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大道上，孙重来开着车一路驶向5号楼。
周异坐在后座上。
旁边是挤在一起、不敢靠近他的两名白烟菇。
它们此时显得局促不安，身体僵硬。
如果说黑手菇像是还在儿童时代，那白烟菇则是进入了青春期。它们有很强的自我意识，叛逆，喜欢挑战，还自带烟民属性。
周异主动和它们交流：“你们说得没错，我倾向于人类。因为我自己是人类，我了解人类，我知道人可以做出很多杰出的成就，死海掩埋的史前人类文明就是证据。”
“如果你们认为你们更强，那么用事实说话就行。只要你们展现出足够的才能，公司就会给予相应的资源倾斜，就像是骨头实验室、快递中心一样。”
白一白二沉默不语。
前面开车的孙重来严厉道：“董事长和你们说话，懂不懂规矩？”
于是白一才开口：“我们其实也不是觉得人类不好什么的……我们想要能够做其他工作，养殖平台和种蘑菇都腻了。”
这看起来才是它们的真正诉求。
周异说：“你们想要做什么工作？”
“拾荒队！”
两名白烟菇异口同声。
周异想了想：“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这一次申请。不过拾荒队内要听队长指挥，因为它们是团队作业，需要彼此信任和互相支撑。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
周异说：“那你们就跟着阿金吧，7号楼的拾荒队分队由阿金负责，不过你们要听指挥，不要随便擅自行动，如果你们因为违反规定被踹出来，也不要抱怨。记住了？”
“记住了！”
两名白烟菇顿时高兴起来：“感谢董事长！董事长万岁！”
车子很快抵达了5号楼旁。
这座建筑正在沙港市的港口旁巡逻。
下车后，周异带着骨人进入建筑内，沿石质升降台一路抵达顶楼。
孙重来走到3306号房前，大门往里打开。
里面堆放着一个个装满泥土的木头箱子，每一个箱子里都种植下了一种蘑菇。
中央位置是一张长桌，上面摆放了各种装有土壤、液体和粉末的玻璃瓶，还有一些金属盒般的能量包。桌子下是堆在一起的麻布袋装肥料，以及一些各式各样的铲子、锄头工具。
看着就像是一个植物实验室。
周异左右打量了一圈：“原来你在5号楼里做蘑菇实验？”
骨人咧嘴一笑：“董事长，蘑菇林那边容易受到自然环境的干扰。比如说大风和昆虫影响，还有黑手菇孩子们会好奇地过来摸来摸去。”
“这边安静稳定，还有5号楼的封闭，不用担心其他人闯进来。”
“在请教比奇先生和达芬奇医生后，我根据它们的建议改造了这里。白一白二是我的助手，原本我还希望它们也能肩负起这里的蘑菇实验，可惜它们并不喜欢这种室内工作。”
“如今这个蘑菇林实验室里，有34种蘑菇正在进一步研究和开发中。按照惯例，绝大多数因为种种原因都毫无用途。不过只要有一种能有用，那就是值得的。”
“成为骨人之前的血肉生命阶段，我是研究过蘑菇的，还有相关的皮卷记录。现在就感觉一切都轻车熟路，很容易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异倍感宽慰。
蘑菇林也在积极搞自主研发。
公司目前核心竞争力之一就是蘑菇。
孙重来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地板上有一个大得惊人的石囊菇，周围别无他物。
“就是这个，董事长。”
周异观察了一下。
这石囊菇高一米六左右，表面有着一层层蛛网般的白色纤维结构，表面还有了一些轻微裂纹。
【警觉】视角下，石囊菇整体呈现出绿色。
差不多是C级生命的程度。
里面确实孕育出了生命。
孙重来说道：“董事长，它已经长得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石囊菇都要大，里面有生命在运动。”
“最初我只是想要研究石囊菇，因为它们在沉积带环境下能演变为爆炸菇，我想换一个环境看能否产生新的变种。”
“被移栽到5号楼后，它不断长大，最终维持在160厘米的高度，所以我叫它160。虽然块头没有再增加，但能量密度还在进一步升高。”
“它的强度如今已经超出预估，所以我正准备向您报告，避免因为我个人的错误判断而造成损失。”
周异打量着大号石囊菇：“它是来到这里后才飞速生长？”
“是的，董事长。”
