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设置
书架
听书
欢迎使用听书服务

发声

  1. 小美
  2. 小宇
  3. 逍遥
  4. 软萌
  5. 小娇
  6. 米朵
  7. 博文
  8. 小童
  9. 小萌
  10. 小贤
  11. 小鹿
  12. 灵儿
  13. 小乔
  14. 小雯
  15. 米朵
  16. 姗姗
  17. 小贝
  18. 清风
  19. 小新
  20. 小彦
  21. 星河
  22. 小清
  23. 南方

语速

  1. 适中
  2. 超快

音量

  1. 适中
播放
评论

俯仰人间二十春

作者:步月归 | 分类:其他 | 字数:0

43、南浦月(二)

书名:俯仰人间二十春 作者:步月归 字数:4.3千字 更新时间:01-09 07:22

周朔平入京那一日,郁仪恰好路过景运门。

押解他的人大多是锦衣卫缇骑,看样子是要直接送入北镇抚司,而非刑部大牢。

郁仪曾无数次在心中勾勒周朔平的模样。

她曾以为, 如周朔平这样的国之巨富、大肆敛财的人,该是个酒囊饭袋、酒色之徒。

可真的见到他时,又觉得自己想象得并不准确。

周朔平人很消瘦,看不出什么声色犬马的痕迹,一头花白的头发,面容也在连日的车马劳顿中形容憔悴。他没有穿囚服,只是穿了一件京师中很常见的、读书人赋闲时会穿的道袍。

如果不是镣铐加身,郁仪只会以为他是个垂垂老矣的读书人。

他脚步蹒跚,目光冷淡,经过苏郁仪身边时还对她微微颔首致意,显然已将风度二字刻进了血肉里。

并不是所有的坏人都如戏文中写的那样青面獠牙。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郁郁结在心头的感觉才慢慢散去。

周朔平进了诏狱,这件事便暂且与她没了干系,自有指挥使周行章他们去审讯他。

另一个好消息是,秦酌终于回京了。

一晃一个多月不见,郁仪去刑部找他时,秦酌正在与人吵架,责怪别人的杂物堆在了他的桌子上。

在抓捕周朔平的事情上,秦酌做得很不错,估计用不了多久官身上便能升个一级半级,他说起话来也比以往更有底气。

“松卿。”郁仪站在门口叫了他一声。

秦酌这才结束了一场口舌争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门来:“苏舍人。”

他笑:“早听说你过了生日取了表字,之后该叫你苏应星了。”

他南下一趟,带了不少小玩意儿,还拿来几个木雕给郁仪看:“这一行我们是走水路的,在船上的日子太无聊了,我就雕了几个小人儿打发时间,你看这个是你苏舍人,这个是白元震的,还请你代我转交给他。”

郁仪默默接过“白元震”的木雕,上头冷淡矜重的神色分明是张濯独有的。

圆一个谎话,背后总要用无数个新的谎话。

郁仪叹了口气:“好,我回头帮你给他。”

“他们户部里,也就白元震是个好人。”秦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站着,“尤其是张尚书,变着法儿的欺负人。我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告诉你,就是他指名道姓叫我和他们户部的人一起南下的。”

他眼中有愠色,郁仪默默将话头转走:“周朔平的事......你那边可有什么眉目?”

“抚州知府和他是好友,据说已经认识很多年了。抚州知府上任后不久,周朔平也去了抚州,他们的私交一向不错,再加上周朔平一向清誉好,朝廷又给他安排了一个盐官当着,所以公务上,二人也有往来。”

“余下的便不知道了。”秦酌摆弄着手里的几块木雕,“周朔平平时很少开口,就这些消息还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不过我听我们尚书大人的意思是,这一回应该不会重刑拷打他,毕竟我听说前头工部刚死了一名叫王宽的员外郎。”

太后与皇帝都没有责罚她杖毙王宽的命令,或是默许,又或是对她的保护,不想将祸水引到她的身上。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郁仪也沉默了下来。

周朔平自被关入诏狱里,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外头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传来。

北镇抚司指挥使周行章是太后的心腹,只怕里面的很多事都是单线向太后汇报的。

无数暗涌激流被压在了表面太平之下。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秋,太后按例又进行了封赏,不少官员都开开心心地到户部衙门外领赏银。

郁仪去时恰好碰到白元震,白元震眼前一亮,把郁仪让进衙门里:“苏舍人。”

