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设置
书架
听书
欢迎使用听书服务

发声

  1. 小美
  2. 小宇
  3. 逍遥
  4. 软萌
  5. 小娇
  6. 米朵
  7. 博文
  8. 小童
  9. 小萌
  10. 小贤
  11. 小鹿
  12. 灵儿
  13. 小乔
  14. 小雯
  15. 米朵
  16. 姗姗
  17. 小贝
  18. 清风
  19. 小新
  20. 小彦
  21. 星河
  22. 小清
  23. 南方

语速

  1. 适中
  2. 超快

音量

  1. 适中
播放
评论

剑阁闻铃

作者:时镜 | 分类:军事 | 字数:0

113 人心之毒

书名:剑阁闻铃 作者:时镜 字数:0 更新时间:01-06 20:39

那只是一柄再寻常不过的凡铁断剑,但在斩落陈规头颅后,被周满楔在这仙人桥头,便好似铸了一座碑,见证着什么一般。

宋兰真立在原地,只看着周满去远。

在她走后,那位邱信使一挥手,对岸蜀中四门所有人连着剑门学宫那些夫子,很快也随之离开。

桥这头仅剩下世家众人,谁也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宋兰真才问:“廖长老与贺总管何在?”

后方有人脸上浮出几分惊悸。

终是一名金灯阁执事站出来,声音极低地回禀:“在江湾峡口发现法宝残片数枚,属下等裂开山石将人挖出时,长老与总管,皆、皆已牺牲,道消陨落……”

王命与陆仰尘面上皆笼了一片阴沉的压抑。

宋兰真闻言,先是寂然了许久,末了竟然笑出声来,只是在这晓风残月的境地里,听着难免惨淡:“两名化神期高手……我们害泥盘街数十,他们便十倍还之,好手段,好气魄啊!”

桥面上,陈规的头颅依旧静静地躺着,鲜血慢慢凝固;被方才一场剑雨洗过,周遭险峻山川,古木深深,却已是一声鸟叫虫鸣都不再能听见,仿佛连最凶猛的野兽都悄悄蜷缩进山洞。

林间废弃的古道上,周满有些恍惚地往前走着。

邱掌柜从后跟来,想起她方才当着宋兰真说的那一番话,却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她叫住:“周姑娘。”

周满停步转身。

邱掌柜向她拱手躬身,只道:“真金火炼,试玉已烧。今夜事毕,待姑娘伤愈,可回学宫、上剑阁,陛下有请,想与你见面一谈。”

周满道:“自当如此。”

邱信使又看她一眼,这才真正告辞,化出子规鸟虚影,消失在林间。

周满一身玄衣实则早已浸透了鲜血,整张脸上几乎不见血色,只是夜里太暗,许多人没注意到。

但王恕方才在桥头就发现她衣襟上有鲜血淌落,此时见她与邱使说完了话,便快步上前。

金不换凝望周满,却是出神片刻,才走上前去。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周满……”

周满身形晃了一晃,似乎就要往一旁倒,二人皆是一惊,伸手就要去扶她,可她竟又自己站住了。

只是她的目光并不投向他们,反而是看向了前面的元策。

在他们于仙人桥与世家对峙时,蜀中这边便派了人沿着江流搜寻,将中剑伤重的元策救起。元策虽被陈规术法操纵,可关键时刻被周满一箭饶过,只是倒在一旁奄奄一息、动弹不得,意识却还是清醒的,无论是冯其冲出乌船剑向陈规,还是后来周满掀底牌用光弓,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对于周满就是杀陈寺的那名神秘女修的事,他也还没忘记。

此时他人在担架上,眼见周满向自己看来,下意识以为对方是为此事,心底几乎立时一凛——

知道秘密太多嘴还不严的人,往往落不着什么好下场。

根本不等她开口,元策想也不想便道:“我明白,周姑娘放心!”

周满张口,喉间似有话涌,可看他半晌,终究只道:“有劳了,好好养伤吧。”

元策顿时一怔,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误解了——

她方才看他,也许并非是为警告。

早在追陈规上仙人桥前,周满就已将弓收起,而光弓的特质使得它射出的箭大异于常箭,甚至已熔去了火羽金箭原本的箭形,众人既未亲见她弯弓射箭,从陈规的伤口上更看不出什么异常,自然还无法窥破周满隐藏的另一重身份。

只是对周满来说,她隐藏《羿神诀》功法,不想被世家知道是其次,不愿为王氏韦玄等人知晓她底牌才是首。

元策若能守口如瓶,于她自是好事。

周满这般想着,自与陈规交战开始便紧绷的心神,却是慢慢松了,于是心底寒意连着身上痛意一并涌来,让她立时蹙眉咳嗽了一声,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王恕二人这时扶住她,方觉出她身形太轻,不知已在先前流去了多少血!