骨人说：“蘑菇林内的石囊菇最大能长到直径70厘米，不到它的一半。”
“搬到这边之后，它就突破了既有极限，在两个月内就从36厘米高长到了这么大。”
“我向它投喂了超过500枚光种，正常石囊菇是无法吸取光种的，但它却可以，慢慢也变得饱满起来。”
“现在160对光种依旧需要，只是没有过去那么迫切，现在每天我会投喂给它早晚各1光种。”
孙重来讲述着自己的蘑菇养育方针：“有一天我过来，发现它脱离了之前的木箱，黏在了5号楼的地板上。我怎么都没法把它搬开，它就像是和地板融为一体了一样。”
“我怀疑，它在吸取5号楼的能量。不过由于它太小，可能5号楼并没有在意。”
周异却听得目光一凝。
他想起一件事。
“红隼，把尼莫带过来。”
“是。”
趁这点时间，周异又询问了翡翠城。
翡翠城反馈道：“委员，它的确在吸收能量，就和过去在蘑菇林的寄生蘑菇一样。”
“它很特别，能和5号楼的部分意识体连接，与公共区有些相似。”
“还不确定其中的具体原因和结果。”
“只是因为它体量不大，目前看起来影响较小，所以5号楼也并不在意。”
周异心里各种思绪闪过。
很快，无人机就带着机电鼠一路飞到这边。
“董事长，您找我。”
“尼莫，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告死天使，是从异形表面长出的大石头里诞生的。”
“是的，董事长，当时的沙鼠们都看到了。只是活到现在的就我了。”
“那你看看，诞生告死天使的石头，和这个像不像？”
机电鼠绕着大型石囊菇走了两圈，双眼红光不停闪烁。
“就是这个，一模一样。”
“同样的石质外壳，有白色菌丝覆盖。”
“不过。我记得当时的石头结构上，这些白色菌丝是一种很有规律的大规模扩散形态，现在菌丝还太少，需要进一步成长。”
周异则是听得眼睛一亮。
告死天使诞生的条件，不仅仅是蘑菇林这一孵化地。
核心是建筑生命。
它们是依赖寄生于建筑生命，才能演化诞生。
所以离开的告死天使认为，这里必定还会再次出现新同类，却并没告诉孙重来真正的秘密。
不过翡翠城随着地质变化沉入地下，加上能量不足。长在地表的石囊菇失去了正常寄生主体，也就始终无法完成最关键的一步蜕变。
周异将这一推断告诉了几名员工。
骨人孙重来则是一脸愕然：“竟然是这么回事……难怪石囊菇总是像缺少了什么一样，最终只会裂开，而无法完成生命重塑和进化。”
周异说：“不过它还在孕育期间，所以你多花点时间观察和记录，有什么异常，就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老孙，告死天使的孵化就交给你了。缺光种就来找我，这个实验本身消耗应该不小，公司会全额报销开支。”
“董事长，我一定完成使命！”
骨人顿时兴致高涨。
……
战火点燃是一瞬间的事，战争结束却是有着延后性。
虽然周异已经通过红隼向全公司宣布，战争已经结束。
但由于协议保密，具体内容没有公布。
沙河地区，尤其是沙港市和几座集镇都还是保持着一种紧张感。
新人类们听到一点刮风还是四散而逃，怀疑是被空中袭击了，野外雪地里一阵响动就躲得远远的，生怕是爆炸木偶再次出现。
这还是损伤较轻的大后方，前线亲历战争的贝壳市和钢炼城就更为严重。
居民们普遍患上了战争后遗症，对于空中任何响动非常敏感，看到小型玩具或类似的木偶都会紧张，死海里的正常发光也会让他们草木皆兵。
灭顶公在战争领域造诣很深，它知道怎样能将恐惧植入人心。
周异也是在战后才体会到其厉害之处。
沙海公却说：“这种情况已经很好了。”
“过去打一场大仗要逃跑很多人，战争会让一个地方倒退至少十年……不过只要城市回归秩序，继续之前的高速发展，让市民们赚上钱，这些都是能解决的事。”
它的判断很准确。
半个月后，随着机电城市们发布了双河地区和发展联盟停战的消息，骚乱随之减少。
随着沙海公开启港口扩建、正式修建城市的第一座船坞以及扩招务农团，大量工作机会让居民们立即找到了未来的方向，很快就投入到新的基建劳动中去。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两艘没有旗帜的运输船来到亚龙湾的栈桥。
红隼确认后说：“周，驯牛部落被送过来了。”
周异搓了搓手。
“走，去看看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