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里里后半夜才回定胜宅,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便又鲤鱼打挺爬起来。
她赶着去客栈见真大哥。
籽棉见状赶忙阻拦,“小姐,你起码等早饭做好啊,不光你自己要吃,真大哥也是要吃的。”
“我去外头买好了。”宋里里急吼吼地给自己套靴子。
“外面的那些哪有咱们自己做的干净啊,我听说,还有拿配种的公猪肉做包子馅儿的,怕人嫌骚味儿重,就做成辣椒馅儿的,这样就吃不出来了,哪怕是清淡的肉馅儿,那也是挑的猪肉的边角料呢。”
不像定胜宅里做的肉包子,个顶个用的都是最好的猪五花,真真正正五层的那种!
宋里里闻言,便也只好乖乖坐下等待。
如今真大哥刚从地牢出来,满身的伤,自然是要吃些好的,这样才能好得更快。
半个时辰后,籽棉便将打包好的食盒递到了宋里里手中。
除开肉包子之外,还有炖好的燕窝,海参煨蛋羹。
籽棉又单独准备了一个小布袋,里头是六个红鸡蛋,还有一点红花生。
“这不是吃的,挂在真大哥身上,图个吉利!”
宋里里心里头暖意汹涌。
其实籽棉压根不知道真大哥和她是什么关系,只知道她很在乎,想尽了办法把人从牢里救出来,于是就跟着对真大哥很好。
身边有籽棉这样的丫鬟,她真的很开心!
提着这堆东西,宋里里便去了客栈。
真大哥还在睡着,宋里里喊了好几遍,他才过来开门,看起来脸色并不是很好,隐约可见眼底挂着深深的淤积。
宋里里顿时愧疚自责,“真大哥,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打扰你休息了啊?”
真大哥摇头又摆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响声。
“你饿得没睡好是吗?”宋里里询问,“怪我,面条这东西吃进去很容易饱,但也很容易饿,我带了早饭来,你趁热吃!”
三层食盒的早饭,真大哥毫不客气都给吃了。
但那碗燕窝他死活不肯动,用光秃秃的手臂往宋里里跟前推。
“我来时已经吃过了。”宋里里拒绝。
真大哥仍旧坚持,急得不行,还拿手臂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字。
“以前……吃。”
三个字太简短,宋里里只能猜,“以前那位大将军就吃这个吗,所以你现在也想把这个留给我吃?”
真大哥用力点头,咧开嘴开心地笑了,眼睛亮闪闪期待地看着宋里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吗?
因为她和那位女将军眼睛长得很像,所以真大哥对她这么好,才第二次见面就心甘情愿顶罪去死,现在一碗燕窝也要留着让她来吃。
深吸一口气,宋里里逐渐平复下心情。
她没再推辞,端起桌上那碗燕窝给吃了。
籽棉为了照顾真大哥的伤,燕窝并没有放糖,吃起来是有点腥气的。
宋里里放下碗时却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燕窝了,谢谢你真大哥。”
她由衷的感谢,真大哥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灿烂了。
说了一会儿话,宋里里瞧着外头天色已经大亮,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蒙纱斗笠,戴在了真大哥的头上。
黑纱一放,真大哥的面庞便隐匿在其中,谁也瞧不清了。
“我带你去找城中的名医瞧瞧,真大哥你身上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实在不少,别落下了什么病根才好。”宋里里说道。
若真的让真大哥出了事,宋里里心中难安。
真大哥起初是有点抗拒的,但听到宋里里说,不会叫任何人瞧见他的脸,便也放下了戒备。
临出门前,宋里里想起籽棉给的那个小布袋,说是图吉利的。
她打算给真大哥系在腰上。
刚绑上,手一松开,真大哥便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宋里里被吓了一跳。
“这小布袋也不是很沉啊,是挂在腰上不舒服吗,那我给你取了,真大哥你没事吧?”
宋里里跟着蹲下身子,这才发觉了不对劲。
真大哥呼吸急促,喉咙也发出了嗬嗬如风箱的声音。
甚至手触上去时,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发抖,皮肤冷得像是寒窖里凿出来的一块冰。
“真大哥你别吓我啊,真大哥?!”
任凭宋里里怎么呼喊,真大哥都无法抬起头,脖子软趴趴的,跟没有骨头似的。
顾不上再想别的,宋里里立马扶着他就往外跑。
可真大哥人高马大的,她一个人扶着很费劲,甚至呼吸也跟着不畅,似有细针在肺管里游走,时不时地尖锐作痛。
幸好,客栈这会儿人也多了,瞧见这一幕,便有热心肠的人冲上前来帮忙,将人给抬上了外头的马车。
其实也没多远的距离,但宋里里浑身起了层薄汗,手指更是不断地颤抖。
“去、去救、救世堂,快,快啊!”
几个字而已,宋里里慌得结巴了好几次。
“三小姐坐稳了!”马车直接弹了出去。
宋里里看着面前已经昏迷不醒人事的真大哥,不知该怎么办。
不敢碰,不敢喊,手在半空悬了半晌,又缩回了袖子里。
心跳得很快,几乎要到嗓子眼了。
她全身都在发抖,一阵冷一阵热,脑袋也开始痛,似乎有烧红的铁钳捅进去在不断搅拌似的,让她忍不住想作呕。
可马车里就这么大地方,若真是吐了,必定会弄得真大哥浑身都是,宋里里便又硬生生忍住了。
好不容易到了救世堂门口,她立马要跳下去。
身子发软,差点直接摔个狗吃屎。
正好救世堂的学徒在门口扫地,眼疾手快搀扶住,扭头冲着屋里嘶吼,“师傅,快来救人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出来,行走间身上裹着浓郁的中药气味,苦涩,却又叫人心安。
“在马车里,救他,快救他!”宋里里站不住,人跟泥鳅似的,从学徒手中滑坐在地。
老郎中挑开马车帘子扫了眼,却又退回了宋里里跟前,“把她抬进去,去备十桶清水,里头打上胰子沫,得先把她胃里吃的东西都清出来。”
宋里里惊愕瞪大眼睛,“搞错了,不是我,是马车里那个。”
“没搞错,现在要救的,就是你。”老郎中坚定不移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