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y:35.
细雨朦胧,十月底的降水已然是雨雪参半。
银线落在人的脸上,雪雨微小的刺迅速化开。
停车场空旷,夜晚雾气的可视化更明显。
虽然仅仅隔着一辆车的宽度,但邵临的神态在童云千眼底仍被雨雾模糊了些。
她眨动被淋湿的眼睛,似是没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突然让她不要表白?
"VR......"
童云千躲开对方炙热的目光,小声反驳:“我没说过我要表白呀。”
“你突然来这一句什么意思?"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特别好懂?”邵临抬手指指自己的脸,“快写脸上了。”
“我、最、近、要、和、邵、贺、新、表、白。”
童云干脸颊气鼓:“你瞎说。”
“而且, 不是你三番五次劝我不要胆小,要有实质性的动作吗?”
“你刚鼓励完别人主动,现在又叫别人不要告白。”
“前后矛盾!搞人心态?”
她一头雾水, 没忍住噼里啪啦数落他一堆。
她喋喋不休的软刀子控诉落在他耳朵里反而成了力度刚好的挠痒痒。
邵临看着她快气竖起来的眉毛,忍俊强调:“我没跟你开玩笑。”
童云千并非没主心骨的人,只是平时所处的环境里顺从他人会更合适自己的身份。
但是这件事既然她已经鼓起了勇气,迈出一步就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又何况是邵临这样吊儿郎当的没前没后突然来这么一句。
谁会听他的呀!
“那, 那你就当我是个不懂感恩的人吧。”童云千一扭头,执拗起来:“你说的这个我做不到,不能答应你。”
“除非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不能表白。”
邵临按下车钥匙,在车灯闪烁的瞬间瞥她一眼。
说什么?
说就算表白了八成也是被邵贺新甩?
说邵贺新对她的态度哪怕是有兴趣,也根本够不到为了得到童云千甘愿做取舍的程度?
到时候被邵贺新甩了又不知道要怎么哭鼻子,或者当着多少人丢脸。
谁会心疼她?那些没素质的富家子弟恨不得等着看她笑话。
其实刚刚说出那句“别跟邵贺新表白行不行”之后,他就后悔了。
邵临很少有这种刚做完就反悔的事儿。
这句话,不管放在什么处境什么身份他都不该说,也没资格说。
但就是说了。
他追查五脏六腑每条神经,找不到驱使说出这句话的合理病因。
最终,邵临缓缓挪开视线,极其细微的叹息融在冷空气里。
估计是因为下雨,人都不清醒。
怪这场雨,把他脑子都淋堵了。
而章云千眼巴巴半天也没等到对方的答案,只能一脸不开心地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
邵临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冷着脸拉开车门。
爱怎么就怎么。
等撞上南墙就知道疼了。
晚上。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鸡飞狗跳的生活节奏,但像今天这样遇到大街上砍人的机会也确实少见。
何况他还不在美国,是在国内首都遇到的这种事,也是跟中彩票差不多几率了。
从下午制服歹徒开始,他这半天几乎就在医院和派出所两者之间来回折腾。
和歹徒互殴的时候他没受什么皮外伤,但里面一直隐隐作痛,邵临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内脏受损,想着这次真要玩上命了。
结果经过检查,什么事也没有。
以前高中还算闲的时候经常看书,什么书他都看,在关于基因理论的书看到有研究表示,人类不仅仅是智力性格方面受亲属遗传影响很大,连身体和心理上的抗击打能力都有可能是一脉相承的。
有时候他想自己这么抗揍,命这么硬,是不是也因为骨子里流着那个叫濮成的男人的血。
邵临从浴室出来,一手捞着毛巾擦头发,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
他开了冰箱拎出一瓶冰水,灌的时候继续追想。
说实话,濮成是他活了二十四年来见过命最硬的人。
没爹没妈,人人喊打就不说了,不管惹了什么事总能留一口气活下去,每次快饿死的时候总有来钱的办法。
人太狂,爱招事,偏偏在玩命的时候总有好运气。
特别难杀的一个人。
他十岁出头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纳闷,这么个又烂又赖的人会怎么死掉。
结果最难死的一个人,最后死得最轻易,最可笑。
让所有人都看了笑话。
邵临仰着头眯眼,咽下最后一口冰水,把瓶子隔空扔垃圾桶,转身上楼。
难得没头疼的晚上,他想早点入睡。
躺进床里,邵临避开伤口只得侧着睡,假寐的时候因为没头终又引出了新的思索。
是不是得找机会弄清楚最近减少头疼的现象跟章云千有没有关系?
