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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止何安

作者:姜厌辞 | 分类:其他 | 字数:0

31、31 第四场雪

书名:风止何安 作者:姜厌辞 字数:0 更新时间:01-09 07:19

说是北城最后一场雪来临时,他们就分手,可谁也不清楚究竟哪一场预告着结束。

叶芷安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就放在且停的储物间。

纪浔也见包裹少得可怜,猜出自己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是一样都不准备带走。

“簪子就带走吧。”

叶芷安嘴角在笑,眼神却透不进光,显得有些黯,“那是你妈妈留下来的东西,应该是想你以后送给你妻子的,我就不带走了。”

纪浔也没料到她会用这种理由不带迂回地拒绝,稍愣,再回神,喉间只剩无穷的苦涩。

叶芷安岔开话题,“至于展昭,我也不带走,它就拜托你养了。”

展昭极通人性,听见这么一声后,忙摇着大尾巴朝她奔来,她一把抱住,盯住它亮晶晶的狗狗眼,认真交代:“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听你爸爸的话知道吗?还有,你还小,不要做芳心纵火犯,到处去勾搭女孩子。''

纪浔也掩下心头泛滥的苦涩,在一旁笑,“我怎么觉着你这话像说给孩子他爸听的?”

叶芷安一副“你自我意识不要太过剩”的表情,嘴上也不肯放过他,“我看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有这么强的代入感吧。”

纪浔也举双手投降。

这一年的除夕,叶芷安也是在梦溪镇过的,不过只有她一个人回去,零点零分,纪浔也隔着上千公里,在手机里祝她新年快乐,然后问:“今年在花灯上写了什么?”

叶芷安吊他胃口,只回了两个字:“秘密。”

她只在梦溪镇待了一周,初六那天跟随汹涌人潮回到北城,一把扑进他怀里。

上车后,两个人还黏在一起,叶芷安说:“不知道为什么,你抱我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进入了乌托邦,里面装着我所有的美梦。”

“那为什么不一直做下去?”纪浔也无意识地接了这么一句,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立刻收回,好在声音足够轻,散在暖风里,怀中的人未能听全。

后来长达半个月,北城的天都是一片晴朗,乍暖还寒时分,才下起雪,一下就是一周。

叶芷安戳破,“别搞人工降雪啦,多烧钱呀。”

纪浔也装傻充愣,问她在瞎说什么。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第一次给出一个确切时间:“雨水那天,我们分手。”

“好。”

正式分手前一天,纪浔也带叶芷安去了沈确组的古玩鉴赏局,赵泽不在受邀名单中,但还是舔着张老脸跟去了。

悬落的水晶吊灯光线敞亮,觥筹交错的身影全都被映进光洁的大理石瓷砖地面上。

脸看着有些变形,叶芷安没忍住笑出声。

纪浔也看过去,“傻笑什么?”

她指着地面说:“我们全都变成了妖魔鬼怪。”

纪浔也毫无开玩笑的兴致,但还是配合她,勾了勾唇角,往下接了句:“我们昭昭,这是成了猪八戒。”

叶芷安气到狠狠瞪向穿着一身黑的他,“我要是猪八戒,那你今天就是黑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完犯怂,一溜烟跑到纪时愿身边,被纪浔也逮了回来,旁若无人地碰了下她嘴唇,然后拉到角落,一口一口地喂着奶油草莓。

叶芷安实在吃不下,第二次跑远了,这回纪浔也没上前追,赵泽看了大半天热闹,只觉这两人的氛围不像纪时愿口中已经分道扬镳的前任,更像正处于热恋期的情侣,对视的眼神都能拉出丝来。

他不确定地试探道:“当我多嘴问一句,你俩是真分了?”

叶芷安在这时望过来,柔柔一笑,纪浔也回了个温煦的笑,一面淡声说:“快了。”

赵泽知道离婚有冷静期,却从来没听说过分手也有预备期,自嘲一句孤陋寡闻后,疑惑的目光递过去,“既然你俩都确定要分手了,你还费这么大的劲到处带她吃喝玩乐做什么?”