直到此时,周满才任那股怆然将自己席卷。

她用力握住金不换手臂,想要站稳,张口却只低低唤了一声:“菩萨……”

然后便失去了意识,骤然向前栽倒!

明月峡一役动用了剑印,整个蜀州的灵气都在那一刻发生了异动,就连远在别州的大能修士都能有所察觉,身在蜀州的高阶修士自然更是清楚。

一时间,各种消息通过传讯符交织在城池上空。

王氏若愚堂自然是最快探知因由的势力之一。

凌晨时分,商陆快步从外间走入,面带骇然,急将明月峡一役的情况禀给韦玄,却竟感到庆幸:“还好我们若愚堂从头到尾不曾参与此事。蜀中这一番密谋,连廖亭山都死在明月峡!这一役,世家损失极大,至少在蜀中的势力,算是全废了!”

这消息一旦传开,只怕整个六州一国都要为之胆寒!

且完全不明白望帝为何要如此突然地大开杀戒!

商陆本以为韦玄听了此事之后,必然也要色变。

可谁想到,韦玄确实有片刻的色变,但紧接着竟然大笑起来:“死得好,死得好啊!廖亭山这般无胆鼠辈给王敬那老贼做事多年,今日竟也遭了报应,尸骨无存,痛快!痛快!”

孔无禄也在旁边点头。

只是商陆不免怔住,迟疑着提醒:“可,可长老,这一役,周、周满也去了。”

韦玄笑声顿时一滞:“你说什么?”

商陆有些畏惧,硬着头皮道:“傍晚有人看见她出城,本以为可能是去学宫,便没在意,可没想到……她、她是去了明月峡……方才有人来报,她与陈规恶战一场,现在刚送回病梅馆,伤势极重,暂……暂不知死生!”

韦玄一下就站了起来!

周满若死,而剑骨不能及时从她身上剥剔,便如离枝之叶,不出一刻便会褪作凡骨!

有那么一刻,韦玄已经拿起藤杖,就要前往病梅馆查看情况。

然而才一步跨出门来,抬眼见得犹在外面夜色笼罩下的泥盘街,却是想起这些天来始终没被王恕捏碎的那枚紫符,想起他们费尽心机却一个也没奏效的种种计谋……

韦玄突然便停住了脚步。

孔无禄与商陆都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韦玄摇头一声嗤笑,慢慢道:“不知死生,不知死生!她倒不如干脆点,就这样死了,也好过还给我们留个念想。生也好,死也罢,公子不肯换剑骨,有什么用呢?”

话说完,他把藤杖一扔,竟有心灰意冷之态,连看也懒得去病梅馆看一眼了。

与此同时,邱掌柜也回到了剑门学宫,顺着剑壁上险峻蜿蜒的鸟道而上,本是要去剑阁回禀情况,可没料才走至中途,便见一道灰衣身影站在鸟道中,正负手看着那处剑壁上所留的一片剑迹。

邱掌柜顿时停步:“陛下……”

望帝容颜已老、白发苍苍,看着剑壁那处的视线并未收回,仿佛知道邱掌柜要说什么一般,只道:“我知道了。”

封禅证道的帝主,大乘境界,修为通天,但凡他想,这蜀中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他耳目?明月峡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眼皮底下。

邱掌柜于是知道无须自己再多言。

望帝却问:“她伤势看着如何?”

邱掌柜想了想:“看着挺严重的,但我觉着这位周姑娘长了一张命硬的脸……”

望帝眼底已有笑意:“命硬好啊。”

但邱掌柜心中还有疑惑:“可陛下,我不明白,既然都动手了,何不趁此机会把三大世家在场的人全都杀了,偏要留下那几个,总叫人觉得夜长梦多……”

望帝终于转头看他:“你走时,周满可有这样问你?”

邱掌柜下意识道:“倒不曾问。”

望帝于是问:“那你为何来问我?”

