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书只顾诉苦。
《写书，然后被铝铜读者开盒倒贴》。
“好可怕的！自从写书之后，云江书局一直收到大量读者来信，我看不过来，又觉得丢了不好，不得不买了几套房子放这些信……”
——李白龙面无表情，拳头已经硬了。
真正的“墨凤”毫无所觉，说到烦恼处，长吁短叹。
“女读者真是多啊！要跟我写诗唱和的，求我指点她写作的，要拜我为师的，要与我结成兄妹的，还有直接寄来手帕丝绢、含情脉脉的……”
——是啊他妈的真好啊真好啊！
姜璃书说到这里，越发苦恼：“最过分的就是那个花魁，她在我发售第二卷时便看我的书了，而且一直在公共场合推荐安利我这本书，还帮我牵线搭桥、联系改编，这书能够火得这么快，也要仰赖她的助力……”
——好，还有当红大V女主播免费帮你引流推广是吧！
“我打听过她的名字，她是个有名的铝铜，我又自称男人，便觉得她应该对我这个人毫无兴趣，于是便放松了警惕，与她沟通书信，以示谢意。一来二去，建立联系，我们畅聊许多，没想到……”
说到这里，师父的眼神渐渐空洞起来。
显然已经被铝铜玩法吓晕了。
“月初，我假借处理公务之名来花州交稿，付版刊印之后，想要在花州略略停留，看看读者们对我的彩虹屁夸赞，爽一爽再回百花谷。”
“没想到正式发售的第二天，在《琅嬛传》的新书阅读会上，那花魁公然对我示爱，说在于我的每一封书信之中，渐渐认识到自己的心意——原来她并非是不喜欢男人，只是没有遇到良人罢了。”
“她说，对我的倾慕之情已经无可压抑，她愿洗尽铅华、自赎从良，从此追随左右……又自知身份微贱，不敢妄求名分，哪怕为奴为婢也好，只愿红袖添香、飘灯夜雨，服侍左右，就心满意足了……”
李白龙听到这里，骤然发出一声冷笑。
——这种YY着能把铝铜扳直的愚蠢桥段，只有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不去认识朋友、扩大交际圈，根本不去接触女人却抱怨找不到女朋友，天天只会白日发梦的单身死宅下头普信郭楠作者才想得出来、写的下去吧！
姜璃书看了他一眼，也是悔不当初的模样。
“我吓了一大跳，还想写信跟她划清界限，没想到她竟先寄信过来，开门见山便说，墨凤姐姐，我知道你是女人！”
她捶了一下桌子，咬牙道：“可恶啊！这铝铜察觉到我是女人，所以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要从良追随于我，简直有恃无恐！”
“她在信里指出了许多我无意间暴露的破绽，说我对女子闺阁之事知之甚详，又对针织女工之事极为了解，等等等等，我便回信一一狡辩。”
“就说我乃是家中嫡孙，从小备受祖母疼爱，游于富贵温柔乡，专爱作养脂粉，亲近家里姐妹丫鬟，家中又是官宦之家，世代担任织造……”
你曹雪芹是吧！
“谁知这花魁毫不在意，她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我是女人！”
“她还说，有许多证据没有发出来，她不仅知道我是女人，甚至可以大致锁定我是哪里人、甚至在哪个门派……可恶！”
姜璃书说到这里，委委屈屈，拉了拉李白龙的袖子，嘟了嘟嘴。
李白龙目光森然如刀，完全没有被卖萌行为所撼动：“然后呢？”
“然后她说，并非要强逼姐姐，只是思慕之深，难掩好奇，只想与姐姐相见，做个对面知己、金兰之交，这才出此下策，请我千万不要害怕……”
师父无奈道：“也是机缘巧合，当时我本拟打算与她周旋、慢慢将此事解决，谁知道师门传回消息，说你被诬陷伏击、疑是锋林火山偷偷下手，我只好立刻赶回临县，留了一封信暂时稳住她。”
“等事情解决，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咱们昨天刚来，我取来近日书信，那花魁三两天一封，催促越急。她见我久无动静，认定我是想要装死躲过，于是最后一封信便下了通牒，说三天之内不回话，她就……”
姜璃书说到这里，嘤嘤假哭：“她就直接去百花谷投奔我了！”
李白龙听闻此言，冷笑道：“丢人玩意儿！竟被人开盒到家庭地址！”
“我是第一次嘛！”姜璃书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拖着李白龙的手，左右摇晃，撒娇道，“第一次确实没什么经验啊！”
