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伏龙并不傻，之前只是被搞了心态而已。
见李白龙松口，还没高兴太久，他便意识到此人措辞中的微妙不同。
抓着李白龙的公文说事，一是为了阻止此事成为成例，二是为了任务，因为云公派他来阻止李白龙的教化同文，朝堂都在关注此事结果。
花州作为皇道祖地，可谓是李白龙的主场，不能利用官场力量，也不能用暴力手段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只能在李白龙指定的规则下，用商业等手段达成目的……所以就要把这个排他性公文给否决掉。
否则，仅凭这一纸公文，漕帮便无法涉足花州文化产业。
更遑论搅黄李白龙的征文计划、让献礼成为笑柄。
但纠集帮众，顶到李白龙面前，围衙逼官，事情却远不如想象中顺利。
好不容易逼迫李白龙松口，但是……
他重复着李白龙话语中的关键字眼：“……六大派？”
“是啊。”
李白龙摊手道：“我一开始就说，六大派资本在征文期间禁止涉足花州文化产业，又没有歧视漕帮的意思，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不许进。”
马伏龙只觉得被大锤当头敲了一下。
大早晨的，他只觉得手脚有些冰凉。
他又听狗官说道：“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没有料想到漕帮各位拳拳报国之心如此深重，居然一心想要讴歌圣朝……行，既然老少爷们们今天都走一趟了，本官便承认自己的疏忽，六大派中，想要参与献礼活动的，都可以向同文局提出申请，本官验查资质之后，便予以市场准入资格！”
若是马伏龙还想不明白局座的用意，那他就不配做一州的堂主了。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在尖叫。
——灵御派！
这厮想要把灵御派引进来！
花州是皇室领地，按照约定，六大派在这里只能作为民营门派活动，漕帮要在教化同文事上争上一争，便已是打了擦边球。
但朝堂争斗不宜扩大化，所以巨头们便将花州作为争锋的胜负手，于是漕帮的力量有限地参与进来，便被各方予以默认。
以一州一府的漕帮之力，对抗拥有主场优势、大权在握的李白龙，虽然有云公的大力支持，但马伏龙依然觉得比较困难。
可他的对手，这个姓李的王八蛋，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这厮优势如此，居然还要继续摇人！
他妈的！灵御派明明一船一船往花州运人，根本没停过！这还不知足吗！还要在官面上赋予灵御派直接干涉的权利！？
此时，李白龙高呼道：“大伙儿都听清楚了吧？只要漕帮也参与献礼活动，谨守爱国本分，我便允许漕帮参与花州文化产业！”
漕工们纷纷看向马伏龙。
于是李知事也看向马香主，温和道：“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马伏龙一时语塞。
他发觉自己已经坠入陷阱。
将广大漕工架过来，也会反过来被漕工们架住。
事已至此，他却万万说不出“只许漕帮进来，其余五派是不可以的”之类的话，这道理毕竟是说不通的。
可若是同意，漕帮能进，灵御派也能进，李白龙不仅坐拥官场优势，还能得到灵御派的直接援助……天知道这家伙又能玩出什么花来！
若是不同意……
李局善解人意，给他说明了不同意的后果。
“不是，你嫌同文局排斥你们，聚众来讨要说法，我退了一步，同意你们参与，你反倒犹豫起来。那你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让漕工兄弟们饿着肚子陪你胡闹？大家冒着被狗官记恨报复的风险，到这里撑你，事儿成了，你反倒犹豫起来了？”
……他妈的，别说了别说了！
马伏龙正在思索更好的破局之道，闻言越发烦闷。
“婆婆妈妈的，好不爽利。”
李白龙才不会给他思索的时间，提高声音，向漕工们说道：“大家伙儿诶！话我已经撂在这里了，六大派都可以参与，这件事儿结束了，结束了哈！你们别忙着走，早餐快送来了，全都吃饱了再走！”
他指向马伏龙，语气豪爽，傲然道：“饭钱他付！他付——”
话音未落，外圈传来欢呼，远处马车辚辚，差役们竟然直接雇了许多马车，将码头的早餐商贩们连人带锅乃至食材全都运来了！
马伏龙见状，甚至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群商贩就在左近架起热锅、炒煮食物，这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的。
