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从恍惚中回过神。
他低头看着脚下，忽然发现那斑驳的石板有几分眼熟。
等他抬起头时，赫然注意到周围的建筑正在“生长”。
从地基开始长起，眨眼的功夫就出现了一座三层近十米高的住宅。
“街口那家交易行？不对啊，我记得那栋建筑是三百多年前盖的，外壁上应该爬满了藤蔓才对……”
这个念头刚闪过，那面墙上便盖上了一层绿色的植被。
马库斯愣了几秒，这才意识到那个矮人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调整梦境吗……他们居然掌握了这种可怕的法术，这是要再造一个尼布拉城吗？”
他喃喃道。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恶魔般的身影，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传说中的红头巾骷髅！？
那是翠叶庭现存成员口口相传的可怕恶魔。
据说对方的红头巾下是一個骷髅脑袋，它在战场上来无影去无踪，手段狠辣，而且一个人就能操纵弩车，还把那玩意儿对准人用！
就算是灰烬前线的亡灵法师都不至于这么残忍吧！
夏老师猛的回头，对上了这个盯着自己看的家伙。
你看你妈呢……
「阁下在看什么」
他礼貌地问。
“我在翠叶庭见过您。”
马库斯立即做出了最礼貌的动作。
刚才他已经通过my卡拉填写了自己的所有信息，他知道瞒不过对方的。
夏老师忽然凑近，仔细打量着马库斯。
他总觉得自己认识这张脸。
如果给他再加上一点胡须，眼神稍微沧桑一些……
卧槽！
马库斯！？
一个念头立即蹦了出来：
「你认识灰天鹅酒馆的珊迪吗」他问。
马库斯一愣：“是的，认识。”
他的脑海中随即浮现起一位胸口有痣的精灵，随即与那位老板娘的过往也浮现在心头。
这个念头刚闪过去，背后就传来了一个诧异的声音。
“马库斯？”
他回过头，看到珊迪站在自己面前。
她还是那副丰满的样子，穿着一件低胸的亚麻衬衫，有一枚不堪重负的纽扣。
灰天鹅酒馆有一半酒鬼都是冲着这枚扣子来的。
“果然是你！”
珊迪扭着腰来到他面前，嗔怪道：“亲爱的马库斯，你这些年去哪里鬼混了，怎么不回来看我？”
“我……”
马库斯刚开口就冷汗直冒。
他想起那个矮人交代过，不要想这些事。
可他越是这么想，就想得越细致。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我见过这个女人，她死了。”
马库斯一愣，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开口的是一名圣骑士，神色复杂地盯着珊迪。
“我记得她，被珀西瓦尔的圣光冲击震飞出去，浑身的骨头都碎了，没落地便死了。”
随着他的描述，面前的老板娘突然倒飞出去，身体出现了可怕的变形，在空中就流血不止，落地时仿佛破布娃娃般翻滚了几下，陷入死寂。
这一幕比马库斯能想象的任何一幅画面都要细致。
他心里闪过一抹强烈的悲伤，仿佛连对方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了。
是啊，上一次见到珊迪是三十多年前，这期间可能发生很多事……
他无声地抬眸，深深看了一眼这名圣骑士，像是要记住他的样子。
霍尔没有回应这灼热的视线。
他上前，半跪在珊迪的尸体前，手指沾染了鲜血，在地上勾勒出一个燃烧着圣焰的祈祷法印。
“愿你的灵魂安息。”
他低声道。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向其他地方。
马库斯看着他的背影。
随着这名圣骑士走过这条古老的街道，两侧的房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
一个又一个他似乎记得，但又记不清的人出现在断壁残垣间，用惊恐的眼神注视着对方。
马库斯心头狂震……
尼布拉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多天前，那里出了事，死了很多人」
夏老师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他本来想安慰安慰对方，但词汇量就那样了，索性故作深沉。
“是这样吗……”
马库斯语气黯然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所以你认识梅萨吗」
“梅萨？”
马库斯又回想起一道倩影——
“亲爱的马库斯？”
一个双马尾的精灵佣兵出现在街角，兴奋地跑了过来。
马库斯急忙挥手：“别，我不认识你，我不是马库斯……”
他又对着夏老师摆手：“求求您别捉弄我了……”
「苏扎娜和法吉尔呢」
马库斯：“不——”
虽然他嘴上抗拒，但脑子却很诚实地一个接一个地回忆起了这些女人的样子。
眨眼的功夫，面前就出现了五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精灵。
她们虽然有种种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曾是太太，后来都成了未亡人。
作为一个博爱的人，马库斯立志于为每一个未亡人带去欢乐，并且坚定地猎杀牛头人，因此被玩家冠以“太太乐”的美称。
不过太太乐现在快要绝望了。
他知道让这些人待在一起，自己肯定要完蛋，她们必然会——
“伱管马库斯叫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你凭什么这么热情？”
“两个泼妇，都给我闭嘴！”
“我看只有你最像泼妇！”
果然，她们吵起来了。
马库斯一脸生无可恋。
他索性一咬牙一跺脚，潜行，润！
然而没跑出去两步，他就被人从空气中抓了出来。
还是那个该死的红头巾。
“饶了我吧……”马库斯彻底服了：“阁下为什么会……会知道我的这些破事？难道你们连这些也能调查到吗？”
当然是因为我给你的这些该死的情人送了他妈的24封情书！你才肯帮我解锁六级开锁和鉴宝术啊！
夏老师在内心呐喊。
当然，这番话是说不出来的。
但这不影响他此刻心里十分舒坦。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
「不，马库斯，你的这些经历很重要，因为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尼布拉城的灰色产业，也就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尼布拉的老鼠窝和狗洞，你懂我意思吧」
马库斯愣住了。
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还流露出一抹挣扎。
沉默了几秒，他缓缓开口道：
“麦卡拉……要入侵雾谷了吗？”
「不，是拯救。」
夏老师回答道。
「我们要去拯救尼布拉城的精灵。」
…
同一时间，整个尼布拉城的重构正在有序进行。
精灵流民也好，来自翠叶庭的士兵也罢，他们出现在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玩家“兜底”。
事实上有夏老师和萨总两个人的记忆就足够了。
因为尼布拉城作为虚空灾难后为数不多的几个任务集中地，给这俩人，尤其是夏老师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他几乎踏遍了这里的每一块地砖和房顶的瓦片，就连监狱的角角落落都没放过。
但是因为两人的记忆过于超前，所以需要原住民的记忆作为基础，他们可以帮着补全细节。
以霍尔为代表的三名圣骑士则是最大的变量。
经过甘姆疗法和高文的教育，他们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了。
但他们的确在圣光意志的支配下对那些沾染了亡灵法术的平民出手，造成了巨大伤亡。
所以三人怀着赎罪的态度进入梦境，回忆起自己造成的破坏。
就像在进行自我审判一样。
考虑到精灵大多数情况都在靠惯性过日子，所以这一层变量应该不会过多地影响结果。
于是，不断有人“生成”，然后在一句“死了”中去世。
也不断有建筑拔地而起，转瞬就在注视中轰然倒塌。
新生与瓦解，怀念与逝去，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中，一座仅存在于“记忆”中的尼布拉城构筑完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