邱掌柜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随即才回过神:周满不问,我却要问,陛下这意思,不是拐着弯嫌我不聪明吗?

望帝一看他脸色,竟是放声大笑起来。

邱掌柜听见,却是忽然愣住,几乎不敢相信:多久了?多久没见陛下笑过了?

夜色未尽,山风凛冽。

灰衣老者身形伛偻嶙峋,然而一任劲风吹拂,却如扎根石岩的遒松,稳稳不动分毫,只道:“那几个小辈怎么也算世家嫡传,若此时杀了,纵是三大世家本不想与我们冲突,只怕碍于事大也无法忍气吞声、坐视不理。快刀斩乱麻,岂有钝刀慢慢割肉来得好?要学会把难题出给别人……”

邱掌柜也只是一时脑袋不灵光,忘了此节罢了,经望帝一点,岂有不明白之理?

明月峡这一役过后,该头疼的就轮到神都世家了——

杀了他们这么多人,这一笔血债到底要不要向蜀州讨?不讨的话怎么对内敷衍搪塞?要讨的话又什么时候讨更好……

桩桩件件,可不都是怎么选怎么难受的麻烦?

望帝说完这番话,却是又咳嗽了几声,重看向眼前剑壁,笑容淡去:“何况眼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真正的祸患?我已不剩下多少时间了……这个周满,出现得倒是刚好……我正要一个胆子比天还大的人……”

邱掌柜陡然一惊,脸色都白了:“陛下——”

那老者神情偏偏极为平静,凝望那剑壁上笔划拙重的字迹,原本觉得胡闹的言语,这时倒看顺眼了,叹一声道:“周自雪的女儿,确有这样狂悖的资格……不过其情其性过于险峻,同她父亲相去甚远,倒是更肖其母……”

邱掌柜恍惚不闻,只是忽然伏地,失声恸哭。

对太多人而言,这都注定成为一个难熬的夜晚。

病梅馆里,无论是想来关切的,还是想来刺探消息的,一律都被挡在门外。

周满双眼紧闭,丧失了全部的知觉,伤处流出的血几乎将铜盆里的清水染成赤红。

分明是夏夜,可她好像很冷,哪怕陷入昏迷,也在战栗。

王恕捏着金针对准她细瘦苍白的手腕,可久久无法下针,手指竟在颤抖。

金不换也忽变了泥塑木偶似的,僵硬立在一旁,只是盯着方才随周满一握而染在自己腕间的鲜血,心里想:怎么会呢?她明明说,没有事,不用去……

此刻躺在那边浑身染血的周满,看起来竟是那样陌生。

平日里,冷也好、热也罢,她仿佛总是镇定冷静,时而以她冷嘲的目光打量世界。

剑夫子刁难,她不退半步,敢出言质问;王氏下毒,她加倍奉还,敢杀人献寿;众人来围,泥菩萨执拗不肯退,是她投剑荡开,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余善身死,他颓丧沉沦,也是她一言不发,接过泥盘街当时诸般琐事……

他们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仿佛她永远能解决遇到的一切问题,不会被任何事打倒。

直到她躺在这里,无知无觉——

金不换无法去回想,在她连话都没说完便一头向前栽倒的那一刻,他竟觉得整个世界一下暗了,仿佛天塌了下来。

屋内点亮的油灯在摇晃,孔最、尺泽两名药童一个赶紧端出血水,一个立马捧来药瓶药罐甚至用酒烧过的短刀。

王恕还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手。

只是平素为旁人医治的冷静,这时全不知去了何处,无论他怎样用力,那只手也依旧颤抖不止。

他一抿唇,眼底掠过一抹决然,竟是干脆一针深深扎入自己手背,以骤然的痛楚,强迫自己归拢心神。

然后才重新拔针,要为周满施针。

只是一只手也于此时搭在他肩膀,身后响起一声叹息:“你心神大乱,乃医家大忌,施不得针,换我来吧。”

王恕抬头,便看见了一命先生。

自那条明显出现在他腕间后,一命先生便总是沉寂模样,甚至不大愿意出去看诊了,此刻只是从他手上,将那枚金针取过,放在一旁,又换了一枚新针,方为周满施针。

王恕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才如在梦中般,退到金不换身旁,与他一道煎熬等待。

一命先生是药王,是医圣,天底下再没有比他医术高明的人,可这一轮施针,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末了针收,竟然无言。

周满依旧躺在那里,没有半点苏醒的征兆,只心口位置,隐隐有一股凝结的深黑寒气。

王恕完全辨不清过去了多久,只用一种极轻的声音问:“师父……”

一命先生看着他,喉间却似吞了炭:“她伤势不算太重……”

王恕涩声问:“是什么毒?”