最近圈子里总有传闻,一会儿说纪公子带她那小女友去了澳门塔蹦极,一会儿又说他大费周章地搜罗来很多稀奇小玩意,博她开心。

纪浔也眸光被茶杯里的液体衬得意味不明,唇边的笑也耐人寻味,“为了善始善终。”

他答应分手,不代表他心里有多情愿,至于在分手前带她疯,带她闹,是因为存着不小的私心,想趁最后这段时间,在她人生中留下最浓墨重彩的几笔,最好还能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赵泽啧了声没说别的。

纪浔也换了个姿势,后脑勺抵在椅背上,如昼般的灯光晃得人头晕目眩,酒味、茶水味和杂七杂八的香水混合在一起,扑进鼻腔,像极一款名为“纸醉金迷”的特调香水。

忽然间,他迫切地想要大醉一场,好用混沌的痴迷取代清醒时才能体会到的生离痛楚。

组局地点离蓦山溪很近,开车不过半小时就能到,加上提前打过招呼,今晚的淮山没有封路,前行畅通无阻。

纪浔也将车停在墓山溪门口,下车后,车钥匙抛给泊车员,让他开回山脚,转头又问叶芷安:“上回你来这儿是坐缆车上下山的?”

“是呀。”

“那一会儿我们也坐缆车下去。”

叶芷安诧异万分,“你专程来这儿,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坐一次缆车吧?”

“哪能只是坐缆车?”他不把话说全,吊足旁人胃口。

今晚的淮山少了玩乐的公子哥们,灯火更加稀释,树影连成一片,比午夜的海深邃。

开到半程时,叶芷安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做足虔诚祷告的姿态。

纪浔也看乐了,问她干什么呢。

叶芷安一脸认真地说:“我听别人说在缆车最高点许愿,运气好的话,就能心想事成。”

“昭昭小姐,我猜你想表达的是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情侣就能长长久久这传说。”

叶芷安有时机灵到让人甘拜下风,有时反应又格外迟钝,听他这么说,露出傻里傻气的表情,几秒后才恍然大悟,难为情一笑,“好像是我记岔了。”

纪浔也还是乐不可支:“就当缆车也有这说法,可你刚才许愿那会,早就过了这条线路的最高点。’

他们上缆车那一刻,所处的位置就是最高点,此后每过一秒,都是在走“下坡路”,就和他们现在的关系一样。

叶芷安温吞地哦了声,转瞬被纪浔也捧住脸,下巴抬起些,“不过接吻这事什么时候进行都不晚。”

他将唇贴上去,轻轻碾了下,然后含住,趁她毫无防备之际,舌尖灵活地探进去。

他的眼睛没有阖上,她的羞涩、笨拙尽收眼底,退回后,拿食指敲她脑门,“叶昭昭怎么傻傻的,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不会接吻。”

叶芷安偏要和他抬杠,“你这老师教得不好呗。”

“老师我可是无师自通的。”

她被他的没脸没皮惊到,端起小脸教育道:“纪浔也,你变了,你以前没那么油的!是不是和赵老板待太久,学坏了?”

纪浔也掐了把她的脸,“我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坏过?”

言下之意:只有她是特例。

这样的情话最撩拨人,叶芷安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好在没多久就被外面更加嘈杂的动静盖过,刚才那一时的迷恋终究只有她一人知晓。

沉寂的黑夜被烟花占据得满满当当,张扬地升起,进发出绚烂的火星,再安静地消逝,一点痕迹不留。

“这是你为我准备的吗?”

他嗯一声,“喜不喜欢?”

