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挑拨离间实在太糙。
马伏龙望着装腔作势的李白龙，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知事这样说时，实在小看了本帮兄弟的情谊。”
李白龙闻言摇头：“这情谊是情谊，规矩是规矩，想想看，劝我入帮，必是大功，由他提及，毕竟不同，况且你还毫不知情……”
马堂主静静地望着他表演，仿佛看一个跳梁小丑。
等李白龙将“企业管理务必杜绝跨级汇报”的理念讲完之后，马伏龙这才得意道：“好叫知事得知，凌先生生平最是谨慎、百密无疏，此间种种，早已是告知在下了，但还是要多谢大人好心提醒……”
终于赢了这厮一把！
他妈的，上蹿下跳、挑拨离间，跑来恶心人，没想到吧！
马伏龙快意地盯着狗官表情，试图找到气急败坏的羞恼神色。
没想到对方点头：“果然，你们能通过珓杯来互传消息。”
“……”
马堂主便似被人当头打了一锤，连忙怒道：“不是，我是说……”
李白龙哈哈大笑。
在这极具嘲讽的笑声中，任何辩解都可以被解构为“急”。
马伏龙涨红面皮，尚未反驳，李白龙便欺身上前，眼神不善：“你在两限期间，依然试图与外界联系、传递消息，须得重罚！”
他作色喝道：“还不把你暗藏的珓杯交出来？”
马堂主早已将珓杯重新吞下，闻言便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白龙冷笑道：“先前已搜过身了，你却还能暗藏珓杯，肯定是塞进洞里了，你不自己拿出来，休怪我们同文局助你疏通了！”
知事大人后退一步，喝道：“来人！”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两名黑衣差役大步进来，手上带着薄如蝉翼、防水质密的手套，有一人手中还拎着一罐油。
李白龙推开窗户，大手一挥，言简意赅道：“抠！”
马伏龙这毛虫的想象力当真不错，立刻猜到了下面的环节，他惊怒交迸，万万没想到李白龙居然敢这么做！
他大声道：“凌先生不是说了吗？云公很快就会回复！”
“那又怎样？”
什么那又怎样！你自己不明白吗？
马堂主已被人拉住、往桌子上按，奋力挣扎道：“若是云公有意，你又赞同，那咱们便要做一家人了！何必现在做这等事情！”
“天真！”
李白龙傲然道：“若是此事能成，则我加入漕帮，做了云爸爸的干儿子，那咱们便是亲切的堂兄弟，如此一来，我今日对你所做的任何事情，你这好大哥肯定会宽容大度地原谅我吧？”
“若是此事不成，咱们还是要在花州做过一场，依旧还是敌人，则我今天对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在打击敌人、弘扬朝廷正气，皇叔会称赞我的！”
“……”
竟无言以对！
马伏龙丹田空虚，根本无从抵挡，就这样被按在桌上，旋即双腿一凉，真的被扒下裤子，耳中听到另一个厮打开油罐，认真往手指上抹油脂。
一股焦糊的香味幽幽传出。
便听李白龙这狗官喝彩道：“嚯！这辣椒油，焦糊窜香，硬是要得！”
“？？？？？？”
这个活畜生！
马伏龙实在难绷，余光已瞥见黑狗子伸出无情铁指，居然真有暗色的厚重油料夹杂着白色的芝麻从指尖坠落，他惊怒交迸，低声嘶吼。
“大哥，救我！”
万云龙大哥比大白鲨靠谱多了！
腹中的珓杯耀如江中之月，释出精纯元炁、渗入马伏龙经脉。
他双臂一震，劲力自生，将压制他的差役震得后退数步，回足反踢，又将辣手摧花指逼退。
然而人影闪动，李白龙已悄然逼近。
珓月的神力化作内炁、填补马伏龙空虚的丹田，然而回蓝需要过程。
见敌人逼近，马伏龙双臂下劈，声势力道却远逊平日，李白龙双臂回风流转，璇玑云手荡开敌人双臂，这是玄元一代武宗的绝学。
左手抓向衣襟，撕下一片衣服。
右掌正中小腹，劲力微吐。
马伏龙只觉反胃之感猛然增强，武者之躯也难压本能，只听哇的一声，胃里的珓杯再次逆流而上、脱口而出！
珓杯传功的过程，竟被生生截断了！
“欺人太甚！”
马伏龙从小到大，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不能用漕帮大势强压，反而处处束手束脚，他的对手更是全无面皮，更擅长在规则之内反复横跳，不以取胜为目的，有时只为了恶心人！
这样的家伙……该千刀的！天杀的！
他眼睛赤红，抓起桌边的辣椒油罐，用力震碎，抓起一块锋利破片抵住喉咙，凄厉道：“李白龙！我若重伤在此，看你如何交代！”
想明白了！