虽然他不信这种根本不科学的关联。
但近几次比吃安眠药还有效的睡眠,确实是在她在场的环境下产生的。
邵临阖眼,眉头始终有些难松开。
没一会儿就这么睡了过去。
然而本以为不头疼就会睡得不错的假设在一个又一个梦浮现的时候被否决了。
可能是因为睡着以前想的是有关于她的问题。
短短几个小时的睡眠里,邵临的梦反反复复跟章云千扯不开关系。
梦里,童云千红着脸对邵贺新说尽少女羞怯的情话,把藏在心底多年的喜欢表白给他。
他以透明的存在站在她身边,眼见着邵贺新迟缓后,不尴不尬地笑了下,仍然带着温柔但看不到底的笑容安抚后拒绝了她。
邵贺新的那些措辞,那些表情,和他预料的一丝不差。
邵临冷哼,偏头,盯着呆在原地的童云千。
她的呆滞并不是因为没想过邵贺新会拒绝自己,反而应该是已经想过大概率没有结果。
可即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面对邵贺新真正的拒绝时,她还是难以给出体面的反应。
邵临知道这是梦,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她:“哎,说话,别傻站着。”
“要么哭,要么上去抽他两巴掌也行啊。”
别总这么傻站着,让人一眼就看得透透的。
然而在他的梦里,童云千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恨铁不成钢的嘲谑。
她就站在原地跟宕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维持着表白被拒时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最尴尬的莫过于多年的朋友关系突然因为表白变了味道。
邵贺新意识到两个人需要各自冷静一下,又哄了她两句,“云干,你还没走出校园,比我优秀的人还有很多。”
“我怕你还没分清对朋友的喜欢和对恋人的喜欢,不想糊里糊涂答应你,耽误你。”
“我们都再想一想,好吗?”
他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劝完,看她还是木愣愣的没有任何回应,只得放手,转身离开。
等他彻底走远,童云千肩膀抖动,这才敢让眼泪掉出来。
邵临看着她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连哭都不敢哭大声的样子胸闷又火大。
“我说什么来着?"
“你非要自找吧?"
童云千笑弯了腰,忽然喃喃开口:“我知道......”
“我都知道......”
他原本烦闷的神色微微滞了滞。
听着她掉着泪珠,自说自话。
“没关系,没关系………………”童云千拍着胸口,沮丧着安慰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结果了吗......”
“反正像我这样的。”她盯着半空,涸红的目光出神。
“本来也没什么好喜欢的………………”
邵临迈了一步,代替刚刚的邵贺新站在她面前。
梦里的童云千看不到他,还沉浸在懊丧中。
他静静地看着她落泪,感受着从未品过的情绪。
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总觉得心肺脉搏被什么攥着来回地碾,捂着不透气。
半晌,邵临抬手,用自己透明的手指戳中她的脸蛋。
他的手指与她脸上的泪痕逐渐重合。
“呆瓜。”
邵临点头,实在受不了了。
“童云千,你就是傻。”
“你傻得能要我的命。”
“以后出去别说认识我。”
在她戚戚抽抽的哭泣中,邵临从梦里睁开眼。
眼前是昏暗的卧室天花板。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偏头看床头柜的时钟??凌晨三点。
好不容易睡了四个小时,来来回回地梦见她那点破事儿。
邵临醒了以后再无睡意,从床上坐起来,恨不得冲到童家把打搅他睡觉的“罪魁祸首”揪出来揉搓一顿才解气。
他盯着眼前褶皱起伏的被子。
童云千揪着衣服委屈掉眼泪的脸像一层油似的黏在脑子里,怎么也抹不干净。
过了一会儿,邵临烦躁地挠了两把头发,倒回床里,手腕挡着双眼,喉结不耐滚动。
“跟他妈我有什么关系………………”
过了几天。
“你朋友过生日?”童云千坐在画室里,在高脚椅上转了半圈,欣喜问。
邵贺新在电话那段回答:“是,就是经常跟我们一块玩那个叫任宽的。”
“他和我生日挨得很近,就在今天。”
“我最近有点忙,忘了约你时间,是不是得太晚了?你今晚有空吗?”
“他包了一个酒店高层餐厅的大包厢,那家餐厅的菜我记得你挺爱吃的。”
“不去宰他一顿可惜了哦。”他说着,低沉的笑声传来。
对方爽朗的笑从听筒传出,震得她手心发痒。
虽然这几年一起玩,和任宽的关系尚可,童云干还是谨慎问:“但其实我和他不太熟.......不请自来去人家生日会蹭饭,会不会不太好?”
