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炸结束的第五日。
翡翠城内。
周异和骨人孙重来在屋里聊着蘑菇林的事。
“董事长，最近我们完成了对巨人菇的配套改良，之前有一个难题就是安全防盗问题。”
“在巨人菇生长的早期，只要扯开纤维层就能进入里面，也很难进行上锁。”
“我们确认可行的办法，就是等巨人菇长大。当巨人菇长到10米高度时，它的表皮就会足够坚韧，不借助金属工具已经无法打开。使用金属工具凿开，也会引起很清晰的振动声，会被里面的人立即发现。”
“所以在它生长初期先用石头固定出一个出入口，成型后以木板封上，这样也就有了安全的木门。只是达到10米高度需要2到3个月，得耐心等待。”
周异倒是觉得挺好。
要成熟安全的，就等现房，等不及了，那就住还没完善的期房，自负隐患。
“另外，蘑菇林还有了一个小小发现，如果董事长您有空，不妨过来看看。”
骨人说。
周异摇着手指说：“老孙，你现在越来越喜欢搞神秘，卖关子了。”
“不是，董事长，因为这个事……我还真说不好，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可能得您来看看才确定。”
骨人摸了摸头。
周异正要和它一起出门。
红隼忽然说：“沙海公带着林檎的分机，正朝这边赶来。”
周异眉目一挑。
那边终于坐不住了。
“老孙，我先见个客人。”
十分钟后。
机械章鱼和沙海公来到了3101。
“周先生，冒昧拜访。”
周异点点头：“有话就说，我今天还有事。”
“……”
对方显得有些难为情：“能否单独一叙？”
“有话就说，我只讲一遍。”
“……”
对方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周先生，我方请求和谈，尽快结束这一场荣誉战争，以恢复和平。”
周异微微一笑：“我不要求割地，不过赔款是必须的。”
“……这都可以谈。”
林檎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股傲慢，只是努力在尽量保持体面。
“老沙。”
沙海公兴奋：“在。”
“和贝都公、钢炼公统计一下城市损失。”
“是！”
周异看着老老实实的机械章鱼，心情好了不少。
这才是求和的态度。
废土世界混，果然就得先狠狠上强度，才有人愿意和你好好对话。
灭顶公也不例外。
今天我就是列强！
别说，感觉还真不错。
半个小时后。
沙海公从下面提上来一个金属箱子，这是一个由玻璃屏幕和沙砾像素组成的强化控制器，只是比公司员工用的普通款要更大。
它打开盖子，上面浮现出左右分屏。
左屏里显出贝都公的舰船形象：“贝壳市所在地区，战争造成的人员伤亡、建筑与设备被毁，以及海产捕捞、野外种植、基础加工等停产……总损失折合光种为11.7万。”
右屏是形如古怪大车的钢炼公：“钢炼城的总损失折合光种是3.4万。”
沙海公最后才说：“沙港市因为在后方，影响要小一点，损失大约是1700光种。”
周异点点头。
汇总了一下，那么这三地的损失是15.27万。
自己雇佣两支北洋兵团，支出4万光种，叫来秦燮所在的重巡护卫队算2.1万。
加起来就是21.37万。
3、4号楼的损失，按照翡翠城单栋7.2万的定价，这就是14.4万。
加上误工费、精神损失之类，总共算40万光种。
之前灭顶公要求赔款20万光种，那必须让它出这一笔钱。
不为别的。
周异不受这气。
他告诉对方：“我这个人向来讲道理，赔款60万光种，就可以和谈。”
“这实在太多了……”
机械章鱼比划着触手，有些为难地说：“我方评估，贵方受损大约是16万左右。我方是诚心诚意前来和谈，愿意给出18万光种进行补偿。”
周异也有点烦了：“你嫌贵，我还嫌贵呢？你知不知道我的破土光爆弹多少钱？单个造价就要7万多。”
“就这个价，行就给，不行就继续打，打到有一边受不了再说。”
他已经很克制，没有狮子大开口。
对方抬起的触手不由一僵。
“这个……我需要请示一下灭顶公大人。”
“去吧。”
机械章鱼双眼熄灭。
周异不急。
现在主动权在手，是打是和都是自己说了算。
隔了十几分钟后，林檎双眼再次亮起。
“周先生，我已经得到了大人的授权。”
“双河地区没有那么多可用光种，我方最多能拿出40万光种，剩余20万，其中15万我方将每年支付3万光种，分5年还清。”
“在双河地区东边，有一个被我方统治的海外骨人部落，持有特殊的养牛技术，我方愿意将这一部落折合5万，转给贵方。”
养牛部落？
周异不由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机械章鱼讲道：“驯牛部落有骨人43人，机械牛32头。它们养殖的机械牛能驮运重物，充当载具。”
周异一阵失望。
还以为是真牛。
他都开始畅想牛乳制品和炖牛肉了。
敢情是假牛。
不过驯养机械牛又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应该是制造才对。
周异提出疑问。
林檎讲道：“不是制造，是驯养。部落驯养的机械牛叫「挂角牛」，能产下幼崽，它们是一种半开化体，需要驯化才能使用。”
周异面色如常，心里却翻江倒海。
可繁殖的机电生命？
他立即意识同频询问红隼。
“那不是繁殖，只是复制。”
“有一部分机电生命，具有自我复制的能力，通常是简单结构的重复劳动者。”
红隼说：“如果是半开化体，本身劳动价值是极为有限的。它们本身无法沟通，难以预测其行为，风险无法控制，就像是精神失常者一样。”