金不换闻言,身形陡地一震。

一命先生情知瞒不过,终于还是道:“毒起心脉,性阴寒,发于四肢百骸,侵奇经八脉,入灵台神髓……以金针刺药力进,无法驱分毫……”

王恕才听前面半句,便感一阵眩晕:“不,不可能……”

一命先生心中不忍:“徒儿……”

但王恕不愿相信:“不可能。”

他一压自己眉心,推开上前想要扶他的孔最,只走到不远处那靠窗的药柜前,翻倒了不少瓶瓶罐罐,方将原本压在最下头的那一本残破《毒经》取出,一页页往后翻到最末。

然而其上所载,终究击垮了那本就虚无的一丝希望。

王恕忽然觉得,这世间太多事,未免都过于荒谬:“人心之毒……”

剜心作毒,以极恶之人心血为引,百命方成。人越恶,毒越甚。

逢善得缓,遇恶更发。

心毒天应,不夺人命,然则非死无解,生当永受其熬!

可周满的一生还有多长?这世间的善有多少,恶又有多少?纵然性命无碍,可难道从此以后就要永远受这世道人心的磋磨吗!

王恕完全不知自己是怎样从里面走出来的。

月落星稀,雾霭透薄。

他慢慢坐在屋檐下,只低头看着自己那裹缠起来剑伤尚未愈合的手掌,用另一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却始终无法驱散那一股从心里蔓延出的颤抖。

金不换就站在旁边的廊柱前,缓缓闭上眼。

王恕想了又想,终于还是问:“为什么不去找她?”

金不换道:“她亲口说了没事,不用去,我便信了。”

王恕道:“可你明明知道,这个人心里藏了无数的秘密,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假话!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只一具血肉之躯,并不是真的可以解决自己遇到的全部麻烦,她也会受伤,会倒下,会流血,甚至也会犯错……”

话到后面,他已经站起身来,眼底灼烫。

金不换岂能不知周满此刻所受之苦?只是一双眼陡然睁开,也并非无痛:“见她受伤,我心里难道就不与你一般痛吗!可是菩萨,当时情形,你要我怎么选?她向有决断,远胜你我——我除了信她,还能怎样?”

王恕攥紧手掌,心中发冷:“你凭什么敢信她?哪怕有一日她要去寻死,假言欺骗,难道你也一样信她,眼睁睁看着她去吗!”

金不换只道:“她想去便去,我为何不信!”

王恕绝不敢信他会口出如此混账之言,素日里从不与人冷脸的泥菩萨,终没忍住一拳朝他挥去。

金不换顿时踉跄一步,唇角磕破,溢出鲜血,可竟并不还手。

两人相对而立,只有黎明前的冷风从中间经过。

金不换望着他,眼底悲哀:“我自知有错处,若去了未必不能救周满。可这些都无关紧要。你我信她也好,不信也罢,又能怎样?今日有陈规,焉知他日不会有张规、李规……你我能做什么呢?无非是两个无用的废物!是我有能耐扭转乾坤,还是你有本事力挽狂澜!”

王恕垂眸闭目,掌中剑伤崩裂,血又从紧攥的指缝滴坠。

金不换喉间哽咽,深知他心内绝不比自己烧一分痛苦,可这时再多的言语有什么用呢?只是含着泪,笑了一笑:“菩萨,醒醒吧,也该醒了。”

似乎是说王恕,又仿佛在说自己。

他说完立得片刻,便转过身,顺着那一段不长的走廊,一步步离去。

过了好久,王恕才像是忽然被人抽干了全身力气一般,重新颓坐下来,只垂下头来,两手掩面,闭上眼睛,久久未动。

天色将明未明,一片晦暗。

深蓝的空际,仅有几颗寥落的晨星,将几点什么也照不亮的微芒,施舍予他。

一命先生就静静立在门扇内看着那道身影,心中只想:上苍或有不少仁慈分给了世人,可轮到这个人时,桩桩件件皆是残忍。除此之外,一无所予。:,,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0.021705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