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夏长阶坐在冰冷的草地上静静看着眼前的这条小河在月光照耀下泛起粼粼波光,这让他的心神渐渐宁静,身上遍布的伤口带来的痛楚却越来越明显。
他现在只想找个温暖一些的帐篷好好睡一觉,但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戒备四周,他不知道此刻待的地方够不够安全,逃脱地牢之后,铁勒昂力只是带他骑马奔袭了大约一天一夜,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铁勒部境内。
奇怪的是,他脱逃之事应该早已惊动铁勒部,但到现在竟然还没有追兵寻到这里,那铁勒昂力一个时辰前就端坐于地,一言不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有追兵搜捕。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月华渐衰,四周晦暗一片,已到了黎明前的至暗。
突然,黑暗中传来了一阵错落有致的马蹄声,可再细听下去,声音却没有马蹄砸地的清脆利落,反倒有些沉闷,听不出马匹数量的多少,也判断不了马队距离的远近。
夏长阶握紧落枫,紧张地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旁的铁勒昂力终于开口,说了声:
“来了。”
看来来的是铁勒昂力在等的人。
又过了大约一刻,十几人的马队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只见为首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两人,一个是和铁勒昂力一样魁梧的武士,另一个却是个约摸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色。
这马队里的所有人口中都衔着一枚竹片样的东西,胯下骏马的头上都束上了笼套,四只马蹄也都包裹着毛毡。
人衔枚,马束口,再加上毛毡裹缚马蹄,难怪刚才分辨不清,听着像是从很远地方传来,实际却这么快就到了眼前,看来这套装备是特地为夜行军准备的。
铁勒昂力迎了上去,先把那个少年扶下了马背,然后开口问为首的骑士:
“巴严,一路上怎么样,没有被人发现吧”
被称作巴严的骑士把嘴里含着的竹片狠狠吐在地上,粗声粗气道:
“没有,少主很机灵,半夜乘着守备睡着了才跑了出来,我们一路沿着浅滩,涉水走了一夜,上岸后裹好马蹄一直走的冻土,他们应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们的踪迹。”
铁勒昂力夸赞道:
“好好样的巴严,不枉费大王子对你的恩遇。”
巴严眼眶一红,眼看这粗犷的草原汉子竟要落下泪来,只听他哑着嗓子说道:
“若不是大王子,我现在还是个喂马的奴隶,我的儿子将来也只会是个喂马的奴隶,可他竟然被竟然被”
“好了巴严,不要说了。”铁勒昂力打断了他,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大王子的血债,我们一定会让那个人血偿”
夏长阶拄着长剑,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虽然已经折磨得没了人形,身上挂着的也是破布烂衫,但不知为何,这跛行的枯瘦身躯里似乎蕴含着除了武力之外的其他力量,让人望而生畏。
走到被称作“少主”的夷族少年面前,夏长阶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
“你是铁勒谷阳的儿子”
少年胆怯地点了点头。
夏长阶接着说:
“我和你父亲也算是曾并肩而战过,你的眼睛里,少了他的刚勇,但你能有胆子跟着这群人到这儿,也算不辱没你父亲的威名。”
少年不语,铁勒昂力走过来将他挡在身后:
“这是我主之子铁勒萧南,他才是未来能坐在铁勒部金帐里的狼主。”
夏长阶又看了一眼铁勒萧南,实在没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狼主的影子,他又看了看来的这一小队骑兵,叹了口气,道:
“你们不会想仅凭这点人就想要推翻刚刚建立的大沅王朝,扶持幼帝上位吧”
铁勒昂力答道:
“当然不是,如果我们要这样去送死,也不用费力把你救出来。”
“那你们这是准备干嘛找个地方另起炉灶好像也和我没多大关系。”
“不,和你有很大关系。”
夏长阶眉头微蹙,有种不好的预感。
铁勒昂力进前一步,拱了拱手,施了个显然十分生疏的南陆礼,道:
“我铁勒与你大昊有颖上之盟,如今铁勒荣列狼子野心,坑杀盟军,弑兄夺位,背盟毁约,人神共愤大昊皇帝理应助我铁勒恢复正统,将那乱国的草原狐诛杀,以祭我主铁勒谷阳之英魂”
夏长阶思索片刻,冷然回道:
“我大昊真武帝本就是念在铁勒与先皇的颍上之盟,出兵助你铁勒一统十部。我曾力谏武帝不要管你们北陆的事,但武帝是个念旧情的人,他感念先皇的恩遇,也尊重先皇与你们铁勒定的盟约,即使你们铁勒早已不依盟约纳贡,我皇还是让我带着一千银甲来了。可是仗打赢了,我们得到什么样的后果一千银甲埋尸荒野如今你又想让我去游说武帝再次为你铁勒,你不觉得过分了吗”
夏长阶越说越激动,整个身体都在不由地颤抖起来,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跌倒下去。
而铁勒昂力似乎是料到了夏长阶会发怒,他没有一丝退却,仍是一副凛然之相,不卑不亢道:
“跟随你来到宁州的勇士,他们不是死于盟友的刀下。是铁勒荣列,和他带到铁勒部的那两个妖人,是他们用妖术击败了传闻中未尝一败的银甲卫也是他们,用卑鄙无耻地手段杀了我主铁勒谷阳,再嫁祸于你们夏将军,你我的敌人,不是铁勒,不是宁州,不是北陆,只是那个弑兄者我们要为狼主报仇,你呢你不要为你的一千勇士报仇吗”
夏长阶愣住了,他又回想起了那日一战,那两个如同妖魅的柳州术士将他击倒后,最后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手段使他的整个银甲兵团全军覆没,连那新任的大昊国师楚回都没能阻止。
是的,铁勒昂力说的一点都没错,他要报仇要为跟随他到宁州的一千银甲报仇也要亲手洗刷掉这场战败给他和南陆银甲带来的耻辱
沉默许久,夏长阶终于开口:
“如果你们能有办法离开宁州,我可以带你们去面见圣上,但不能许诺圣上会否出兵助你但话说回来,同样被俘的那个秘使景元才是圣上面前最当红的近臣,你们怎么不去救他”
“他”铁勒昂力的脸上写满了鄙夷,道:“他可不需要我等去营救,你们这位秘使大人现在可是王寨的座上宾,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
夏长阶闻言脸色微变,骂了句:
“贱骨头”
天际发白,眼见晨光即将洒向广袤无垠的宁州草原,铁勒昂力一边牵来一匹马,一边催促道:
“夏将军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们便即刻动身吧,我们要先到边境芒山,还要绕很多路避开追捕,一刻也耽误不了了。”
夏长阶却拦住了想要扶他上马的铁勒昂力,说道:
“慢景元可以不救,但有一人,我非救不可。”
“谁”
“魏冉。”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