“具有自我复制能力的机体，越小越有价值。体型够小，就可以做高精度的工作，进入到复杂的装置设备内，进行检查、调试和安装。「电工蚁」就是这样的一个群体，高精度机电光印几乎离不开它们。”
“对方提出的这种半开化体，本身最大价值在于负重运输。但这方面有更好的车辆选择，更稳定安全和快速。因此它们属于较为鸡肋的群体，实用价值比看起来要低很多。”
周异有不同的看法。
诚然，机械牛无法和成熟的强化车比较。
但在这个时代，强化车的价格依旧不是普通人能考虑的。如果是这种可不断复制的机械牛，说不定是普通人能拥有的载具。
他看向机械章鱼：“给我看看实物。”
林檎的电子眼在墙上投射出一副动态图画。
上面是一头四四方方的机械生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铁皮桶。它头生双角，四足，全金属结构，敦实。
机械牛背负着大量金属箱，走起路来略显笨拙，但很稳。
周异当即决定：“好。就按这个来。”
林檎仿佛松了口气一样：“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双方就签订正式协议。”
停战协议通过机电城市「公证城」进行公证签署。
协议双方是周异和灭顶公。
协议上除去停战赔款条约之外，还重点强调了两点。
一是停战后，双方将在五年内不得再向对方发起任何形式的军事打击，袭击对方本土，否则将会视作违反约定，需要赔偿500万光种，并受机电城市的制裁和信用评级下调。
二是这次约定需对外保密，禁止向第三方透露细则，否则视作违约。
周异能理解。
自己拿了战争赔款得到里子，那么灭顶公好歹是天国总督，要点面子也合理。
红隼确认了条约并无问题。
周异签了字。
整个停战协议因为金额很高，所以审核流程严格。首先需要确认双方当前情况，加上赔款需要通过公证城，然后再转账到废土开发公司账户。
几个小时后，公证城派来了一名白色无人机公证员。
公证员对协议的每一条都进行了详细解释和严禁说明，确认周异理解无误，而且同意上面的约定。
另一边灭顶公也进行着相同的流程。
整个过程周异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受审，比打仗时还累。
“你确认你已经理解，你所需要履行的责任，并且将会在约定时间的十年总计3650日内，不会违反你与灭顶公的协议？”
“确认。”
“你确认不论是外部压力，还是内部矛盾，都不会采取对灭顶公所经营的双河地区展开军事行动？”
“确认。”
“你确认现在的精神状态正常，能够对自己的承诺负起责任，并且将会如实如约地履行自己的义务？”
……
周异感觉自己像在被司仪庄严询问，是不是和灭顶公白头到老一样。
但严格也有严格的好处，至少双方都不容易钻漏洞。
忙完整个流程，耗费了三天时间。
林檎这才告辞离开。
到账40万光种，让周异得到了一些宽慰。
他当即将这一笔战争赔款和三位领海主分了分，先覆盖了各方损失。剩余24万战争纯利润，自己出大力拿大头10万，抗在最前线的贝壳市拿8万，第二道防线的钢炼城拿4万，后勤的沙港市拿2万。
既然是一个联盟，风险分摊，赚钱也都有份。
三位领海主对此都很满意。
贝都公发来讯息：“没想到战争这么快就结束，我原本以为最少要持续几年，甚至做好了地面战和地洞战的准备。能从灭顶公那里拿到赔款，这是难以想象的事。”
钢炼公则是更多展望于未来：“这片区域最大的威胁就是灭顶公，它被周先生彻底压制，我们就有了稳定发展的空间。我这边得抓紧时间，重建高炉，这次要多搞几个，把产量提上来。”
沙海公则是扬眉吐气，握爪大吼：“一个个都觉得我是盘菜，看不起我，说我能活到现在靠运气！”
“我沙海公能混到今天，靠的就是眼光！”
它发泄之后也渐渐平静下来，继而对周异说：“周先生，按照过去经验，抗住荣誉战争的地区，最终都会引来一波快速发展期。其他地方的人，都会考虑往这边投资或者迁徙，等于是一个巨大的宣传。”
“发展联盟，这回在周先生您的带领下算是打出名气了，站稳脚跟了！”
……
停战协议秘密签订后，灭顶公方彻底撤军，贝壳市和钢炼城进入了重建期，难民逐步重返家乡，各行各业也逐步开始复苏。
这一场冬天发起的战争，在冬季末尾悄无声息地结束。
两天后，周异来到了蘑菇林。
他准备看看，孙重来所说蘑菇林的发现是什么。
周异时隔多日，再次进入巨人菇耸立的蘑菇林内，老远就被黑手菇们过来接待。
“董事长！”
“董事长好！”
它们一如既往热情开朗。
周异问：“老孙在不在？”
“董事长，领主去了医院。”
他有些意外：“老孙生病了？”
两名黑手菇各说各话。
一个说：“去医院，肯定是生病了。”
另一个说：“不对，也可能是带人去看病！”
它们意见不一。
两名黑手菇又给周异端来了座椅，并且从巨人菇里取出了一种罐子。
“董事长，请喝这个。”
周异看着罐子里的液体，里面颜色清亮。
黑手菇们说：“这是雪水，浸泡了一些嫩草茎，味道很好。请喝。”
周异喝了一口。
冷冽的水中带着青草香气，让他想起了过去喝过的东方树叶。
“还不错。”
周异点点头。
两名黑手菇显得很高兴。
没等一会儿，骨人孙重来就回来了。
“董事长，您来了？”
它一脸高兴。
周异注意到，骨人身边站着两个奇怪的小人。
它们看起来比其他黑手菇高一头，浑身雪白，就像是得了白化病一样。
“这是？”
骨人介绍道：“董事长，这两个孩子是黑手菇的进化体，叫做白烟菇。与黑手菇最大的不同是，白烟菇有毒，但要更聪明，更叛逆一些。”
“它们会吐出毒雾，所以我正头疼呢。”
“事情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