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设置
书架
听书
欢迎使用听书服务

发声

  1. 小美
  2. 小宇
  3. 逍遥
  4. 软萌
  5. 小娇
  6. 米朵
  7. 博文
  8. 小童
  9. 小萌
  10. 小贤
  11. 小鹿
  12. 灵儿
  13. 小乔
  14. 小雯
  15. 米朵
  16. 姗姗
  17. 小贝
  18. 清风
  19. 小新
  20. 小彦
  21. 星河
  22. 小清
  23. 南方

语速

  1. 适中
  2. 超快

音量

  1. 适中
播放
评论

云荒・镜

作者:沧月 | 分类:玄幻 | 字数:0

第十章 归来 ・ 1

书名:云荒・镜 作者:沧月 字数:4.8千字 更新时间:01-08 18:55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尚未天亮,弟弟阿都还在睡,叶赛尔撩开帐篷出来,冒着寒气查看着各处营帐。旁边的驼队里已经有人在忙碌,高大的男子竟要比赤驼都高上半截那是族中第一勇士奥普已经起来了,正在检查驼队。

“昨晚有流星,看到了吗”肤色深褐的男子咧嘴对她一笑,问。

叶赛尔含笑点头。奥普还想和女族长多说点什么,一时却找不到话题,有点尴尬地拍了拍赤驼背上的褡裢,转头继续忙去了。看他首先检查整理好的,却是她的赤驼。

叶赛尔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涩涩的不是滋味,信步向那个鲛人的帐篷走去。然而撩开帐子俯身进去的一刹那却吓了一跳

毡毯之下,半躺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面目清秀。

“你是谁”她的手按上了腰刀,厉斥。

那个女子似乎在疲倦地闭目养神,此刻听得喝问,微微睁开了一线眼睛:“是我。”

深碧色的眼睛,一边清晰,另一边混沌。

“你你这是”叶赛尔饶是见多识广,也吓了一跳。听声音分明就是前日救回来的那个鲛人,可血肉模糊的面容一夜之间居然变了那么多,仿佛重新长了一张新脸来。

“这是鲛人的幻术。”旁边闻声赶来的是族中最老的女巫罗谛大妈拄着拐杖弯腰进来,看着毡毯中躺着的女子,眼里有一种不屑鄙视的光,“这些从海里诞生的鲛人,有自己的奇怪幻术。可这种幻术却脆弱如海上的泡沫,维持不长久。”

“至少能维持到进入叶城。”那个鲛人安静地回答,应该是药有奇效,说话中气都足了很多,用碧色的眼睛看着老女巫,“可惜眼睛的颜色不能改我我入城的时候可以扮作盲女,这样也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叶赛尔点头,旁边的老女巫却忽然发出了桀桀的冷笑:“会使用云浮幻术改变自己形貌的鲛人,可不一般啊你确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吗”

显然没有料到西方大漠一个残留部落中,还有人能说出她的幻术名称,那个鲛人一惊,不由怔了怔。然而很快眼里就浮出了狠厉的神色,咬牙道:“若是势头稍有不对,我自然立刻离开绝不连累你们。”

“都是被那些冰夷逼的”同是女人,叶赛尔看不得那样的孤狠决绝,立刻插言,坚决地盯着老女巫,“反正五十年来我们的麻烦还少了多她一个,那些追杀也不见得就会多多少我们霍图人接待了客人后,可从来没有把客人再推出去过”

仿佛被族长的气势压住,女巫罗谛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快喝点驼奶,等会儿就要上路了。”叶赛尔俯身倒了一盏热奶,递给那个鲛人女子。显然对方不习惯喝那样的东西,只喝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然而定了定神,依然握着碗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光了一碗奶。

在红衣女族长放心地离去后,空空的帐子里那个鲛人女子挣扎着坐了起来,用手按着胸口。仿佛胸肺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最终忍不住还是一口吐了出来

吐在地上的奶中,夹杂了无数惨绿色的血块。

毒性还是没有拔除干净啊鲛人的身体就是太脆弱,稍微受了伤就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不知道这次浸泡毒河那么久,会不会留下终身难以痊愈的内伤。

那个鲛人女子想着想着,唇角忽然浮起苦涩的笑意:还谈什么痊愈不痊愈呢活下来已经是幸运。她亲眼目睹了那些惨烈的死亡:一起去往空寂城的同伴,返回的途中一个个先后死去,用尽全力游着,全身的肌肉就片片脱落,最终变成了毒河里漂浮的骨架,被赤水中的幽灵红藫吞噬。

那样悲惨的景象,她永生不能忘记。

而不曾亲眼目睹的死亡,却更让她痛彻心扉寒洲那个笨蛋,在半途听说曼尔戈部以勾结复国军的罪名被围剿后,沉默了一整夜,最终决定孤身返回。

这个优柔善感的寒洲,真的是复国军的右权使吗她曾和他一起在镜湖深处长大,共同经历了二十年前那场被镇压的起义。然后,她在战败后被俘虏,趁机混入了征天军团做傀儡,不择手段以美色窃取种种情报;而他留在了复国军中,和炎汐一起管理着镜湖大营。

