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设置
书架
听书
欢迎使用听书服务

发声

  1. 小美
  2. 小宇
  3. 逍遥
  4. 软萌
  5. 小娇
  6. 米朵
  7. 博文
  8. 小童
  9. 小萌
  10. 小贤
  11. 小鹿
  12. 灵儿
  13. 小乔
  14. 小雯
  15. 米朵
  16. 姗姗
  17. 小贝
  18. 清风
  19. 小新
  20. 小彦
  21. 星河
  22. 小清
  23. 南方

语速

  1. 适中
  2. 超快

音量

  1. 适中
播放
评论

满唐华彩

作者:怪诞的表哥 | 分类:军事 | 字数:0

第242章 欲令其亡,必令其狂

书名:满唐华彩 作者:怪诞的表哥 字数:0 更新时间:01-06 20:50

偃师城东的东城坊坐落着一片宅院,乃是博陵崔氏旁支崔晙的宅院。

宅门外,杜五郎从县署出来就等在这接应,正探头张望,身边还站着三个穿着红色女装的汉子。

“来了,你们快去引开。”

待杜妗带着人匆匆过来,杜五郎忙领着她们进了门,街巷上只有三个红衣汉子领着追兵越逃越远,越逃越快。

“嗒”的一声院门被栓上,杜五郎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那么晚?”杜妗当即教训道。

因驿馆高阁上能看到县署,她是早早就看到赵六把杜五郎带进令廨了。

“唉,我一吓唬,吕令皓就打算出来了,但他太胆小了,得等卫兵到了才肯现身。”

“你怎么说的?”

“我说,王仪去韦府尹那里说清楚了,证据也送到洛阳了,高崇走私铁器、伪造铜币,韦府尹已经调人来镇压了。高崇死定了,所以才跳脚要杀薛白。现在薛白杀了郭万金,就是不想事态闹大,要是薛白也死了,吕县令可就完蛋了。总之我说得可多,怕他不明白。”

“伱就是说得太多了,耽误时间。”

“崔祐甫也没比我早到多少……对了,薛白的计划我已经明白,韦府尹要带兵来镇压,也得有理由,先把高崇逼急了,事闹大了,韦府尹就要来了。”

说着,杜五郎推开门。

这里是崔祐甫在偃师县暂住的地方,崔祐甫与崔晙是不出五服的亲戚。今夜的计划,除了杜五郎带吕令皓解围之外,还有一层是崔祐甫带着世绅过去解围。

“确定此处安全?”

“放心。”杜五郎道:“崔祐甫比我有本事,已经说服他亲戚了。”

杜妗走进大堂,只见殷亮、柳湘君等人都在这里。

见礼之后,再一转头,她终于见到了杜媗。

“大姐。”

杜媗一身襕袍,衣摆和靴子上都沾着泥,该是入夜关城门前才到的。

她脸上带着些担忧之色,教训道:“我就说一开始得让我过来,任着你与薛白两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性子,闹得太过份了。”

“若让大姐来,事情反而闹不到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杜妗问道:“阿爷如何说?”

“阿爷已经带着王仪见到韦府尹了,韦府尹说很重视此事,与阿爷商定,必处置此事。”

杜妗笑了笑,又问道:“阿爷呢?”

“来了,船只在洛水上。”

“只有人来了没用,仪驾来了吗?”

“转运副使,专管漕运,自是带了。”

杜妗这才点了点头,问道:“吕令皓派到洛阳的那个幕僚呢?”

“元义衡,找到了,已在阿爷身边,会找机会让他去县署。”

“好。”

如此,计划便万事俱备了,只等薛白回来。

杜媗当着众人不好问,但忍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问道:“薛郎怎还不过来?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

杜妗答了,感到姐姐的目光审视着她,偏过头去,想到了一次次与薛白抵死相交时说的“一起死了”时的情形。

又等了许久,这是一段很煎熬的时间,终于,门外传来了动静,听到薛白的声音,众人连忙开门去迎。

薛白先是看向杜妗,问道:“你没事吧?”

杜五郎帮忙扶着姜亥,抢着道:“我带着吕令皓到的时候,火已……”

“闭嘴。”杜妗径直踹了杜五郎一脚,道:“说正事,我这边还算顺利,你呢?”

“有两个意外之喜,高崇派出了披甲私兵,且他以为我被烧死了。”

“那我们出城门?”

“走。”

~~

县署。

越来越多的动静传来,吕令皓终于坐不住了。他起身走到西花厅,安排了两人保护,方才招过高崇来。

“你怎回事?根本没有必要闹到这么大!”吕令皓抬手一指,道:“你可知道?我已经安排好,开春就让薛白升迁走了。”

“是我先动手的吗?”高崇反问道:“县令回头想一想,是他先利用假的张三娘陷害郭万金,抄暗宅。又动手杀了郭家父子了!也是他的人公然拒捕,杀了我的人,我才放火逼他们出来的。明白了吗?若我没有反应,他已经借助郭万金之事,抄我们的家底了!”

