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的德西亚城角斗场是个繁华的娱乐区域，这里每个月都会邀请角斗明星来此参加比赛。
角斗场附近到处都是商业街和娱乐场所，还有角斗场运营人员的总部大楼，整个努凯里亚上最为豪华的酒店。
基里曼被安排的住所位于一座最高耸的酒店的顶层套房，这里的舒适程度相比克罗马奇在山区开设的度假区并不差分毫。
在露天浴池中，基里曼泡在从地下抽出来的温泉水里，俯视着下方正在进行的角斗比赛。
于万众瞩目之下，角斗明星们组成的队伍闪亮登场。
这些角斗明星打扮的十分夸张，就是为了吸人眼球，让观众能够在角斗中一眼就看出来谁是他们最爱的那个明星。
基里曼不喜欢角斗，也不喜欢决斗。
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武力资源的浪费，没有价值。
“我憎恨德西亚城的角斗场。”
“我曾经想要摧毁这里，只留下我和我养父以及兄弟姐妹们生活的那个洞穴，但是后来，当我发现哪怕年龄最小的奴隶在被我解救后都向我询问：神君，我以后是不是就能有资格作为自由人进入角斗场看角斗了？我只能选择保留这一切。”
声音从背后传来。
基里曼回头看去，看到安格隆和秦夏进入房间，坐在了沙发上。
“有时候我们都得顺应民意，当人们像渴求戏剧那样渴求角斗的时候，那也只能顺应他们。”基里曼从浴池中站起身来，一步步的从温泉中走出，“但是教育会带来文明，文明会改变人们的思想，人们的思想在改变后他们会对过往产生质疑。”
安格隆想了想，由衷说道：“你是个真正的文明人，兄弟。”
“文明的环境才能塑造出文明。”基里曼轻轻摇头，坐在安格隆对面，拿起装满葡萄酒的酒杯，“而在前努凯里亚时代我看不到任何文明的痕迹。”
基里曼品了一口努凯里亚的葡萄酒，伸手翻动书籍。
书籍是记录了起义战争的历史书。
“你们对高骑士进行了斩草除根挖坟掘墓式的灭绝行动。”
“无论是男女老幼，你们杀光了他们。”
“这上面如此记载。”
基里曼说着看向秦夏。
秦夏面无波澜，只是淡然的承认：“这书籍上记载的并不是全部。我们对近卫军进行的也是斩草除根挖坟掘墓式的杀戮，努星上有个叫要塞领地的地方，当年我和安格隆的兄弟姐妹们在那里展开一场杀戮，杀的水渠都断流了，最终那些奴隶主的走狗的血又把水渠冲开。”
提及当年的事情，秦夏毫不避讳。
哪怕是在如今，他也从不避讳在任何场合当着任何人的面谈及当年的残酷行为。
因为秦夏要让努凯里亚人记得，这里曾经存在着什么，以及何等残酷的行为才能消灭那个存在。
安格隆也不避讳这些，他也认为这些事情是自己不够善良只是能做到与弱者共情的证明，所以他会在子嗣们面前说自己不是圣人和真正善良者。
他觉得……真正善良的人或许能跟圣吉列斯那样直接感化其他人，或者是跟基里曼这样……如果换成基里曼，他应该会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高骑士和近卫军。
“我不是想对伱们的行为进行道德评价，我只是想证明我的观点，文明的环境才能培养出文明。”基里曼放下酒杯，将书放在膝盖上翻动着，“如果你们允许我对努星的过往进行评价的话……”
“在我看来，高骑士和近卫军与奴隶已经被异化成不同的生物了。”
“没有能够缓和矛盾坐下来谈谈的机会，你们能做的就是杀死高骑士和近卫军，或者被高骑士和近卫军杀死。”
基里曼一边琢磨着一边说着自己的见解。
“努星是一个奇特的星球，作为统治阶层的高骑士其合法性和权力来源都不是人，而是物品。”
“高骑士内部也因掌握的物品强度的高低而划分出地位。”
“这就导致他们作为贵族，甚至没有进化出把事情放在谈判桌上解决而不是闹到互相杀戮的地步的相处方式。”
“你们应该也注意到这一点了，高骑士家族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灭绝对方的家族，灭绝对方的家族成员，或者灭绝自己的家族成员……”
基里曼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
“他们甚至连一种不玩命靠磨嘴皮子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演变不出来。”
秦夏和安格隆听着基里曼的分析，回忆起曾经他们也对前努星时代进行过社会学分析的事。
就和基里曼分析的一样。
因为上古科技造物这一存在，导致高骑士的统治基础不是人，权力自上而下。
高骑士从来没有靠谈判解决过任何事情，没有和奴隶谈判，没有和彼此谈判，就是靠使用上古科技造物去解决一切。
连一个人类早在前太空时代的部落文明时期都能演化出来的统治形式——靠磨嘴皮子而不是互相残杀解决一些问题，努星都没有演化出来。
原因就在于上古科技造物不仅导致高骑士和奴隶力量对比悬殊，高骑士内部同样力量对比悬殊。
比如。
塔尔克一个疯子在拥有了那些上古科技造物之后，他想杀谁就杀谁，用一个拙劣的谁都能一眼看出真相的阴谋杀死自己的侄子们之后，家族成员同样敢怒不敢言。
“弱肉强食，没有秩序，没有合理的解决分歧和矛盾的方式……”安格隆沉声说，“这种影响甚至延续到了现在。当一个努星人受到不公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会选择的不是指控和求助，而是拿上一把刀去弄死欺负自己的人。”