而那样妇人之仁的脾气,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变过啊

“你当年真该去做女人,而不该变身成一个男的”她怒骂,用尽所有刻毒的语言,隐约痛心莫名,“色迷心窍你以为你回去了云焕真的会放了曼尔戈人吗那个有天铃鸟般歌喉的长公主,值得你抛下复国军回去送死你的誓言呢你的梦想呢竟还抵不过区区一个女人”

然而,无论她激烈反对或者晓之以理,都无法打动右权使赴死的决心。

“不,不是为了那样,湘。”温雅的右权使望着她,目光里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我们没有理由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让无辜的另一族去送死。”

那样温雅的回答仿佛一支利箭射中了她,她不能回答,却下意识地去夺他手里的如意珠,大骂:“笨蛋你要把如意珠送还给云焕除非杀了我”

然而寒洲没有反抗,任凭她轻松夺去了如意珠,淡淡道:“不。复国军为了如意珠,已经牺牲了很多人,这些血不能白流沧流帝国拿到了如意珠,必然会用于迦楼罗制造。一旦试飞成功,我们海国永无出头之日这些道理,我不是不明白的。”

她在水里看着右权使,道:“那你准备就这样回去送死你并不能阻拦什么。”

“便是没有希望,还是要尽力。”寒洲也停住了潜游的脚步,悬浮在剧毒的水中静静看着她,虽然能力超出普通战士,他的肌肤依然开始溃烂,“就算只是赎罪也好。我没能拦住你杀那个空桑女剑圣,这次我却无法坐视我真的无法坐视不然,我和那些禽兽般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再也没有说什么,掉转了身形,逆水泅游而去,深蓝色的长发如同水藻。

“寒洲”她看着那个优柔善感的右权使离去,忽然间大叫了一声。

他停下来看着她。那个瞬间,她的手指抠入了自己的左眼,生生将眼球挖了出来

“湘”那个瞬间寒洲惊呆了,迅速闪电般掠回来,“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

然而她捏着自己柔软的眼球,忍着剧痛,开始迅速念动鲛人族最古老的咒语。

凝聚了碧色的瞳孔忽然扩散了,那种绿色仿佛被搅拌开一样,渐渐弥漫到整个眼球,将眼白部分掩盖随着幻术的进行,那枚被空桑人称为“凝碧珠”的鲛人眼睛,居然变成了一粒直径寸许的纯青色剔透珠子,闪着琉璃的光泽

寒洲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明白了湘的意思。

“带带它回去给云焕或许有一线生机。”她忍着眼窝里毒素入侵的剧痛,将施了法术的珠子塞到寒洲手里,“云浮幻术只能维持十日,我已尽力。”

“湘”看着面前同样遍体溃烂的女子,寒洲却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松开了手。

“其实我也不想杀慕湮,更不希望曼尔戈人死,可对手太狠了我们只能比他更狠海国,曼尔戈人,我们两族本都可以好好活下去。可是偏偏有些人不让”眼里流出的血似泪滴,然后仿佛再也忍受不了眼窝里剧毒的刺痛,她猛然将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如意珠塞入了空洞的眼眶,掉转了头,“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右权使我和复国军战士,在镜湖最深处的大营里等着你直到永远。”

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伙伴。她用尽全力在黑暗的水底游着,直至筋疲力尽昏过去。

如果不是亡国、如果不是奴役,他们的人生本来会完全不一样吧海国的子民,本来应该是海洋的宠儿、蓝天下自由自在的长风。他们居住在镜湖深处的珊瑚宫殿里,在镜湖的七色海草里歌唱和嬉戏,无忧无虑,有着千年的生命,只为爱而长大。她和寒洲自小一起在镜湖深处耳鬓厮磨地长大,成年后为谁而变身,都是心照不宣的。

然而是什么让一切都变了是谁不让苍天下这些微小平凡的生命好好生活

已经有了绿洲气息的沙风中,她迎风微笑起来,眼角却有泪水落下,化为珍珠。鲛人女子抬起手,去触摸隐隐作痛的右眼

那枚如意珠如同生了根一般牢牢嵌在眼眶里,阻挡了眼里所有的光线。

空寂城里的夜风要比旷野里和缓多了,然而云焕走在风里,依然觉得森冷。

离开了将军府,身后哭泣声渐渐消失,他只听到自己的靴子踩在砂石地上的声音。他是来送死讯的“南昭将军不幸牺牲”,很简单的一句话交代了就走。而门内,南昭的妻子抱着三个孩子痛哭。

那三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吧最小的还不懂事,不明白“死亡”的意义,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母亲和哥哥悲痛的表情,咿咿喔喔地表示肚子饿了。