张濯正在与几个大臣讨论田亩赋税的算法,一时没有觉察到这边。从郁仪这个角度看张濯,只见他眉心蹙起,听着那几名侍郎在沙盘与地图上勾勾画画。

张濯未曾开口说一个字,那些官员却越来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

直到张濯用笔在地图上某处圈了一个红圈:“而今各地税赋除了税银、棉绒、马草之外,还要上交漆、茶、蜡和弓、箭兵器等物。此地物产不丰,若全依照旧例,蔚州百姓便不得不拿粮食换银子,再拿银子买漆、茶等物上交户部。今年暂且免去

这几项,只留棉绒与马草,税银如旧。

身边几位侍郎小声道:“司礼监那边……………”

“我去说。”张濯淡淡道,“你们照做就是了。”

他做事严密认真,说话又极能叫人信服。

白元震收回目光笑道:“张尚书可是我们户部的天,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能记住这样多的东西,不论是国策还是税制,他素来都是倒背如流的。自他来了户部,那几个老狐狸都夹着尾巴做人,根本看不出过去的嚣张样子。”

他为郁仪支了今年的赏银,又道:“你要和张大人说话吗,我可以为你去请。”

郁仪摆摆手说不打扰他公干了,想到了秦酌的木雕,不由又问:“张大人的桌子在哪,我有东西给他。”

白元震指了指不远处那张桌子:“张大人虽有自己办公的屋子,平日里大多坐在这。我这还有活,便不陪你过去了。’

郁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上前去,张濯的桌子摆在户部衙门的窗前,看上去和白元震他们的没有什么区别。他的笔墨文房也是户部衙门里大家一起用的那几种,若不是白元震刻意说,郁仪并不会联想到张濯身上。

桌上摊开了一本卷宗,上面是近十年来各州的赋税单,旁边放了一把算盘,算珠还没有归位。一支湖笔架在笔架上,维持着主人才离开的姿势。

清冷、素简,张耀此人,一直维持着这样一个寡淡的形象。

郁仪将袖中秦酌雕刻的木质人偶放在张濯的桌上,想了想又留了张字条。

「松卿所赠,应星转交」

就在郁仪放下笔准备离开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桌角处。

那里放着的,是一块松烟墨。记忆中应该是江驸马转赠给张濯的,郁仪曾在张濯的家中见过,没料到被张濯带进了户部衙门里,而且到现在还没有启封。

这方的外包纸上盖了一个她的私印,所以她认得。

而此刻,她清楚地看见,在她那枚私印的旁边,又盖了另外一枚印章。

看样子也是私印,用的笔体是九叠篆,印的是“显清”二字。

暗红的印泥,一左一右两个名字。

孤零零的,看上去若即若离。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张濯,他还站在地图前沉思,不知与旁人说了句什么,他们便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还有人两股战战,几乎要跪倒在地。

就是这样一个威严凛然的人,竟然会在百无聊赖之时,将自己的名章盖在郁仪名字的旁边。

那一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郁仪放下人偶,走到户部门口时再回头看了一眼张濯,恰好他清冷的目光转了过来,刚好与她四目相对。

她分明看到张濯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笑意,他对身边伺候笔墨的小官说了句话,那小官就一路小跑着来到郁仪面前,行礼:“张尚书问苏舍人可是有事,若有的话可以稍坐片刻,他看完蔚州的税账就来。”

郁仪忙道:“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来支俸银的,不敢劳烦张尚书,这就要回去了。”

那小官哦了声:“苏舍人慢走。”

郁仪见他又跑回去和张濯回话,张濯再看向她时,郁仪对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于是张濯微微颔首,权作是与她道别。

盛夏不知道是何时过完的,只知道最初不过是三三两两的秋雨,再后来便是梧桐泛红的叶子。太平缸里的雨珠将倒映着的天幕打碎,湿淋淋的水汽夹风夹雨,中秋才过的时日里,虽不至于冷得彻骨,却也弥漫开丝丝缕缕的寒意。

就在这清清冷冷的初秋,祁瞻徇把郁仪再一次叫到了乾清宫。

像他这个年岁的年轻人,每月和每月都似乎有微弱的不同。

乾清宫里没有点亮彻整夜的灯火,在这一派四野昏昏之中,郁仪觉得祁瞻徇已经不再像一个少年了。除却身量更为挺拔之外,他的薄唇与眉骨都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他的嗓音低沉,一身鳞峥嵘的龙袍穿在他身上,祁瞻徇已经拥有了年

