毒，我就会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问题，不仅如此，想出来的解决方案还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李白龙叹了口气：“萌新作者是这样的，菜又听劝。”
“？？？？？？”
在傲子茫然惊恐之际，李白龙毕竟有前世经验在，联想能力丰富，便将情况猜出三分透光，稍稍摸清了这个鬼的杀人规律。
老驭鬼者了属于是。
而且，李白龙生来就有共情能力的。
这是人类的黄金精神。
什么是黄金精神？
譬如摘野果子时，脚下滑了一跤，身体被尖锐的石头磕中，流出血来，浑噩的普通人会觉得，此物危险，要远离，而李白龙这种人会想，啊，攮在我身上都这么疼，那使劲攮在猎物和仇人身上，想必会更疼。
这就是共情能力。
这，就是人类的黄金精神。
已经领教了雷毒鬼那恐怖的降智能力，他怎能不跟敌人们共情？
“走走走，去耍耍。”
傲子这些年来经过他的熏陶，也拥有了黄金精神，闻言振奋道：“好，这可是宝贵经验，一定要活用于敌人身上！”
“不要乱说。”李白龙纠正道，“这只是在研究雷毒鬼的杀人规律！”
从静室中离开，走到二堂，李白龙唤来纳兰文博。
“让水军们往外散播消息。”
“大人请讲。”
李白龙沉吟片刻，说道：“带带节奏，就说《我是读者》比赛的题库科目一共有六本书，其余五本，都是花州赫赫有名、订阅极高的成名大作，竞争答题，一定激烈。唯有《皇极战天传说》是乡下来的，读者群体少，底蕴小，竞争烈度肯定低，而奖金却最多，宜捡漏。”
纳兰文博听完之后，便领悟了领导的意思。
“了然。”
雷毒鬼的战略能力，似乎比催更鬼更强。
所以……
还是要给无辜的路人狠狠地每日导毒！
短时间内，李白龙便想明白了。
天下识字者何止千万，可这芸芸众生之中，能跟皇书对上电波的，恐怕十中无一，想要尽可能多收集愿力，得想办法让这十分之一的人全都去看。
那剩下的十分之九……也得狠狠地吃屎！
要把皇书持续塞到他们眼前、塞进他们嘴里！这叫物尽其用！
如果不能提供正向愿力，那就给我狠狠地去给雷毒鬼充能！
纳兰文博领受知事命令，偷眼一瞧，但见李大人露出正气凛然的笑容，也许正在盘算如何给敌人以雷霆万钧般的打击吧！
然后，他就听到知事的下一道命令。
“去牢里提个人犯来。”
同文局有自己的牢狱，知事主政之初，便关押了原衙门的一群奸官滑吏，其中首恶大恶者，已被各自处置，剩下的小猫两三只，判吧，多少有点严厉，放吧，又觉得有些便宜这些鸟厮。
便依旧拘在牢狱中先关着。
纳兰文博如今掌管控评室，有时任务重、战斗烈度高，经过申请，便从牢狱中调出这些长于文书的小吏参与发帖控评。
他想了想，问道：“随意一个就行吗？”
李白龙点点头。
“是。”
纳兰文博低头出门，寻思片刻，就有了主意。
知事大人“随意”召唤囚犯，想必没什么好事。
囚狱之中有几个昔日小吏，他用得很顺手，那几人也知情识趣、工作卖力，大人既说“随意”，就不必把他们提过来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厮孑然一身，父母已不在，同文局的吏员身份乃是其父传下，以前就是整日混的，被下狱之后，更是就此摆烂等死。
毕竟他形单影只，天底下也没什么在乎的人。
纳兰每次去牢狱中招水军，别人都踊跃报名，只有这厮永远蹲在墙角闭目养神，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在纳兰看来，此人相当没用。
就他了。
纳兰叫来两个手下，一起去囚牢中提了人，打了两桶凉水给他冲了身体，换上干净衣服，便带着他到了一处耳房。
那人见了李白龙，也不害怕，懒洋洋行了个礼，一副等死的模样。
纳兰文博说道：“大人，他叫汤平。”
李白龙挥挥手，示意纳兰下去，等房间里只剩两人，便吩咐道：“桌上有纸墨，你去，把姓名生平写下来。”
汤平只是摆烂，人又不傻，知道李白龙手段厉害，便依令而行。
雷毒鬼暗自显化，发出怒斥之音。
“剧毒啊！”
在李白龙期待的目光中，汤平执笔写下了个人信息。
动作流畅，面色如常。
“？？？？？？”
李白龙看他殊无异状，纳闷道：“没电啦？”
“怎么可能，雷毒鬼的电量满着呢。”傲子反驳道，“你是不知道花州有多少读者被你的剧情毒翻雷麻了！怎么可能耗光！”
不用你提醒啦！
李白龙挥手道：“再电！”
雷毒鬼怒吼道：“被雷得外焦里嫩啊！”
汤平依然毫无反应，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没有追悔，没有动摇，没有怀疑，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做出什么行动了。
怎么回事？
“对受术者有身份限制吗？”
李白龙思索着规律。
催更鬼对拥有“作者”标签的人有特攻，而雷毒鬼好像没有这方面限制，毕竟傲子也确实中招过……可为什么对这厮没用？
“纳兰！”
将秘书叫进来，他吩咐道：“换一批。”
纳兰文博无可奈何，从牢狱里提了几个平时不算亲近的。
李白龙一一试验，居然全都没有反应。
“邪了门了！”
傲子也觉莫名，还以为雷毒鬼能力失效。
于是又对着自己来了一发。
“剧毒发作啦！”
在雷毒鬼的呵斥下，傲子魂躯剧震。
——我施展的术法！我翻出来的能力！居然搞不懂机制，居然弄不清触发条件！我怎么这么没用？老李会不会嫌弃我？说起来，这些年，我一直在拖他的后腿，总是他帮我更多……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要渐行渐远了！得做点什么！
——事到如今，就只能向他承认……
还好这次傲子提前做了准备，神魂预先埋设的冲击直接爆发，驱逐异质，龙傲天心道好险，说道：“还有用……怎么回事？”
李白龙挥手让纳兰把人全都带下去，皱起眉头。
没道理的。
他想了想，问道：“你被影响时，心里有什么想法？”
傲子一愣，然后若无其事道：“就是觉得眼下的行为不太妥当，得想个办法改变一下，然后就冒出更扯淡的计划思路。”
“……哦。”李白龙问道，“就这？没别的了？”
“没别的啊。”傲子反问道，“你有什么别的不同吗？”
“也差不多。”李白龙摊手道，“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并试图自我提高。”
两人各自沉思，都不说话。
“换个样本。”傲子提议道，“喊个差役员工过来试试？”
“别了吧。”李局否决道，“我们情况特殊，中招也能抵挡，别人可不一定，这种术的机制尚未全盘掌握，不能用在自己人身上。”
他第一次中招时，甚至想去把马伏龙杀了。
这雷毒鬼的能力确实邪门得很，若是用在自己人身上，后果难料。
傲子啧道：“囚犯没反应，局里的人又不行，那怎么办？”
李白龙还没回答，便听到纳兰的声音响起：“大人，漕帮的凌先生来访，说要与大人商讨《我是读者》节目的冠名详情。”
李局耸耸肩。
“倒是忘了这茬……今早又恶心了他们一下，云华堂也该还手了。”他推开门，同时在脑海中对傲子说道，“这事儿先放放，去跟漕帮碰一碰。”
“顺便拿漕帮的人试一试？”
李白龙觉得不太能行，但试一试，又没有什么损失。
“好，试试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