她重重点头。

“叶昭昭,还有半天时间,你跟我提点自私自利的要求吧。”他能做到的,他都会尽量满足她。

她一顿,改成摇头,笑着说:“不需要啦,我最想要的东西早就已经得到了。”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转场到第三个地方。

已经是零点,北城市中心依旧繁华,两个人在灯红酒绿里,被欲望剥去层层束缚,肆无忌惮地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交换呼吸、互相过渡体温。

之后的发展水到渠成。

清理完身体,叶芷安难得没有立刻睡过去,对着天花板来了句:“明天就别送我了。”

身侧的男人应了声好。

“纪浔也,你以后一定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

“那还能遇到叶芷安吗?”

她笑容僵硬两秒,摇摇头,是不知道的意思。

“但我能确定的是,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他要那么好的人做什么?

单是叶芷安他就配不上了。

许久没等来他的声音,叶芷安偏过脑袋,他的手臂正盖在他眼睛上,让人无从窥探他此刻的神色。

她不忍再看,侧过身,拿颤抖的背对准他。

第二天早上七点,叶芷安从梦中惊醒。

行李已经提前送回学校,除了手机外,她什么都没拿,一身轻地离开酒店。

没走出几步,开始下雪。

他们之间的关系始于梦溪镇一场极为罕见的冬雪,终结于北城另一场屡见不鲜的春雪。

有始有终,倒也挺好。

叶芷安脚步一顿,有所预感地回过头,漫天雪色抖落在他挺阔的肩膀上,他唇角牵起一笑,宛若五年前那刻骨铭心的一幕。

她的眼眶微微湿润,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眼泪憋回去,他在这时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她轻声问:“不是让你别来送了吗?”

“没忍住。”

“那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纪浔也将自己脊背往下压,认真听她说起老生常谈的话题,“纪浔也,就算别人都不爱你,你也不要把自己弄丢了,你要慢慢学会爱自己。”

哽咽已经漫到嗓子眼,她的眼眶也开始发潮,事先所有心理建设快要功亏一篑。

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阻断她的喋喋不休,“再说一句,我就真不让你走了。”

本就舍不得,她还非得用她自己的良善增添他此刻的优柔寡断。

她讷讷点头,将话放在心里说:

纪浔也,你一定要好好的,不求长命百岁,只求平安健康,还要比她在他身边时更加顺遂。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安静望着对方,仿佛能捱到地老天荒。

频频有路人看过来,好奇的目光切断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叶芷安终于开口,嗓音云雾一般的轻。

“纪浔也,我就陪你到这儿了。”

她不想离他太远,又不想被他看到自己浸着水光的双眸,从而察觉出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洒脱,于是低下脑袋,用前额抵住他胸口,又轻又缓地敲击着。

他的胸腔里仿佛装着一口古钟,她一叩,就能发成沉重绵长的余音,无形的音浪穿过她身体,引起相同频率的震颤。

纪浔也来不及回她,她先退开两步,数十秒后,抬起头,北城的洁白全却倒映在她眼眸的晶莹中,“纪浔也,谢谢你,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希望你也是开心的。”

他尽可能挤出一个自然的笑,“我们昭昭这么好,跟她在一起怎么能不开心?”

她像是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雪还在落,飘到他们的睫毛上,压得他们快要睁不开眼。

叶芷安抬手抹掉,转瞬笑着说:“那么,再见。”

他也笑,“再见。”

那会赵泽正坐在二楼餐厅里,目睹下面发生的一切后,边打哈切边给纪浔也拨去一通电话:“我看小叶同志已经走了,那这雪是不是可以停了?”

饶是赵泽这般挥金如土的人,都忍不住感慨一句纪公子怕是疯了,才会想到在方圆百里内造一出人工降雪,简直劳民伤财!

纪浔也气压在心口,显得嗓音极度沉闷,“再等等。”

他还能望见她,所以再等等。

这一等不过两分钟,他的视线就被大雪覆盖得彻底,恍惚间,他想起一年前,这袭窈窕身影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溶进江南的??烟雨中,顺势带走了他慌乱的心动。

几乎在雪停落的同一时刻,赵泽听见他说:“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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