“他是奉了圣谕查案……”

“他骗你的。”高崇非常肯定,道:“七月七的刺驾案,圣人若要查,能等到十月下旬?只派一个县尉来?”

“我不管这些。”吕令皓语速飞快,道:“你的事已经败露了,韦府尹已经派兵来镇压你了。你快逃吧,随你往哪逃,不要连累旁人就好。”

因高崇手下人手多,吕令皓既不敢杀他,倒不如让他逃了,免得到处攀咬。

高崇笑了起来,道:“原来你怕的是这个?”

“本县是为你好!”

“县令放心。”高崇笑道:“这般说吧,除了王彦暹、薛白,就没有我们哨棒加钱币安抚不了的人,这偃师还翻不了天。”

以前这般说无妨,可今夜闹得太大了,吕令皓真觉得不稳妥,整张老脸都皱起来,道:“不管是不是被薛白激的,你已惹了众怒……”

“县尊!”

赵六冲到了花厅外,喊道:“出大事了!”

两个县官走出花厅,只见外面已经聚齐了更多人,世绅们满脸忧虑,正聚在那长吁短叹,一见高崇,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

“县尊请看。”

那是摆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披着盔甲,须发有些被烧焦的痕迹,但面容清晰,众人都认得出,正是平日跟在高崇身边的两个随从护卫。

“还有几具尸体已经烧焦,恐怕是薛县尉。”

私藏甲胄是重罪,连吕令皓也是不安。

“这……县丞作何解释?”

“有何好解释的?”高崇脸色难看,道:“薛白杀了我的护卫,栽赃给我。”

崔祐甫站了出来,道:“薛县尉已经葬身火海,如何杀了他们?!”

他神色没有任何悲伤,反而薛白一死,许多担子都落到他肩上,他必须撑住局面。

“高县丞,你一夜间连续纵火、杀人、杀官,未免太过份了啊!”

“就是,总不能因你不是当地人,就任意牵累偃师百姓吧?”

几个世绅一开始还是这般婉转地说着。

但渐渐地,语气越来越重。

“先是骊山刺驾,又害死了王县尉,引来了薛县尉,今夜这许多事,真是要连累死全县百姓不成?”

“我等都知,高县丞自不可能是要造反的。但当此形势,还是请高县丞向朝廷请罪,解释清楚,厘清误会才好。”

“是啊,解开误会,莫牵连全县百姓……”

众口悠悠,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白——眼看事情闹大,要兜不住了,他们要高崇一个人站出来兜着。

高崇却是脸色越来越冷,大喝道:“没有误会!”

“那高县丞打算如何解释?”

“此事是薛白栽赃,证明他派人假冒皇亲,擅自杀人即可。”

“高县丞,你这是往牛角尖里钻,越钻越出不来了啊。”郑辩大急,“事到如今,说的是纵火、披甲、杀官之事,你还在这……”

“够了!”高崇以声量、气势喝住旁人,道:“这里还是偃师!没什么事是我盖不住的!”

他气势太强,以至于院中安静了一会。

之后,响起的竟然是接连的冷笑声。

“还真把自己当成偃师的天了?”

“若非这些年以来,有我们替你压着,你那些事能压得住吗?全成你一个人的能耐了?!”

“吕县令,这是一个反贼,还不拿下他?”

这些世绅往日平易近人,此时被高崇大声喝叱反而更加不满。

崔祐甫趁势煽动,道:“吕县令,众目睽睽之下,遣披甲死士杀官纵火,还不拿下他吗?!”

吕令皓还盼着高崇自己逃走,眼见地方世绅害怕担责任到这个地步了,不由转头看向郭涣。

郭涣点了点头,他已经看出来了,不管方才杜五郎所说韦府尹已调兵来镇压高崇之事是真是假,事情已经闹大了,韦府尹就算不想来,也得来了。

“高县丞,你暂时还是先去解释清楚吧?”

“谁敢动我?!”高崇喝叱一声,“县令糊涂了,被人蒙蔽了不成?”

他身后的两名老卒当即站出。

“吕县令。”崔祐甫道:“他与造反无异了!今日敢杀薛县尉,明日就敢杀吕县令,还不……”

“拿下!”高崇道,“寿安尉崔祐甫擅离职守,盘桓偃师,图谋不轨,拿下查!”

被他提拔为班头的孟午被老卒眼神威慑,咬咬了牙,上前摁住崔祐甫。

“放开我!”崔祐甫奋力挣扎,想到高崇如此张狂,怒吼道:“你疯了?我告诉你,韦府尹已拿到你的罪证了……”

“押走!”