基里曼点头：“如同曾经的努星人和高骑士，努星人只有奴颜婢膝的蛰伏和暴戾凶狠的反抗两种状态。”
两位原体达成了共识。
“我们需要启蒙，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了。”秦夏说，“我们不计代价的推广教育，有一位名叫奥诺的人，他原先是我们中的一个，他得到了一所学校，但是他发现一个学校不够，所以他用游学的方式到处转到处传播教育和启蒙。”
“你们需要时间。”基里曼看了一眼外面繁华的城市，“低文明水平加上高科技水平导致了前努星时代，现在还是一样，你们的人民拥有先进的科技，但文明水平却还赶不上科技水平，但假以时日他们终会被教育的知晓何为文明。”
秦夏很难不感到赞同。
说完，基里曼突然设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在这个世界降生，没有养父和养母的爱护，也没有马库拉格那样相对而言极其文明的环境，自己会有何种决策，比如，高骑士应该怎么处理。
怎么办？只有杀。
基里曼发自内心的认为，连取乐和人体改造都属于娱乐活动的高骑士是不可能被宽容对待的。
只有最下贱，最恶劣，最癫狂，最无情的该死的奴隶主和暴君刽子手才会对高骑士心生同情，并且与他们苟且。
只有最下贱，最恶劣，最癫狂的道德表演艺术家才会对高骑士表现出同情行为，赐予他们宽容。
不杀人不是文明。
该死的人就会得到死亡惩罚，遵守秩序者和善良者能免于恐惧和屈辱的生活，那才是文明。
“……”
在基里曼的思索中，几人沉默了一阵。
等到基里曼思索完了，意识到自己开启的这个话题不合时宜并且非常沉重。
三人都沉默着。
基里曼沉默了大概两分钟，忽然忍不住主动打破沉默。
现在应该用一些轻松的提议让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毕竟这是兄弟见面不是苦大仇深的诉苦会。
“来把rts？”
基里曼突然提议。
安格隆愣了几秒：“什么？rts？这是什么？”
基里曼立刻起身。
很快，当基里曼又返回来的时候，一台设备被放置在安格隆和秦夏的面前。
“这是一台游戏机，上古时代的游戏机。”
“当玩家连接上它的时候，可以进入一个虚拟的世界，进行一场战争游戏。”
“我跟科拉克斯玩过这个……前不久我决定来你们这里拜访的时候也把它一块带过来了。”
基里曼说着开始调试游戏设备。
秦夏回忆起这是基里曼和科拉克斯用过的东西，两人进行一场战争游戏，然后基里曼被科拉克斯打败了三次，之后制订了特殊策略之后科拉克斯再也赢不了基里曼。
或许是觉得这玩意能拉近关系，所以基里曼也把这玩意带过来了。
战争游戏，即时策略，那就是rts。
“意识潜行？”安格隆指着设备说，“就是那种只要戴上设备，立马就能进入一个和现实世界完全一样的世界里，然后随随便便为所欲为。”
基里曼点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你们这里也有？”
“这玩意在我们这多的是。”安格隆比划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我们用这玩意治疗精神病，但是患者如果用多了会有现实解体的新精神病。”
基里曼看着手中的设备，沉默了几秒，接着苦笑道：“不得不说，努星在某些方面也确实称得上是好地方。”
设备逐渐被调试完成。
基里曼从设备上拉出三条线。
安格隆上前，秦夏也上前，基里曼最后，三人一起连接上设备，进入一个虚幻的非现实世界。
一个用上古语言书写的LOGO浮现出来。
然后三人出现在一片旷野之上。
“欢迎来到可订制化战争游戏！”
“在这里，你们将玩到最适合你们的战争游戏。”
洪亮的提示音在天空中如雷鸣般隆隆作响。
然后是一段说的极其快速且小声的免责宣言。
“本游戏会用程序根据玩家脑内信息自动生成游戏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另外该设备处于初版阶段，有概率引起癫痫和现实解体问题，请在私人医疗AI的指导下游玩。”
快到听起来烫嘴的免责宣言过后，一排游戏选项出现在三人面前。
基里曼轻车熟路的点击了几下，然后看向安格隆，微笑着。
安格隆感知到了基里曼的想法。
基里曼是有备而来。
他本就想用这种战争游戏拉近关系，而在刚刚谈论了努凯里亚那沉重的过去后，这游戏被基里曼用来缓和气氛。
安格隆也很想玩这游戏。
尤其是他想看看基里曼和佩图拉博以及其他兄弟们的战斗风格有什么不同，以及自己有什么可以从对方身上学习的。
“开始吧。”安格隆看看秦夏，又看看基里曼，用力点头。
“我将以灵能状态出击！”秦夏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
基里曼点了点头，看向前方。
一个超大的加载框弹了出来。
百分之1，百分之2……百分之6。
“……”
“……”
“……”
三人再次沉默下来，等待着加载框走到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