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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庭春

作者:赫连菲菲 | 分类:女生 | 字数:0

35、第 35 章

书名:晚庭春 作者:赫连菲菲 字数:0 更新时间:01-09 01:46

梁芷薇扶着车辕不肯放手, 一味哭说明筝不要她了,眼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明筝亦没法子无动于衷。

“你随谁来乘车还是乘轿”天色已经擦黑, 未婚闺女在外抛头露面, 总是件危险的事。

梁芷薇抹了把眼睛, 回身一指身后的人, “二嫂不在家里, 我也不要回去了。娘心里眼里只有二哥, 没有我, 再说,我想您, 我想跟您在一块儿, 您带上我,别抛下我行不行”

她说得可怜兮兮的,惹得明筝直蹙眉,挑帘朝她身后瞧去,见个丫头抱着小包袱怯怯立在几步之外, 明筝不由声音微扬, “你私自跑了出来”

梁芷薇哭道:“他们委屈二嫂,为了个贱人这样折辱二嫂, 我实在气不过,跟二哥吵了几句,总之那个家,我再也不要回去了。除非二哥亲自来求您原谅, 您点了头,我才跟着您一道原谅他,不然我一辈子”

“胡闹。”明筝蹙眉斥道, “你十五六了,不是三岁小孩子,姑娘家行事怎么可以这样没轻没重,郑国公府上回发生的事还不够你警醒自己吗赵妈妈,去赁辆轿子,送芷薇回去。”

她说罢就要放下帘幕,梁芷薇趁势猫腰一钻,闯入她车里头,抱着她腿道:“二嫂,我要跟您在一块儿。自小就是您带着我,学认字学绣花,教我做人的道理,我跟您一条心,您不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

明筝没见过她如此胡搅蛮缠,灯下姑娘杏脸含悲,桃腮染泪,无辜的眼底尽是祈求,明筝叹了声,扶住姑娘手腕把她提起来,令她坐在自己身畔,“当真要跟我回明家不后悔”

梁芷薇刹那有些迟疑,很快就用抹泪的动作掩饰了慌乱,然后顶着清纯无害的面容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是定要跟二嫂一块儿的”

明筝双眸微垂,没有错过她适才那一瞬怔忡,启唇笑了笑,扬声吩咐,“那走吧,回明家。”

梁芷薇两手紧紧挎着她的胳膊,将头贴靠在她肩头,“二嫂,我知道您生二哥的气,大概也生我的气,上回我差点办了糊涂事,多亏您及时阻止了我,回去后,想了我很多,您都是为我好,为二哥好,为我们家好,他们误会您,委屈您,换了我是您,我也生气。”

见明筝不语,她又道:“如今安姨娘的孩子没了,您又离了家,二哥镇日饮酒,总是喝得烂醉,我知道他心里放不下您,正后悔得紧呢。娘病了,大嫂也病了,家里乱成一团,我瞧着真是心酸。”

她边说边打量明筝的表情,见她神色始终淡淡的,心里越发有些慌乱,“二嫂,您还气得很吗如果二哥把安姨娘送走,您愿不愿意原谅他娘跟大嫂商议的话我都听见啦,娘说,自打安氏进了家门后,就阖家不宁,您跟二哥一向感情好,为着她都离了心了,往后要把她放在庄子上,永远不准回来”

她搂着明筝小声地哀求,“嫂子,您在听吗您就算不理二哥,不能不理娘,不理我啊。我还指着您、指着您替我做主”

未婚闺女说出这番话,自然脸蛋都羞红了,可明筝不肯心软,她唯有什么法子都搬出来试一试,“郑国公府初十的宴,我想去啊嫂子,大伙儿都知道我进过宫,给太后娘娘瞧过,若是嘉远侯不成的话,大伙儿还不知要怎么笑话我呢。嫂子,您就当疼疼我吧,求您了。”

她扯着明筝的手臂小声说着这些无法对外人说出的话,亲昵又可怜,语调软绵绵的带着哀求意,多年感情毕竟不是假的,明筝心中一叹,侧眸睨向她,试探问,“当真非嘉远侯不可吗想嫁他的人那么多,你确信他想娶的人是你吗太后相看了多少姑娘,每个都这样想,嘉远侯他得娶上多少房媳妇儿才不叫大伙儿丢了脸呢”

一直以来没有对梁老太太或梁芷薇直言的话,今日不得不说了出来,她希望梁芷薇明白,强求而来的感情终究不会幸福,一如强求她回梁家去,便是这回事情揭过,往后又真的就能风平无浪吗“芷薇,我瞧嘉远侯未必有结亲的意思,太后娘娘的态度亦不明朗,加上上回郑国公府一事,真心为着你好,尽早择个门当户对的儿郎成婚才是,再蹉跎下去,只怕会害了你”

