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它追！
他插翅难飞。
郭强吓得魂飞魄散，一路火花带闪电，连滚带爬地沿街逃窜。
使出平生最大力气，边跑边嚎。
他身后一团阴风飞驰，黑雾沉沉。
那老僵尸一脸木然，动作笨重，速度却着实不慢。
好几次他都感受到僵尸的尖牙已经挨到他脖子了。
郭强的眼泪哗哗地流，恍惚间已经看到自己早已离世的老娘了。
在一个转角的时候，忽地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猛地将郭强拽了进去。
“进来！”
小巷中，光线黝黑。
郭强猛地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被一只手猛地捂住嘴巴。
他偏头，只看见一张即使在晚上也帅得他头皮发麻的俊脸。
“嘘！”
身后的青年面色严肃，两根指头粗直接戳进他的鼻孔，动作粗暴。
郭强被堵住没法出气，非常不适，刚想要挣脱。
青年立刻凑上来，用极小的声音在郭强耳边快速说道：
“别呼吸，僵尸就找不到你。”
郭强动作一僵。
这话落地的一瞬间。
巷子口星光一暗。
老僵尸的头颅，像被一根不可见的线牵引着，缓缓探进了巷子口。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凝重。
像有一块千钧重的生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郭强胯下一凉，本能地屏住呼吸，根本不敢动弹一分。
他侧眼一看，小巷的另一端被高高的土墙围着。
死胡同，完了。
郭强眼中都是绝望。
咚.....
这一刻，郭强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无比清晰，无比震撼。
那颗糜烂的头颅，慢慢靠近，四处嗅闻，却又带着一丝迟疑
“嗬......”
僵尸像是迷惑起来，找不到目标。
郭强瞳孔一缩，眼中登时亮起希望之光。
他以极小幅度侧了下头，能看见身后的青年一脸沉静，面色刚毅。
郭强心中稍定。
突然，老僵尸的头一顿，似乎在聆听着什么，然后，又往前探了探。
“呃.......”
粗重的喘息声中。
郭强刚刚才缓下去的心跳，再次开始狂跳！
咚！
咚！
咚！！
胸口处，一颗心脏撒着欢地收缩跳动，如同狂风骤雨，显示出无比强韧的生命力。
我干你娘........郭强咬紧牙关，面色苍白。
他只觉得此刻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心跳声简直像是擂鼓一般刺耳。
要是有刀的话，他恨不得立刻把这玩意儿挖出来绑到箭上再射出两里地去。
老僵尸的头颅，以缓慢而揪心的速度向前探索。
像是能模糊感应到一种气机似的，距离两人越来越近。
郭强嘴皮抖得如同筛糠，手狠狠掐住身后青年的大腿肉。
李焕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那手抓的位置。
老实说，这地方着实有点敏感了。
李焕忍了忍，没动。
这时，李焕肩头的小黑猫正好打盹醒来，睡眼朦胧地看了老僵尸一眼，没啥反应。
小嘴一张就要打个哈欠。
被李焕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
小黑猫懵住，两眼呆呆，脑门闪烁一个硕大的问号。
“嗬.......”