在帝国那样严酷的门阀制度之下,讲究家世和出身胜于一切,南昭本来就是出身于铁城的平民之中,毫无背景可言,全靠自身奋斗爬到镇野军团的少将地位,而不及调职回帝都,却死于壮年之时。他这一死,余下三个年幼的孩子必将面临更苛酷的人生之路。

三个孩子中,有几个可以出头呢又有几个,会如他童年之时那样,被永远埋葬在这荒漠的黑暗里

他走在路上,沙风掠过他的发际。

天地间终于又只剩了他一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云焕忽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空寂城上守夜的士兵惊惧地看着这个帝都来的少将,不明白这个日前刚提兵踏平苏萨哈鲁、立下大功的天之骄子为何如此失态,纷纷猜测大约是少将此行顺利因此内心喜悦。看到云焕摆手命令开城,一排士兵连忙跑上去挪开了沉重的门闩。

巨大的城门缓缓洞开,那位破军少将,就这样仰天大笑出城而去。

他回到了那片石头旷野中,长久地凝望那一座被玄武岩严密封起的古墓。巨大的石条将它封闭得犹如一座堡垒。云焕远远站在那里看着,仿佛看着的是自己的内心。恍惚间竟有某种恐惧,让他不敢走近一步。

“师父弟子来看您了。”他将如意珠握在手心,俯身放下了一个篮子,里面是师父生前最喜爱的桃子。单膝跪地,他喃喃禀告:“我明天就回帝都去了。”

想要转身离去,然而却挪不开脚步。尽管冷醒着的内心里是如何地厌恶着这种软弱和拖沓,然而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让沧流少将根本无法离去。这一个月的荒漠生活如一梦,一个充满了背叛、阴暗、血腥的噩梦。他就要回去了回到那个有着铁一般秩序的帝都,重新回归于力量的规则之下,继续攀向权力顶峰。

然而就算到了那个顶点,他又能得到什么能得回在这座古墓里所失去的吗可如果不继续攀登,一松手那便只有死。连着全家族,一起堕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他已然无路可退。多么想回到那个时候啊十二三岁的少年时。还被流放在属国,也尚未卷入帝都的政局,他只是个普通冰族少年,和牧民的孩子们嬉闹斗殴,习武练剑,陪伴着古墓中轮椅上的那一袭寥落白衣。

师父或许不曾知道吧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所谓的“快乐、矫健和自由”她对他期许的三件事,细细想来,居然只是存在于遥远的过去那一瞬。

如同雪白的昙花,在他的生命中一现即逝。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指在沙地上缓缓移动,茫然写下几个字:“恩师慕湮之墓。弃徒云焕立。” 刚一写下,冷风就将沙上的字迹卷走,湮没无踪。云焕握紧了双拳,用力抵在地上,只觉肩背微微发抖是的无论怎样的怀念,他却不能在这个世上留下任何痕迹,甚至不能公开承认她在自己生命里存在过 枉他一生自负,到头来,居然连给师父立块碑都做不到 “弃徒云焕”在流沙上写下那四个字的时候,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他终究被所有人遗弃。他也活该被遗弃。

即使师父在世的时候,他也不曾毫无保留地信赖她因为她终究是空桑人的剑圣,而他却是沧流帝国的少将。他从师父那里得到了力量、借用着力量,却依然包藏着私心,计算着那个最关心自己的人,使用了种种伎俩和手段。

经历了噩梦般冷酷的童年、交织着权欲和阴谋的青年,帝都归来的少将有着自己一套阴暗的处世方法这仿佛是种在他骨髓里的毒,随着心脏一起跳动到最后一刻。

他或许天生就是这种人然而,即使这样的人,心里也不会没有对温暖的渴慕和希求。

一直到师父死去的一刹,心里无法摆脱的猜忌和提防才如大堤崩溃一般地瓦解死亡撤销了最后一丝防备,他终于可以放任自己失声痛哭或狂笑,去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怀念她、景仰她、眷恋她,而不必再去保留什么私心和猜忌。那个淡然温暖的影子被无限放大,在记忆中冉冉升起,作为一个虚幻的象征而存在那个玉座上的冰冷石像,便成了他终身的仰望,无可取代。

或许,这反而更好。这一趟荒漠之行,终于将他心底里那一点儿脆弱彻底了断。从此后,这个空莽的云荒大陆,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羁绊他的血战前行。

深夜寂静的大漠冷如冰窟,厉风如刀切割着身体。少将跪在墓前,许久没有起身。

黎明的时候,听到了远方前来的风隼独特的鸣动声那是帝都派遣来接他回京的座驾。该回去了吗云焕在风里缓缓站起,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一夜的寒气,已经在他的软甲和发梢上凝出了细小的冰花。

“斯人已逝,少将封墓而返。”

远处的红棘丛里,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古墓前少将的一举一动,在给帝都的密信上写下了最后一行字。

那,也是关于这座古墓故事的最后一笔。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