梁芷薇脸色一僵,搭在明筝手臂上的两手垂下来,颇不悦地道:“这么说,嫂子也不管我了”

明筝摇摇头,“正是为着你好,才不愿你继续无望的等下去,我瞧太后的意思”

“我瞧是嫂子不肯帮我”梁芷薇涨红了脸,声音不由拔高了许多,“分明太后娘娘几次三番召了我与嫂子进宫,甚至今儿这样的日子也召您在宫里头说了这么久的话,不是相中了我又为的什么两回进宫,娘娘都特地召了嘉远侯来,难道不是为着给我们机会见面说话吗嘉远侯难道是傻子吗宫里头召见谁,没召见谁,他是上直卫的头头,难道这个也不知道吗他为什么明知道还会去,连番去钻娘娘设的局,您倒是说说,这是为什么啊”

她扭头掀开车帘,高声斥道:“停车停车”

回过头来,泪流满面对着明筝,“嫂子,您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芷薇了,芷薇就算离了家,走了丢了,您大概也不会心疼的了,那好,您由着我吧”

马车尚未停稳,梁芷薇就作势往车下跳,车外赵嬷嬷等人都吃了一惊,连声喊“快停车”“姑娘小心”。

梁芷薇跌落在地上,狼狈地打了半个滚,好在马车刹停及时,没将她卷到轮子底下去。

这边事出突然,惹得路上行人驻足观看。远远一队金甲侍卫涌上来,当先正是郭逊,跳下马凑前问道:“梁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明筝隐隐头疼,气梁芷薇胡来,她那般爱惜这姑娘的声名,生怕她给梁霄糊涂连累,她倒好,自个儿都不爱惜自个儿的形象,离家出走,当街跳车,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一个大家闺秀身上

明筝强压下心底的恼怒,隔帘柔声吩咐,“赵妈妈,把人扶起来。”

又道:“这位官爷,无碍,婢子意欲下车,没坐稳,跌了一跤,劳您挂心,多谢。”

婢子

梁芷薇哭着没吭声,郭逊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这位的穿戴样貌,可不像是个侍婢啊。

但主人家说没事,他自然不好多问,含笑道:“您出宫的时辰赶巧碰上卑职下值,顺道走在您后头了,见您遇着麻烦,便过来问问。既无事,不扰您了。”

他朝身后的人马招招手,喝道:“走”

金甲卫队快速涌过长街,消失在转角处,明筝刷地掀开帘子,冷眼睨着梁芷薇,“适才这位,可知是谁”

梁芷薇抽泣着,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明筝眸中所有不忍皆化为寒霜,噙着冷笑道:“那是嘉远侯副帅郭逊郭将军。”

梁芷薇一瞬愕住。

“芷薇,我还肯见你,听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年纪小,大人之间的恩怨跟你没关系,而我确实曾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过。”

她一言出,令梁芷薇瞬时慌乱起来,她可怜兮兮地摊开手掌,哭道:“嫂子,我伤了,好疼。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您别生气。”

每次都是这样,靠着撒娇,靠着无理取闹去解决问题,这样的性子妄想做那虢国公府的宗妇妄想成为太后娘娘的外孙媳妇

明筝揉揉额角,狠下心肠令道:“赵妈妈,送梁四姑娘回承宁伯府”

梁芷薇高声叫道:“我不要,嫂子,要么您送我,要么我就跟您走,我不要自己回去”

明筝冷笑一声,“芷薇,就在适才,咱们最后一点情分已经用尽了。你要走也好,要留也罢,一概与我无关。你大可试试,瞧我会不会心软回头。”

她一挥手,将面前的帘幕放了下来。

隔帘听得她毫无感情的声音,“回府”

马车就在梁芷薇面前动了起来,她哭叫挣扎,还试图攀住车辕,身后伸来一双极有力的手,钳住她两臂将她往后拖去。

“你放开我,狗奴才你敢动我”

赵嬷嬷不理会她的哭叫,侧过头朝身后那抱着包袱的小丫头斥道:“是你去赁轿子,还是我这么押着姑娘去”

四周人群指指点点,梁芷薇心头一团乱麻,她如何想不到,明筝竟然绝情到这个地步,二嫂一向最疼她,连句重话也不舍得对她讲,怎么回门了几日,态度就变得这样疏冷起来

莫非,二嫂看穿了她和二哥今晚的谋划

不可能。

适才二嫂还预备带她回明府去呢,还苦口婆心的与她分析嘉远侯的事

她骤然想到,二嫂说她和嘉远侯永不可能,说太后娘娘并没有瞧上她,她满心的慌乱霎时化作深浓的不甘,她才不信,她这颗心已经拴在那个人身上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装下旁人。若是婚事不成不,不可能不成的不可能的