胡说！哥们也是第一次，可持久了！到现在都没漏出来！
李白龙很想以“文坛前辈”和“反社死先锋”的高段位身份对丢人的女频写手指指点点，让她学习一个。
——可事到如今，岂能让她知道弟子也是同行！
是的没错！偷偷写文的只有你！
竟然从事网文写手这种卑贱的工作，你这个可悲的达利特！
在我这个武举婆罗门面前，永远呆在羞耻PLAY柱上吧！
“所以你就把我推出来了是吧！”
他冷冷道：“你怕被开盒，你怕社死，你怕被师门知道你在写女频文，哦，原来你的弟子是不怕的！”
姜璃书听到这话，心虚至极，低眉顺眼，甚至拉过李白龙的手掌，将晶莹如软玉的脸颊在他的手心蹭啊蹭。
李白龙一边享受，一边辱骂：“自己干了这种没羞没臊、不知廉耻的事情，却处理不好手尾，有了暴露的风险，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把锅甩在最亲近的人的头上！这样的人，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姜璃书抬起头来，自下而上，抬起爪爪在脸颊处虚握轻摆，直勾勾看着他，歪了歪头：“啊呜……喵。”
畜生！
你以为这样就能萌混过关吗！
“这下好了！现在整个花州城都以为我是墨凤了！”李白龙一边享受着前所未有的乖巧温顺的师父，一边激情辱骂，“不仅如此，让师伯师叔、师姐师妹们知道这事儿，我还做不做人了！”
“没关系啦！我写女频书会被师姐们笑，但换成你写的，大家只会觉得你情感细腻，内心善良温柔，笔下充满对女性境遇的同情……”
姜璃书很想说“其实是你赚了”，可而今她无比理亏，也不敢再拱火，只得央求道：“阿弟，好阿弟，你也不忍心看到阿姐社死吧？”
她可怜兮兮道：“你看，阿姐只是觉得写书挺好玩的，随便一写发到花州，没想到就火了，会有这么多读者关注，也在意料之外。”
“……”
先前因师父卖萌喵喵而稍缓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师父还在卖惨：“我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心怀不轨的铝铜花魁早早不怀好意、蓄谋已久，一直默默地推广我的书、不求回报，本以为是个忠实读者，没想到还馋我身子，名为倒贴，实是想撅我……”
李白龙面目扭曲，听得妒火中烧。
他大喝道：“我先撅了你！”
师父大吃一惊，就被阿弟抱了个满怀。
好在她武功远胜，立刻用巧劲挣开，绕着桌子开始跑圈，一边跑一边喊道：“别啊，我又不是铝铜，对她也没有一点感觉，你吃什么飞醋！”
李白龙怒气冲冲：“是啊我很吃醋我快嫉妒死了！”
“这有什么好嫉妒的！我是女人！”
师父听懂，但完全没有往“同行相轻”的方向去想，只是哭笑不得：“我是直女啊！只有你们这种死宅才会觉得百合贴贴很好，我觉得很恶心的！”
她一边躲避一边叫道：“你换位思考一下！假如说你写了个男频文，成绩很好，有大概……嗯，十几万均订……”
“……”
狗东西！天杀的海豹！
他妈的你给我死来！
姜璃书一边躲避一边说道：“假设有一个超流量顶流大V突然狂推你的书，在各种场合帮你不断引流、打广告，帮你曝光，如果正经买推广的话恐怕要花几十万几百万的那种，而他全都免费义务帮你做，你去感谢他，他只是说，欣赏你的作品，想要跟你交个朋友……”
“你们做了一段时间朋友，然后他突然跟你坦白，说他是个基佬，盯上你很长时间了，说可以继续无偿帮你，也让你帮一帮他——你感觉如何啊？”
李白龙木然片刻。
——他妈的我连这种强力顶流大V基佬读者都没有！
“别追啦！”师父高喊道，“现在你亲爱的师父大人就被这种铝铜读者盯上了，有弟子服其劳，铝铜想要撅师尊，你该怎么办嘛！”
李白龙桀桀狞笑：“我要当着她的面撅你口牙！让她眼睁睁看着口也！”
姜璃书叫道：“现在你才是墨凤啦！”
……对哦。
李白龙站定，想了想，又拔足狂追，桀桀狞笑。
“我要当着你的面撅她口牙！让你眼睁睁看着口也！”
姜璃书无奈，只好反身相迎。
她大李白龙几岁，武道入门时间却远远更早，所以明面实力远胜于阿弟，所以干脆利落地将李白龙给制住擒拿。
但自觉理亏，又有求于阿弟，她在扣住李白龙双手后，却顺势抱住他，拍头抚背，小意哄道：“乖，不气不气……”