他眼神茫然，望向李白龙。
连这一点都算到了吗？
李白龙注意到他的目光，只露出傲然的神色。
——他妈的，我也有点脱离生活了，本来想着把早餐做好了送过来，倒是没想到，把人直接摇过来做饭，效果会更好。
反思反思，并且活用于下一次。
他抬起手，向办事归来的差役们张开五指。
阿兹卡班，加五分。
李局又转头看向马伏龙，善解人意道：“反正我说过的话算数，漕帮要是决定参与，就准备好材料，来同文局办理市场准入证。当然，全凭自愿，政策是在这里的，进不进随便你，反正……”
他慈眉善目地笑道：“你不想进，也有的是人想进。”
“……”
以前怎么没发现当官的可以这么烦人怎么可恶！
正恼火间，李白龙的丝滑小连招又接了上来。
只听他自言自语道：“不过六大派想进随便进，岂不是显得我很随便，要不要搞个名额限制啊……是弄一个还是两个呢？”
艹！
马伏龙一个激灵。
他完全已经设想到了这一幕——李白龙声称只有一个准入名额，并且说，当时是想给漕帮的，可惜漕帮的香主事到临头犹豫不决，结果灵御派深明大义，提前抢到，这种事情，也是你情我愿没办法的。
他甚至可以想到这厮说这话时的贱样。
到时候，哪怕自己再如法炮制、呼吁漕工聚众，李白龙也会说，“你们当初来闹，我是许了的，你们也自己看到，那是你们马香主自己不要的”……
王八蛋！
毕竟是异界土著，哪怕聪明，也没见过饥饿营销的妙处。
马堂主咬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了！”
这是阳谋。
因为漕帮无论如何都要入场的。
而且李白龙已经让步，同文局排斥六大派参与的公文已在事实上被废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马伏龙还是达成了他的目的。
只是这一切……值得吗？
李白龙诚恳道：“你赢了，打得不错，我在你们的逼迫下退让了。”
“……”
为什么感觉这么憋屈……
就在这时，胸前微热，珓月亮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万云龙大哥”感知到他已经完成了祈求之事，便功成身退了。
“……”
五层啊，五层，六环啊，六环。
潜移默化影响漕工的神秘力量就此消退。
肉体凡胎难再抵御食物的香气，在码头做工、只求肚圆的力工们，谁愿意开会啊，谁愿意上街啊。
然而他们还是有着对漕帮的归属感，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马香主，等待着他的命令……这些辛苦却温顺的人们。
马伏龙今天所受的打击，实难言喻。
简直百感交集。
面对这一双双眼睛，他长叹一声：“多谢大家了，我私人出钱，感谢各位今日辛苦，兄弟们最晚明天就能拿到酬劳……大家吃饭吧。”
漕工们欢呼起来，各自涌向熟悉的早餐摊贩。
眼见这场风波归于无形，不知有多少人松了口气。
不知有多少人觉得可惜。
李白龙和马伏龙依然站在一旁，目睹眼前一幕。
食物免费，这些漕工们却自觉排起队伍。
也有人主动搬动桌椅碗筷，替商贩们搬运燃料和食材。
有人在大声喊：“谁刚下夜班，到前面来！”
李白龙淡淡道：“糟蹋。”
马伏龙茫然：“什么？”
“你们跟傻逼一样，有眼无珠。”
云华堂堂主闻言不满道：“知事有怨直说，何必恶语相向？”
——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懂吧，夏虫岂可语冰。
这边马伏龙犹自冷笑：“再者，今日之事，是李大人谋划好的吧？见到漕帮出手，便盘算着把灵御派拉进来，所以才有了昨晚的公文！大人得偿所愿，为何还要抱怨？”
李白龙负手欣然道：“对对对，不仅让灵御派有了涉足的机会，还钓出了贵帮的大牌——漕帮居然敢用如此手段，实在出乎意料。”
马堂主闭上嘴巴。
以后再跟这人拌嘴，我就是狗！
李白龙见他眼神愤愤，心思却远，便轻快伸手，若无其事地去拂马堂主的胸膛，微笑道：“消消气，消消气，咱们只是各为其主……”
他的手碰到了硬物。
马伏龙一时不差，被碰到珓杯，心下一惊，下意识抬头。
只见李白龙惊讶地戳他胸膛：“啊？你〇头这么大吗？怎么长在中间了？”
马堂主大惊，低喝道：“干什么！”
他伸手去格对方手臂，没想到李白龙已抓住他衣襟，甫一发力，便扯动衣服，露出白皙的胸膛。
以及贴在前胸的珓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