一股腥臭的吐息喷吐而出，直接撞到郭强的脸上。
郭强脸皮一麻，差点当场眩晕。
但生死迫近的威胁下一刻又把他狠狠拽回神。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而那只泛着幽幽绿光，却又像盲人一般木然的眼睛就在他鼻子前端，慢悠悠地来回扫视。
郭强脸已经憋红了，额头崩出条条青筋。
视线开始出现模糊和黑点，胸口更像是快要爆炸，每一根血管都在弯曲鼓胀，肺部在痉挛抽缩。
他一只手掐住李焕，一只手狠狠掐住自己大腿。
两腿蹬地，拼命地用力后顶。
李焕低头，盯住两人密切接触摩擦的位置，再次皱了皱眉。
妈的，用手抓就算了。
这会儿用屁股顶我是什么意思？
算了算了，差不多也到火候了.........李焕无声地叹了口气。
随即，他冲僵尸昂了昂下巴。
老僵尸面色麻木，看不出一丝活物该有的神态。
但那半片糜烂脑袋，在离郭强的脸只有一寸的距离时，忽地停住了。
它嗅了嗅。
眼珠子木然地转动一圈。
下一刻，居然缓缓将头缩了回去。
郭强面色麻木，苍白地看不见一丝血色。
只是呆呆地盯着前方。
雾气蒙蒙，空旷的泗水街上，骨瘦嶙峋的老僵尸抽身退出巷道。
接着抬起僵直的两只手，直直戳向前方，迈动两脚，一蹦一跳，继续前行。
只是那四肢骨头像是碎裂后重新拼接而成，导致行走姿态怪异而扭曲，更为渗人。
僵尸骨重如铁，每一步落下，都是“咚”的一声闷响。
沉闷得像一道重锤狠狠砸在心上。
郭强一下软在李焕怀里。
李焕也跟着松手，郭强哈的猛吸一大口气，接着呃了一声，身子抽缩，开始抠着喉咙干呕。
却又不敢大声。
他感觉此刻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起一落，一拉一扯。
五次呼吸后，那脚步声终于消失在街口。
汗水从全身数万个毛孔中涌出来，郭强一下子瘫在上。
“好兄弟，僵尸已经走了。”
李焕出声提醒，急忙抬手去扶。
郭强却浑然不觉，跟听不见似的，每条肌肉都像失去了力量，像根软面条一样往下出溜。
李焕扶都扶不住，直接滑到地上躺着。
“哎哎.....”
李焕愣了下，急忙蹲下，皱眉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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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只僵尸而已，不至于吧？”
他想了想，开始抬手拍打郭强的脸颊，啪啪作响，力量逐渐增大。
还抽空掐了两下人中。
郭强脸被扇得左摇右晃，却没有一点反应。
目光直直望着星空，面色发木，跟植物人似的。
李焕眨了下眼，赶紧往他身上一摸。
郭强从头到脚，凉得像寒冬腊月被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去，这整的.....”
李焕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了。
他没想到这货这么拉。
而冰凉的地上。
恍惚中，郭强已经看见了跑马灯。
过往的二十年在他眼前依次闪过，就像曾经那个节日时，平江城河里淌过的朵朵花灯。
河上波光粼粼，花灯焰火，美不胜收。
桥上公子小姐，成双入对，花好月圆。
而桥下，自己形单影只，缩着脖子肩膀，藏着手中写满字的花灯生怕被人看到，背影孤独得像只败狗。
他遥遥看着桥上，自己的心上人也被一肥头大耳的公子搂着，巧笑嫣兮，露出他从来没见过的娇媚笑容。
那一刻，郭强心丧若死，丢掉自己手里为两人祈福的花灯，落寞地转身离开了。
他回了红丘县这种小地方，认真准备半年，考上了衙门的快班衙役。
从那以后的生活更是简单。
当值时认真摸鱼，偶尔帮助百姓，闲时出入花柳巷，用酒色麻痹自己。
众人都觉得他没救了。
他也觉得自己没救，所以从不上进，只求快乐，哪怕是短短的一刻钟。
只有偶尔在看向平江城时，他眼里才会闪出藏得极深的黯然。
记忆闪烁，逐渐接近尾声，虚幻的光点聚散纷飞。
我要死了吗？
好似真的到这一刻了，郭强却没有太多惧怕，胸口反而释放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他遥望触不可及的星空，嘴边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好像又看见了那位姑娘，只是这次，她是依偎在自己怀中。
郭强微微张嘴，脸上洋溢起一分幸福的光，像是清醒，又像是迷醉。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窝囊的死在这种地方，却又显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郭强用家乡话呢喃道：
“真是一以贯之的失败人生啊。”
四肢松开，逐渐变软。
“你说啥？”
朦胧中，他看见那位刚刚救了自己的好心青年就蹲在自己身边，使劲掐着自己脖子摇晃，嗓音急切不已：
“大哥，你还是说中文吧，真的听不懂啊。”
是个好心人啊。
郭强这么想着，淡淡一笑。
昏迷的人就是这样，意识像在温暖的水中浮沉，不断往下沉着，就快要迷失。
刚刚的话听在耳中又飘散了，什么都没记住。
郭强两腿一登，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在意识模糊前的一瞬间，他只听见那青年急切地喊着什么，只是听起来莫名意味难懂。
“我靠，还真给吓晕了？”
“不是吧，堂堂一个衙役，这么弱的吗？”
“好兄弟，快醒醒，没你这戏演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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