“……”
可恶！
跟师父动手，不能动用真力，也不敢开挂，居然沦落敌手！
李白龙这样想，身体倾动，越发用力去蹭。
姜璃书啐了一声，却被徒弟以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傲然目光俯瞰，心中羞愧，也不好意思把他推开，只能给他发着福利。
她双颊微红，一边发一边哄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就当是为阿姐牺牲一下，好不好呀？”
李白龙将头扭到一旁。
阿姐又轻轻地往他耳边呵了口气，细声道：“你看，这也不全然是个坏事。你不是觉得同文局工作难以展开吗？这就是破局的机会啊。”
嗯，确实，李白龙在先前就已经意识到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女频巨擘墨凤太太，在花州具有巨大声望和庞大的读者基础，绝非龙霸天这种不知所谓的男频叼毛能比。
而且明面上还有一个同文李局的身份！
两者合一，试问谁能抵挡！？
毕竟女频内部山头林立，各个流派的读者们相互攻讦敌视，李白龙以墨凤的身份切入乱斗，扇风拱火，引发大战，在一片混乱之际，亮出自己同文李局的身份，一定将这些同行对手全都打爆口牙！
但是，自己想到了是一回事。
在师父面前的表现，就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听到这话后，李白龙身躯微震，眼神微抬，似有所悟。
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旁。
师父果然上钩。
她见有戏，便抱着李白龙，轻轻晃动，又贴脸上来，在他的脸颊上蹭了几下，小意求道：“你看，师父也是为你好啊，把账号借你，帮你开展工作，你帮我扛下马甲、解决社死之事，大家你帮我，我帮你喽……”
李白龙愤然道：“阿姐还是在利用我！只是顺便能帮上我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早就跑路啦。”姜璃书撒娇道，“我没跑路，而是跟阿弟一起面对，岂不能证明我的心意？”
“我不管！”
李白龙哼道：“我平白无故帮你背这么个大锅，以后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我是写网文的，如此奇耻大辱，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姜璃书知道这厮想做什么，可形势比人强，只能哀哀怨怨道：“那你说要怎么样嘛？难道要我白白折腾一回、自己澄清一下吗？”
李白龙哼道：“事已至此，师父再去澄清，我岂不是白白牺牲了？谁让我是你的好弟弟呢，为了阿姐，只好忍辱负重，只是……你得给我点补偿！”
即使早有准备，姜璃书心中还是一震，羞意涌上。
她嗫嚅道：“你昨晚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欺负我……”
好啊，昨天就料定了是吧！
但没关系！
“我是答应过不欺负你。”李白龙傲然道，“但没说我不可以被动接受。”
师父语塞。
于是，转入反攻。
“哪怕我答应师父扮演墨凤、把你从社死的边缘拉回来，但我对《琅嬛传》和女频毫不了解，以后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同行乃至读者交流，三言两语就会露馅吧？”
“所以关于《琅嬛传》和女频的各种知识，师父是不是得给我补补课？”
李白龙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
“您知道的，我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只要师父循循善‘诱’！”
“用心教‘导’！”
“‘身’体力行！”
“那我一定会学得很好的，但如果您不好好教，那么……”
李白龙的目光纯洁无比。
“师父，你也不想让我被铝铜花魁看穿、让她再来撅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