春宜坊大街上,梁霄翘首望着东来的方向。算算时间,这会子也该到了,他叫人打听到明筝今儿出宫的时辰,算准了时间在这儿候着,只待梁芷薇功成,把明筝引到他的地界来。

远处传来叮铃声响,像是辔头上坠的铃铛在摇晃,他心中一喜,连忙迎上,只见一顶孤零零的小轿,缓慢地跃入眼帘。

轿顶上四角垂着摇铃,是提醒行人避让用的。梁霄尚不死心,定睛瞧见轿旁跟着赵妈妈,他几乎可以认定,轿子里一定便是明筝。

他没空多想,加快脚步上前,“阿筝”

轿帘掀开,现出模样狼狈的梁芷薇。梁霄下意识问道:“怎么是你你二嫂呢”

赵嬷嬷冷笑一声,上前一步行了礼,“二爷安好路上遇着梁四姑娘,听说是从家里头偷跑出来的,我们家三姑奶奶心善,特命老奴帮忙将人送回来。三姑奶奶还有几句话,想托付二爷。”

三姑奶奶这称呼刺耳得很,梁霄心中苦笑,听得赵嬷嬷提声道:“三姑奶奶说,爷们儿家的事外头解决好,那是本事,牵扯到女眷身上,甚至拿姑娘名节来开玩笑,不免叫人瞧不起。请二爷往后行事前,多多思量,莫要害人害己,追悔莫及。”

她又施一礼,理也不理脸色难看至极的梁霄,回过头来,冷冷瞥了梁芷薇一眼,道:“姑娘往后,好自为之。”

说罢,扬长而去。

梁霄半晌没能缓过来,明筝这话说得极重,明显瞧出了梁芷薇跟他之间那点小伎俩,不仅瞧不起得很,连话也说得不留一丝余地。她到底是想干什么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欺他好性儿,以为一辈子能用那点错处拿捏他她简直是不可理喻

梁芷薇手掌膝盖上都是伤,跳车时本是想吓吓明筝罢了,哪想到车刹得急,她一时没抓住,把她整个人甩了下去。今儿真是丢死人了,好巧不巧还被嘉远侯的副帅瞧个正着,她又是委屈又是懊恼,步下轿子跺脚怒道:“我再也不管哥哥嫂子的事了”

门内,梁老太太命人打听着动向,见梁霄兄妹垂头丧气地回来,忙去上院报信。梁老太太气得砸了两只茶盏,“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明儿我亲自去,我倒要瞧瞧,她明氏到底想要干什么”

明府门前,明筝下了马车,门前早候着几个婆子,见到她,急忙忙凑过来报信,“三姑奶奶,老爷回来了,着您去呢。”

这是明筝回母家后,父亲明思海头一回见她。

闻言,明筝定了定心神,重抿鬓发,径自朝上房而去。

“爹,您找我”

书房门前传来女儿清润的嗓音,冷静干脆,不带半点拖泥带水的尾音。明思海浅蹙眉头,觉着这把嗓音听来有些陌生,像某个从来不识之人。年幼时的娇憨天真当真一丝都没有剩余。

他顿了顿道:“进来。”

推开的门犹有万斤般重,明筝知道,今日就会知道自己的前路,应当何去何从。

身上朝服尚未换下,不知是否今夜外头天气有点冷,她周身带着几许幽凉,动作规范地蹲身行礼。

若用一把尺子去量,低头的角度,弯膝的弧度,大抵都跟书卷上教诲的一模一样的吧

明思海教导儿女自来严格,明家每一个男女,从来不可行差踏错,否则便是有辱门楣,给这书香世家的百年清名抹了黑。

无疑,明筝在婆家不能见容,在明思海瞧来,是件大逆不道的错事。

“坐。”他开口。

明筝在他面前的铺垫上跪坐下去,顺手提起茶壶替他续了杯君山银针。

在他思量如何开场的时候,她开门见山地倾吐了意愿。

“爹,我与梁霄没法走下去了。我想还家。”

她声音很轻,虽是祈求,也并未显现出女儿家该有的娇气。

好像冷静的在说起别人的事。

她的表情从容平静,这么大的一件事,被她诉说得像是讨要一件不值钱的东西一般简单。

他持杯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探究地打量她的五官。

出嫁八年,她从那个无忧无虑的闺中少女,长成了今天这样气度难掩风华毕露的宗妇。沉稳,大气,也威严。

“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半晌,他才收回视线开了口,“千百年来,谁不是在婚姻里一边包容体谅,一边委屈求全过完一生哪个人生没有痛楚,没有波折遇事便欲逃避,轻易便言生离,我是这样教导你的么女书中是这样写的吗”