少天子威严的雏形。

影响他的或许有年龄,也或许有足以改变人心志的权力倾轧。

人成长得总会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郁仪一如既往地行叩拜之礼,祁瞻徇平静地说了一声“免礼”。

祁瞻徇告诉她,周朔平在诏狱的审讯并不顺利,只因这一次没有对他用重刑。

“不是朕不想用刑,也不是王宽的事让朕要对他法外容情。只是朕也没料到京中为他请愿的人会有这样多。既如此,用刑会惹来民怨,所以诏狱那边一直陷入僵局。”

“今日,他向朕提出了一项请求。”祁瞻徇一字一句,“他说他想见你一面。”

郁仪微微一愣,祁瞻徇继续道:“其实锦衣卫那边已经在抄他的家了,即便他不招供,朕也相信真相将很快大白于天下。”

“周朔平,必死。”

祁瞻徇的目光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绝:“外面为他请命的呼声越高,朕就越不能放过他。因为这样的人太容易东山再起,朕不能放虎归山。但朕愿意从他所求,让他见见你。因他说他只和你一人招供。

郁仪看向祁瞻徇:“可自他入京以前,下官从没有见过他。”

“下官亦不过是区区中书舍人,如何有刑讯他的权力与本事。”郁仪对答,“还请陛下明察。”

祁瞻徇笑:“朕会派锦衣卫保护你,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审讯他。”

他的手拍了拍郁仪的肩膀,凝睇着她的眼睛:“朕视你为心腹,不要叫朕失望。”

自周朔平一事起,郁仪亦感受到了祁瞻徇对她日渐信赖。

对她来说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离权力越近,机会便越多。这也是她选择做太后的侍读学士而不进六部的原因。

这个天下早晚要交到祁瞻的手里,能得到他的信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郁仪知道瞻徇把话说到这个余地,便不再允许她反驳。

这或许是个圈套。

可明知是圈套,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周朔平被单独关在一间独立的牢房里。

陪同郁仪一起审讯的人是陆害。他依然如过去一般寡言少语,跟在郁仪身后,像是个快要熄灭的影子。

陆零分明早已不受重用,平日里都被赶去守城门,许久没有进诏狱里做事了。今日却莫名启用了他。郁仪心中也有一闪而过的疑惑。

周朔平居住的环境总要比的囚犯更好些。或许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又或许是因为有太多人为他请愿。

这间牢房湿冷又阴郁,墙上的壁灯都被水汽浸透,蜡烛的燃烧都带着隐隐约约的一圈黑烟。牢房里铺着厚厚的茅草,周朔平的囚服还算得上是干净,至少看不出血痕,由此可见他的确没有受刑的痕迹。

郁仪走到他面前,周朔平缓缓睁开眼。

“你想见我?”这是郁仪的第一句话,“我已经来了,说吧。”

周朔平仰起头看了看她:“老夫只是好奇,想在死前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人能把老夫搞成如今这幅样子。”

“没料到是个小女娃娃。

他的声音还算是有几分中气,郁仪听他说完,淡淡道:“让你落入这番田地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若识情识趣,就该尽快交代党同。一来免受皮肉之苦,二来陛下也能对你的妻子女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周朔平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北镇抚司的人如今在抄我的家,你以为陛下还会对我有什么网开一面吗?”

听完这句话,郁仪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你还记得王宽吗?”

“他自称是受过你的恩遇,让他免于饿死街头。你的一饭之恩,让他至死都不肯供出你。你知不知道京师之中,如今有多少人在为你请愿?你如今负隅顽抗,陛下与太后迟早会将怒火迁移到那些寻常士子的身上。”

“王宽?”周朔平的脸上渐渐露出了迷惘之色,“这是何人?"

那一刻,郁仪突然想,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提起王宽了。

时间会把一个人渐渐压平,最终压成史书上薄薄半页纸,短短两行字。

更有甚者,只能成为时光裂隙中的一个停顿,连只言片语都留不下。

郁仪替王宽感到不值。

周朔平凝睇着郁仪的眼睛,又用自己的余光扫了一眼坐在一旁执笔记录的陆害,突然古怪一笑。

他说:“若我告诉你,我所拥有的这一切全都是拜张濯所赐,我如今的累世家财,也有张濯的一份功劳,你又当如何?”

“你敢不敢凭我的口供,来定张耀的罪?"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