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着数着，小李忽然就流出眼泪来，似乎是想起了让他非常伤心的事情，但是他没有放弃，依然直勾勾的看着前面那栋楼，好像他真的就能够看穿那栋楼里到底有什么，眼角的泪，就任凭它往下滑落。
或许是九点，也有可能是十点，小李一直坐在那里看，紧紧的握着拳头，一直到街上没有人的时候，他才从地上起来，缓慢地走上了马路，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微微弓着腰，异常的疲惫，慢慢的穿过了马路，来到了路灯下边。
他说已经将帽子重新戴好，拼命得仰着头，好让自己的帽檐没有盖住眼睛，看着前面这栋黑漆漆的大楼，表情异常的凝重，比当时光头上司和老李头在谈论陈诚的时候，还要凝重一些。
这栋大楼有点儿像是一栋烂尾楼，某些公司在这里买了地皮，搭上了架子，也盖好了主体框架，但就在这个时候，资金链发生了断裂，开发商这是不得不暂停了这个项目，以至于这栋大楼一直这么矗立着，也没有完全盖起来，和周围的那些流光溢彩，有着明显的格格不入的基调。
难道说，小李拿到了一些资金，在这里买了房子，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够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是充满了痛恨，但他却不得不放下自己心里所有的骄傲，放下自己心里所有的痛恨，在那间公司一天一天地工作着。
然而这老天爷，不停地和他开玩笑，现在让他失去了自己的母亲，终于人生有了一些起色和改变，老天爷再次开了玩笑，这栋大楼，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盖起来，小李的钱并不是自己挣来的，而是从那些经费当中扣出来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不敢告诉任何人，不敢大吵大闹，不敢让任何一个同事知道，自己在这里买了房子，只能是悄悄地一个人过来，蹲在马路的对面，看着这栋楼，幻想着自己以后的日子。
他恨这老天爷，凭什么对自己如此不公，夺走了自己的家庭，最后却还要夺走自己生存下去的权利，他说能做的，只有看着这栋楼倔强的哭泣。
最后，他慢慢的朝前靠近了几步，一直来到了这大楼的脚下，使劲的看，这才终于看清，这栋楼或许是废弃了太长时间了，主体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有些发黑，类似于煤炭的颜色。
小李曾经的家是在一个煤城，整片天空全都是灰蒙蒙的，就像是要下雨一样，一边是太阳出来了，也有些迷茫，这些并不是天气不好，云彩有多么的厚，而是在空气当中，混合了太多的灰尘和煤渣，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每天这马路上，总是来来回回的经过一辆又一辆的大型皮卡，皮卡的车里面，装满了煤炭，甚至还高高的耸立一个尖，就像是一个小山包。
常年这种大型车来回轧，马路上早已是坑坑洼洼，斑驳不堪，再有车辆经过的时候，就会颠的非常厉害，皮卡上的煤炭，自然就会从车上滑落下来，掉到两边的路上，扬起很多的灰尘。
尤其是这附近的楼，表面全都黑漆漆的，就像是附近有一个大型的油田，工作没有做好，导致油田发生了井喷，喷出来的那些原油，全都挂到了墙壁上，时间一长就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小李没有资格说喜欢还是不喜欢这里，他那个时候所拥有的一切，已经是爸爸妈妈奋斗了半辈子所争取来的，只是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从这里走出去，在一个更好的城市里生活，如今他终于来到了这里，但是却没有妈妈了，而眼前的这栋楼，就像当年他记忆中的那些楼一样，有些灰蒙蒙的。
他伸手摸了摸，抓下来一把的灰尘，锅底灰一样全都沾到了他的手上，他没有擦掉，也没有拿开手，只是摁着那面墙壁，过了好大一会才离开，原路返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平常的夜，和以前的那些岁月没有任何的区别，只不过这一次，他有些神游天外，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出来了，来到了这栋大楼的前面。
整个世界全都是灰蒙蒙的，并且非常严重，好像天都要塌了下来，一直到了头顶三十多公分高的位置上，即便是他努力的抬头去看，上面的那些东西他也什么都看不到，这灰蒙蒙的天空，要是被人铺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窗纱，起先还有无数的小窟窿可以往上看，但是越来越厚，最后就什么都看不着了。
他站在这栋大楼的门口，丝毫不在意这样的天空，这样的环境，他非常的开心，像是三四岁的孩子，忽然得到了一个心爱的玩具一样，他要等他的妈妈，从这栋大楼里出来。
大门被人推开，走出来了一个人，红光满面，脸上都在轻微的冒烟，就好像他刚刚在里面蒸了一个桑拿，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他就跑了出来。
“你见到我妈妈了吗？我的妈妈。”小李赶紧跑过去，堵住了这个人，抬着头看着他的脸，焦急的问他。
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但他的妈妈还没有从这里出来，他有些着急了，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人是不是认识自己的妈妈，跑上去就问，还堵住了别人的路。
“没见啊，我怎么会见你妈妈，等等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出来了。”那个男人倒是没有生气，将他推到一边，快速的离开了这里，逃命一般。
小李有些奇怪，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忽然有发现在这马路的对面，居然已经站满了人，全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方向，好像和他一样，也都在等着自己的亲人从那屋里出来。
好像上一分钟，这里还没有这么多人，谁知道是过了一小会，居然已经站满了人，不过他并没有在意，站多少人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只要别挡着自己等着自己的母亲从这里出来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