“父亲。”她抬起头,平视父亲的眼睛,“您要我体贴丈夫,孝顺公婆,友爱叔伯妯娌,明筝自问做到了。可有些事,不是明筝一个人做到便够了。我是明家女,身上烙着明家的印记,我要尊严体面,要像个堂堂正正的人一样,不弯腰不屈从的活着。如果一定要打断我的脊梁,拆分我的骨头,将我重塑成一个软绵绵站立不起,需要依附男人,依附旁人而活着的人父亲,难道我也该遵从吗”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本不想哭泣,父亲最厌恶人哭,可在亲近的人面前,原来眼泪是止不住的。她所有的伪装功亏一篑,所有的坚强不复存在,她从来没有试过放肆的大哭一场,即便再孤独再无助,她也挺直腰背坚强的面对着。这一刻,软弱战胜坚强,她不能自已地在父亲面前掉了眼泪。

她抬手擦去不争气的泪珠,扬着头不许泪水再次滑落,她硬起声音继续说道:“一段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一个一眼看穿永远不会改变的人,父亲您教我,要怎么耳聋眼瞎的去蒙混一辈子我无法欺骗自己,更无法欺骗您,如果您定要我忍,以我一贯的性情,我大抵也是可以忍耐的,可天长日久过下去,我注定再也不是我自己,我会迷失原本的样貌,逐渐被改造成一个傀儡。一个父亲欣慰看到,乖巧可人的傀儡。一个梁家喜闻乐见,无怨无悔当牛做马的傀儡。我只是再也不可能是明筝,是您曾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那个闺女,父亲如果那是您希望的”

“阿筝。”他唤住她,打断她稍嫌激动的话音,“爹爹从来没说,要你磨平自己的性情,去取悦所有人。”

明筝定定的望着他,眼泪止不住了,一串串地往下流落。

明思海手掌覆在杯沿,望着掌心空隙处打着旋的水面,他长长叹了声,说:“阿筝,婚姻不是儿戏,这桩难处过不去,轻易放了手,更难的日子其实在后头。届时你将面对的是怎样的流言蜚语,我希望,你有所考量。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想一想,你去吧。”

明筝攥住袖子,仰起脸唤他,“父亲,我”

明思海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去吧。”

明筝眼底有挣扎,有困惑,也有不甘,可万般情绪,在长久的对坐中一一陨灭下去,最终化成一团看不真切的氤氲。

她没有坚持说下去,也没有再继续去问。

不论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这桩姻缘,都注定走向覆灭。她坚定自己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后悔。

次日,梁老太太上了门,在明家上院面见了明太太。

明太太满面寒霜,不假辞色,二人不欢而散,其后数日,明筝忙于斋戒抄经,直到初十。

初十这日,梁芷薇翘首盼望的宴会正日,梁家主母明筝没有出席。

此时的明筝乘车入宫,亲自捧着二十卷佛经送至慈宁宫。

太后却没有见她。

沉重的殿门内,她听见敬嬷嬷压低的抽泣声。

她站在院中那株香樟树下,感受到内里压抑的悲戚。

门被推开,陆筠垂首从内走出来。

他挺直的肩背透出几丝疲惫,微抬眼,视线落在她玉白的手掌上,厚厚一摞经书,她抄足数日才完工

“侯爷,娘娘的凤体”她开口关怀,声音里有他没听过的温存。

他抬眼望着她,轻轻牵了牵嘴角,“我、本侯命人送您上山,劳您走一趟,将这些经书亲奉到佛前。”经书是她所抄,自然由她相送最显虔诚。旁人没有斋戒沐浴,到底唐突了佛祖。

明筝听他如是说,便知此时他走不开。也许太后娘娘的情况十分危急。

她蓦然怔住,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楚。

他勉强笑笑,反过来宽慰她,“不必担心,娘娘吉人天相。”

“对,娘娘吉人天相,定会无碍的。”

陆筠听见这句,忽觉悲从中来。

外祖母最牵挂的是什么,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却永远无法满足她的心愿。

他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即便此刻与她面对面如此近距离的站着。

即便她美好的倩影便在此时完完整整地投映在他瞳仁中。

他不敢伸手去触碰,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

他深切又痛楚的恋慕,何日才会终结。

放下了,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啊。

放下了,才能满足外祖母的心愿。

他多么不孝啊。

“侯爷放心,我会在佛前为娘娘祝祷。”她温声说,“神佛有灵,必会护佑娘娘千秋万岁,永世吉祥。”

千秋万岁,永世吉祥。分明都是凡胎,却抱有这样无法企及的奢想。明知是徒劳无功的宽慰,可听在陆筠耳中,狂躁的心绪,似乎被这把声音,这份柔情所抚平。

他摊开掌心,缓声说道:“明夫人,本侯送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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