“没关系的,他那人朋友多得自己都认不全。”
邵贺新口吻松弛,给她足够底气:“而且你跟我的关系他又不是不知道,敢对你有意见,我先教训了算。”
童云千放心下来,“那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晚上我带着礼物去。”
“不用买太贵重的,是个心意就好。”他嘱咐。
晚上童云千去经常光顾的手作店买了陶瓷茶杯套装作为生日礼物,按时抵达任的生日聚会。
正如邵贺新说的,任宽那个人本就纨绔,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生日会到底来了多少人他都没个熟,里里外外偌大一个多空间的娱乐包厢不知道人跟人,塞进来多少蹭酒蹭饭的。
至于礼物他就更不在乎了,童云千带着礼物到场的时候,他就简单招呼了一句,不等她介绍,他看都没看一样就知会她礼物都扔一堆就行,等聚会结束会有司机负责打包一块拉回家。
这么多礼物估计送回家以后也是随便找个储物间一堆,等什么时候有闲心了再拆。
她看了看拎着的礼盒,似乎明白为什么贺新哥说“不用买太贵的是个意思就行”的意义了。
生日聚会上的人都是任宽的交际圈,一眼扫去面熟的人不太多。
出席这种场合她习惯性先找邵贺新,默默跟在他身边会自在些。
童云千一边找一边往包厢里面走,在包间调酒师在的酒吧处看见了他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刚抬腿,步子又猝然顿住。
视线所及之处,邵贺新身边的位置已然被占据。
朱盼穿着miumiu的秋冬套装,懒快快翘着腿,丝袜的细闪在灯束下划过微光。
她理所当然坐在邵贺新的身边,端着鸡尾酒的姿态优雅,交谈中笑灿然,无形中散发魅力。
童云千的目光略有迟缓,因为突然停住,又被后面推着餐车的服务生擦身撞了下。
“不好意思。”服务生惊慌。
她赶紧摆摆手,差点以为自己的心声流出来了。
THE......
她的不好意思,是对刚刚自己一瞬间的愤懑的羞愧。
看见朱盼在他身边,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自己的位置被鸠占鹊巢了。
真是不知羞。
这里八成的人都知道朱盼是认识邵贺新最早最亲密的发小。
鸠占鹊巢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如果朱盼小时候不被父母带出国,她和贺新哥的关系,放在如今怕是根本都不存在。
童云千抿唇,掩饰自己难堪自卑的情绪,放弃走到邵贺新那一桌硬凑的念头。
正巧,隔壁桌有个女生认识她,喊了她的名字。
童云千如释重负地加入隔壁桌的社交,自觉地坐在贺新,朱盼和任究这些人为主角的圈子之外。
这一桌基本都是女生,喝酒吃东西时的话题无非围绕着那几个,从旅游到美妆,最后莫名奇怪拐到恋爱上,八卦不断。
童云千喝着果汁,勉强以微笑参与进她们的闲聊。
“哎,邵贺新和朱盼什么情况?”有人问她:“他俩到底谈了没?"
童云千眨眼,如实说:“我不太清楚。”
另一个女生A啧啧:“不是一直说他俩是一对吗?不过这种似谈非谈的暧昧状态旁观者看着还真是......怪怪的。”
“也不知道是谁不愿意捅破窗户纸,真没劲!”
“不过按照他俩家里情况,就算各玩各的过几年估计也会结婚的。”女生B打包票。
女生A把偷看隔壁桌的目光挪回来,扑哧一笑,毫不收敛地开玩笑:“我看是朱盼更爱一点,你看看她那个样,说三句话两句话的时间眼睛都在邵贺新身上。”
“而且她往邵贺新身边那么一坐,你看今晚玩这么久了,哪个女生赶去搭话啊。”
“还没有女朋友的头衔倒是先起范了。”
她们就坐在隔壁桌大胆谈论朱盼,童云干缩在一边捧着果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她们突然扯上自己问东问西。
就在这时,邵贺新那一桌忽然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扎在其他地方玩的人都齐刷刷回头看过去??
“自己抽的牌不许赖账啊!”任宽举着大冒险的卡示意邵贺新。
邵贺新一脸无奈,明显有些抗拒。
但坐在他身边的朱盼却笑意坦荡,略有期待地看着他。
“快亲!亲脸也行啊贺新!自己抽的牌又扭捏就不是男人了!”朋友们起哄。
“实在不好意思亲个脸我们也算你完成了!”