对付这样的混账，就应该豁出去，跟他一换一！
我作为云华堂主，在这里重伤待毙，朝堂发作起来，肯定要问责他！
同归于尽！
“别这样！”
李白龙果然急了，他喊道：“你这样做，我只能拜云公为义父，然后让云华堂众人掷杯救你，再送你回总坛养伤，最后由我接管你在花州的工作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若不是必须维持最后的倔强，马伏龙几乎就要流下泪来。
他咬牙道：“把珓杯还给我！”
李白龙连忙把第一次从马堂主身上搜来的一对珓杯丢过去。
“……”
马伏龙几乎字字泣血：“李！白！龙！”
“老龙你好了没有！”
“再拖延一会儿！”傲子叫道，“他这珓杯居然能贮存愿力！我要研究一下贮藏机制……他妈的，这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李白龙只好安抚马堂主：“哥，纯好奇，让我看一下。反正我答应做了云公的义子之后，也会有自己的珓杯，是不是？”
马堂主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巨大的耻辱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可恶！
为什么需要用珓杯祈愿！
多么碍事！多么不方便！
我堂堂漕帮贵子，云华堂主，为什么要受这种折辱？
李白龙还想着将这一对珓杯拿到后堂仔细研究，但看到马堂主一副血怒模样，他确实怕对方一言不合、真的在脖子上划一下。
漕帮堂主死在他的官衙，且不说结仇结怨，只从官场上的规则程序来说，就够他喝一壶的，朝堂的邪恶势力便能借机生事、将他革职查办。
一念及此，他直接劝道：“哥诶，死在这里，不是你的命吧？”
这话术真是百试百灵！
马伏龙正切齿于掷杯系统的不便，看到李白龙的丑恶嘴脸，心中更是杀意横生……但确实，身为漕帮贵子，背负天命职责，不能死在这里！
要改变这僵硬死板的掷杯！
要换掉那不知变通的傀儡！
——以后决不能像今日那样，被这狗官随意拿捏控制！若是命座加身，天命常伴，意动而法随，岂会陷入今日窘境！
他敢指挥爪牙埋伏我时，我便能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了！
这样想着，马伏龙只是死死盯着李白龙，怒意勃发。
脑海中，傲子突然说道：“诶哟，里面的愿力开始自然流失了。”
李白龙皱眉道：“你抄了多少？”
“大体算是看明白了。”
“那好。”他松了口气，露出无奈的样子，将珓杯掷还：“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不看了，行了吧？”
马伏龙冷着脸将珓杯抄回，放置胸前，光芒闪动。
他冷声喝道：“我要出去。”
李白龙看他几眼，只觉得这厮心胸狭窄，开不起玩笑。
但见对方现在宛如一个正冒着火星的火药桶，再加上今天拘他的目的已基本达成，想了想，摆手道：“好好好好好，看在云公金面，你去吧。”
亲自将这厮送出门、目送他离开，李白龙于精神世界中说话：“今天得罪他可够狠的，希望是值得的。”
傲子的回应透出一点欣喜：“当然值！”
回到三堂，即知事大人的私人官宅，李白龙关上大门，确保四下无人，龙傲天便开始盘点今日的收获。
“漕帮牛逼啊。”他忍不住赞叹道，“愿力一道非我所长，现在看来，漕帮走得很远。他们通过什么形式和模式收集愿力，暂时不太清楚，可他们运用愿力的方式，倒让我大开眼界。”
他现场便要演示：“你拿两根笔出来。”
李白龙取来两根笔，按照傲子的指示蘸了墨，虚空响起渺渺龙吟，似有愿力注入双手笔尖，然后他将左手的笔放在偏房的书桌，再回到正堂。
傲子得意道：“你随便写点什么。”
李白龙好奇：“然后就能同步反馈到那一边？”
“你写来看看。”
李白龙想了想，信笔写道：“=b。”
“？？？？？”傲子完全看不明白，而且不知为不知，“这什么？”
李白龙放下笔，走到偏房中，但见那一支毛笔已经悬空，在纸上缓慢而精准地录上了同样的内容。
他赞道：“很精准，水平很高。”
傲子莫名，不过李白龙跟他一样，也常常发癫，他便不太在意。
只是说道：“跟珓杯传信一样，不是由我抄转，而是完全复刻你的笔锋字迹……四舍五入，还是可以做到实时传讯。”
李白龙沉吟一会儿，总觉得有些不太方便，毕竟这是毛笔而不是墨水笔，一次墨汁有限，写不了长句子。
傲子提议道：“用棍子和沙盘来写？不用担心墨水用完，或者石炭。”
李白龙想了想：“——只用墨行不行？”
“试试看。”