邵贺新主动给自己满了酒,似乎要认输罚酒三杯。
结果他的酒杯被朱盼夺过去两口饮尽,还故意用唇印压着他喝过的地方。
她喝完酒,眼里尽是对他势在必得的自信,俏皮道:“我同意,不许你耍赖。”
周围瞬间爆发更激烈的欢呼。
邵贺新两手空空窝在软皮沙发里,眉眼松弛又无奈,始终震震笑着,看不出是迎是拒。
周围越来越多其他桌的朋友跟着起哄,不看他俩当众接吻誓不罢休。
童云千望着他们的目光迷茫又发空,端着果汁坐在喧嚣之外。
邵贺新表情,似乎马上就要被劝动了般,她不想亲眼见证马上要发生的场面,起身流露仓促地往包厢外逃去。
出了包厢外面冷冽通透的空气扑面而来,消解她难以克制的胸闷。
朱盼出现后,她对邵贺新的情感愈发复杂痛苦起来。
他们一次又一次亲密的画面刺激她所剩不多的耐心。
这份酸楚迫使她恨不得立刻向邵贺新表白,然后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
可是一看见朱盼,她仿佛就能预见自己告白的结局。
童云千拍了拍脸,走向走廊的卫生间。
在盥洗盆撩了好几把冷水,她才渐渐从仿佛钻进死胡同般的苦恼中短暂脱离出来。
盯着不断流动的水柱,童云千不断地幻想自己走后包厢里发生的画面。
贺新哥会顺从大家的起哄去吻朱盼吗?
说他会,他绝对不是会以这种方式占女生便宜的人,他是个很绅士很有边界感的人。
可是说他不会,邵贺新对朋友是几乎没有脾气的老好人,不管是什么要求,稍微劝一劝他都能成功的样子。
而他对朱盼,也并不仅仅只是当朋友看待吧?
此刻邵贺新的温柔随和反而成了章云千无法定义他的致命缺点。
她又捧了把水浇在脸上。
不要想了,既然已经跑出来,里面再发生什么都不要再去关注。
出了洗手间,童云千走到不远处的备餐桌翻开备用的餐单,打算再点个甜品。
她翻阅着,这时远处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在走廊响起。
“邵贺新!邵贺新等会儿我呀,正好我也想醒醒酒。”
童云千听出朱盼的声音,呼吸一滞,抱住餐单转身躲在拐角墙边,偷偷听。
走廊这边。
邵贺新停住脚步,回头,实在被磨得没脾气:“你还要跟着我去男厕不行?”
朱盼撅嘴,后退两步靠在墙上,目光试探又不满:“你刚刚为什么不照着大冒险做?”
“你还想我当着那么多人......?”贺新表情难解,抬手顺了把额前的碎发,叹气:“关系再熟也不能那么随便。”
“那像什么话?”
“真心话大冒险不玩刺激的就没意思了不是么?”朱盼踢踢靴子,得寸进尺地主动进攻:“而且,我没觉得你占便宜,你怕什么?”
她抬眼,笑意中带着某种暗示:“邵贺新,我们这种关系到了这个地步,不管发生什么都是顺其自然的。”
“不是吗?”
童云千听到这里,没忍住悄悄探头出去看。
这一眼,正好看见朱盼凑到邵贺新面前,踮起脚尖,将嘴唇送向他??
而他没躲。
心跳陡然踩空,大脑嗡的一下,她半边身子发麻。
不巧她身后正好有服务生经过,看见她抱着菜单贴在墙角,疑惑关心:“您好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童云千吓了一跳,慌乱间碰到餐车晃得瓶瓶罐罐当啷作响。
邵贺新及时反应偏了头,眉头忽折,望过去。
完了!被发现了。
童云千把菜单塞给服务生,像逃命一样拔腿跑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怕在这种时候和邵贺新碰上。
别让他发现自己,不要。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种尴尬场面。
慌忙之中哪有时间去规划路线,她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结果在冲到下一个转角的时候猝不及防和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对方身形高大像堵温热的墙,童云干撞得脑门作痛,抬头,对上邵临阴郁的双眸。
三分钟以前,他走在前往会所的路上。
并不是给任宽庆祝生日,而是邵贺新给他微信,说自己已经喝了不少酒,要是他在附近就过来吃口饭,然后把车开回去。
邵临对这种富二代凑头狂欢撒钱的聚会没兴趣,没说一起吃饭,但答应过来开车。
他走进会所,正打算找邵贺新拿车钥匙,这时候接到了赵姿的电话。
“关于上次调查您在国外遇袭的背后出资人,好像有了新的头绪。”
“之前跟您汇报的进度是??因为目前只有一个凶手被捕,信息有限,但是通过这个人的资金往来的通讯记录来看,确实是国内的人。”
“我们排查干扰信息,通过资金往来的开户人,电话卡的所属IP地址,使用人等等确定......”
他握着手机听对方迟迟不说话,疑惑:“确定什么?”
“继续说。”
赵姿口吻艰难,最后慢慢磨出那个名字。
“是......邵贺新先生。”
“无论是多次和凶手有资金往来的银行卡,还是多个用于联络的电话账号......都跟邵贺新先生脱不了关系。”
“虽然很难想象但事实确实是这样,相关记录已经转发到您的邮箱,现在想问您......还要继续查吗?”
邵临相信赵姿和背后调查团队的能力,基本不会出错。
就是因为信任他们的能力,才对这个答案难以接受,又觉得荒唐至极。
他握着手机,一瞬间想起十年间兄弟俩相处的各种画面。
一开始被接回邵家,没人待见他,尊敬的表面下是万般嫌弃。
进了人人艳羡的邵家,却让他比前十四年的人生过得还要孤独残酷。
唯独邵贺新。
不管他碍于本性多么难以接近,邵贺新永远都用笑脸迎他,关心他,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哥的叫着。
这个同母异父,原本应该视他如敌人戒备的弟弟,是整个邵家唯一一个真心对待他的人。
真心吗?
邵临对这个词写上一个问号。
邵临挂了电话,垂下阴冷的双眼,紧攥拳头走向包厢。
邵贺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对他动手的。
是最近几年,还是从一开始?
多
年的摸爬?打早已令他变得无坚不摧。
可亲兄弟的背后一刀,精准又冷漠地刺穿了邵临的盔甲。
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需要。
家的富贵,泼天的权财,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邵
明明他什么都不要了。
怎么这些人………………
邵临气得勾出一抹笑。
连活都不许他活着。
满胸腔的怒火烧着,邵临大脑反反复复都是杂乱不堪的头绪。
赵姿汇报的调查结果,对邵贺新愤怒,失望,疑惑。对调查的存疑,猜测。
再到对自己做不出决策的自嘲。
这些混作一团像黏糊的爬虫,一点点啃噬他原本清晰的逻辑思路,霸占他的头脑,拱火,让情绪化放大到极致。
就在这时,邵临转角猛地被个又矮又软的人撞上。
邵临犀利掀眸,对上童云千慌乱湿红的桃花眼。
阴鸷暴动的情绪忽然被凝固住。
看见他的瞬间,童云千眼眶里积攒的委屈一下就掉了出来,泪珠不经酝酿断了线似的。
邵临拧眉,“怎么了?”
她掉了两串眼泪,摇头,对他咧开唇角。
强颜欢笑。
童云千第一次对他笑,是一抹逞强的笑容。
邵临眼梢微微怔开
。
脑
子顿时被清空了。
童云千满眼落寞,问:“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朱盼?"
他听见远处有脚步声跟上来,轻挑眼皮,也见紧忙追上来邵贺新。
邵贺新看到邵临时一下顿在原地。
童云千背对着他,在肩宽衣长的邵临面前显得无比娇小。
落在邵贺新眼里,俨然像只找到依靠的无助小鸟。
垂在一侧的手指动了动,他张开嘴,却发现说不出话。
"......"
童云千不知道邵贺新就在背后,只觉得见到邵临以后一直压抑的心情彻底难以收拢,扯着难看的笑,“你开车了吗?”
"我要回家,你能捎我一路吗?”
邵临垂眸,不留情:“别笑了,好丑。”
童云千泛苦,笑得却更夸张了,“你之前还说我从来不跟你笑,现在笑了你又.......”
邵临抬手,轻飘飘拂过她的眼角。
?那,两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一个是童云千,一个是远处的邵贺新。
看到邵贺新瞬间掉了脸子,邵临心底浮起一缕爽快。
他就知道。
这邵贺新,太能藏。
他对亲云千,根本就不是嘴上说的那种程度而已。
童云千任由他粗鲁地擦拭自己的泪痕,声线微抖,继续说:“现在你又......
邵临假装不再关注邵贺新,揶揄她:“又?"
他戳穿:“别装了,越装越不体面。”
童云千被这一句话酸到了神经痛处,强撑的假笑彻底坍塌,呜咽涌起。
她抬起双手试图遮挡自己难堪又狼狈的模样,“对不起……”
却在下一秒被面前的人一把拉过去。
栽进他怀里时,童云千彻底呆住,连眼泪都忘了掉。
邵
临伸展双臂,确实地紧紧抱着她。
“受这么多委屈。”
他用手掌扣着她的脑袋,主权意味昭然。
“还不如换个人喜欢。”
邵临盯着邵贺新,目光冷刺,含着挑衅。
至此,宣告他的掠夺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