于是傲子愿力加持，融入两团墨汁之中，由李白龙再次提笔写字。
“阿龙的武举成绩并不理想，但还是……”
他一边写，一边斜看，在不远处的书桌上，一团墨汁被无形的力量托举，慢慢泄落，在纸上晕染出相同的字迹。
写完之后，李白龙拿过这张纸，两相比对。
后者的字迹还是有些不一样，毕竟用一团墨汁完美复刻字迹，略难。
但基本上已可以看出内容。
“……等等。”
李白龙心念一动，像是想到什么，猛然抬头。
“你这只能一对一地输送内容吗？”他急促问道，“能不能一对多？就是我在这里写，成千上万张纸同时显示内容？”
“理论上可以，但愿力消耗肯定也是成千上万倍增加。”傲子一时还没明白，“怎么，你还想连印刷出版的活儿一起干了？”
“——干个鸟啊，这事儿若成，都不用印刷出版业了！”
李白龙声音都有些变了：“你这传输范围有多大？”
傲子赧然道：“只能在神念范围内，也就是愿力分布图的范围……原本是临县地界大小，最近在花州卖书红火，愿力猛增，范围也大了许多……”
“不够，不够。”
李白龙喃喃道：“能不能笼罩全国？”
“大哥，我倒是想啊。”龙傲天无奈道，“我的神念若是能笼罩大齐，那不消多说，皇帝肯定是姓李了。”
“漕帮这一套掷杯系统可是满天下都能用吧？”李白龙沉吟道，“当今的皇帝可不姓马……漕帮是怎么办到的？”
“即使你跟我这么说……”
傲子还没明白李白龙想表达什么：“我们又不是漕帮人……可能是他们的愿力真的很多，可恶，这么一想更羡慕了！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从地球而来的穿越者打断了他的话，径直道：“想想看，如果有一块书本大小的板子，固化着你刚刚偷学的愿力传讯机制，我们做个成千上万块，卖给读者们。以后他们不用跑书店，我写一章，就会直接同步到他们那边……”
“我挑！”
傲子恍然大悟，继而神魂翻涌：“他妈的这也行？”
“肯定会有很多技术问题，要是你搞不定，那肯定不行——”
“不！一定要行！”
草他妈的，傲子燃起来了！
他经李白龙点醒，立刻意识到了这种设想的巨大价值。
“珓杯！”
傲子喊道：“珓杯便是漕帮帮众与掌控掷杯系统的家伙的沟通渠道！”
“理论上来说，只要借鉴抄袭漕帮的愿力系统，我们就可以复制出一个大差不差的体系。漕帮由帮众们提供愿力，帮众也能用珓杯来呼唤协力，而我们的帮众就是读者，我们的珓杯就是那个板……”
李白龙纠正道：“阅读器。”
“对，阅读器！”傲子兴奋道，“甚至驱动章节更新的愿力，都可以让他们自己出！我只需要在阅读器上装一个愿力中继器……”
李白龙浇了一盆冷水：“——阅读器用什么来做？”
“啊？”
“以我老家的电子设备做参考，需要有一个储存机制吧？用户可以自由调动以前的章节内容，也可以看最新的，就说明这阅读器得有一个信息读取功能，用墨水来举例子，就是墨水不仅可以写出最新一章的内容，也得在读者的操纵下，随意显示出前面章节的内容……”
傲子听得发昏。
他迟疑道：“也不用吧，他们自己准备纸，用墨水来显字就好。”
“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去买附加了愿力的神奇墨水，而且是消耗品，读者想看书时，要自备纸张，用神奇墨水一页一页地手动更新……”
李白龙摊手道：“那为什么不去直接买纸质书呢？”
“……”
傲子口中讷讷。
他失望地说话，语气可怜巴巴：“意思是，做不成喽？”
“不，我只是提出问题，做是一定要做的。”
这种玩意儿，可不只是个追更的阅读器。
若是大齐芸芸众生都有这东西，谁会只给他们看《皇极战天传说》！
不过就像他所说，技术问题又多又难。
最关键的是，即使搞出来了，眼下也没有任何合适理由拿出来推广，因为根本难以向昭王等势力解释其中的技术原理。
除非……
“总之，先完善技术和方案，继续薅漕帮的羊毛。”
漕帮的掷杯系统博大精深，傲子只是粗粗了解和抄袭了一下，以后得找更多更好的机会来深入研究……
好在，云公的橄榄枝已经抛过来了。
难道真的要去做云爸爸的干儿子吗？白龙飘零半生……
——脑海中闪过七师叔的身影。
不过确实像师父说的那样，他又没卖给三房……但还是有些不合适的。
李白龙摇了摇头，将这念头甩出脑海，现在讲这个尚早。
他又问道：“珓杯传信是其一，他们掷杯变强的机制，你研究了没有？”
傲子乐道：“当然！我们来试试那个！”
我说怎么昨晚不对劲，原来感冒了，醒来后吞咽疼痛，鼻塞昏沉中，有点发热……睡觉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