崔晙也是大怒道:“高崇,你莫太过份了。”

高崇自有底气,故意大声道:“韦府尹能被你等小人蒙蔽吗?!我早便禀报过他,偃师县有妖贼。我看你就像是窜来的妖贼。”

“吕县令。”崔晙道:“你就容他这般放肆吗?还不让卫兵拿下?!”

吕令皓万万没想到场面失控至此,自觉脑子里还能冷静分析各种风险,可真到了要开口之际,嘴唇张合着,却是不知所言。

高崇反而要果断地多,问道:“崔公,你一定要诬陷我是反贼吗?”

他这下声音小了,身边的护卫却拔出刀来,还有漕夫逼进院中。

崔晙眼看着族侄被带走,想发怒,但不得不掂量。

郑辩连忙上前,拉住崔晙,低声道:“朝廷自有公论,莫太冲动了。”

“不错。”高崇的气势完全压住了吕令皓,道:“待本县丞彻查了假冒皇亲一案,自然会有结论呈给朝廷。县署之事,不须尔等过问。”

此时,郑家的护院都到了,郑辩拉着崔晙往外退去。

高崇有心想要拿下他们,但看到县署外有三十余护院家丁,只好作罢。

吕令皓见此情形,头痛抚额,不知所措,郭涣连忙扶住他,道:“县令病了,且回去休息。”

“保护好张三娘与公孙大娘。”吕令皓倒不忘向卫兵吩咐道。

他的诉求一直很简单,希望权贵们都好。

高崇似乎完全镇住了局面,有种只手遮天之感。但下一刻,有心腹跑来禀道:“县丞,查到了,杜五郎、殷亮等人都是藏在崔晙的宅子里。”

“就该连他也拿下……孟午,去崔家拿人。”

“县丞,这些高门大户,蓄奴无数,小人只怕人手不够。”

“带漕夫去。再把城门打开,调更多漕夫进来。”

“这……是否太过了些?”

高崇也觉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甚至又忘了是怎么从一开始走到这一步的……哦,薛白突然抄了暗宅,这如何能忍?

他怕什么呢?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逃到塞北去,等东山再起。

但绝不至于到这么坏,韦济已经被收买了,那么,偃师县发生的一切,只要摁在偃师县里,河南府根本就不会管。

“去!还有薛白,死不见尸,必是从秘道出来,也藏在崔宅。”

“喏。”

~~

郑辩带着家丁随着崔晙到了崔宅,说着形势。

“我那族侄不到二十岁中进士,薛白十七中状元,两人都是宰相之才,同在偃师县查郭万金,一个掠卖良人、私铸铜币的商贾死了就死了,高崇这都不肯退一步,已有取死之道,我们不能跟他一起沉船。”

“只是,河南府那边,令狐少尹一向与郭万金、周铣来往密切,可见也是他们的人。韦府尹虽素有清誉,但性情软弱,真如崔县尉所言,能来吗?”

“即使不来,你我七姓十家之列,怕了一个县丞吗?!”

崔晙话到这里,已有家丁禀道:“阿郎,县丞派人来搜宅了。”

“为何?”

“说要找反贼薛白……”

“荒谬!”崔晙大怒,“薛县尉已葬身火海,如何藏在我宅中?!高崇这是要对付我了。给我把所有人手都聚集起来。”

“崔公。”郑辩十分仗义,抱拳道:“我必与崔公同进退!”

县署差役还在门外,崔家内却已热火朝天。

不止是护院,连普通奴仆也被命令着拿起棍棒,誓护主家,要助县令把那反贼县丞绳之以法。

~~

至此,吕令皓认为,局面还是可以收拾的。

只要像他与薛白谈好的那样,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郭万金头上,大家坐下来谈一谈,也许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他遂派人最后去劝了高崇一次。

高崇已坐在了公堂之上,闻言道:“没什么好谈的,弹压下去,我自能拿出证据来给薛白定罪。”

紧接着又有人赶来,禀道:“县丞,崔晙聚众闹事,郑辩的家丁也散到城中各处召集人手了。恐怕是想要包围县署。”

“一群逐利的懦夫。”

高崇竟然是讥笑了起来,他怕这些人才怪了,他义弟与他说过为何要造反。

反的不就是这些偷窃了天下人之利,却又附庸风雅的懦夫吗?

“有何打紧?你等可知何谓‘懦夫’?便是如我们吕县令一般,只会计算利益、巴结权贵,半点风险不敢担,却所有好处都想沾的肉食者。这些世绅,连吕令皓都不如,还想聚众?”

那些人不是王彦暹,不是薛白,一个是孤身一人,苟延残喘,不肯罢休;一个是初来乍到,油盐不进,张口乱咬。

王彦暹是毒蜂,薛白是疯狗,高崇在任上这些年,只有这两人差点给他造成伤害。

至于世绅?

敢见血吗?

高崇吩咐道:“去码头上告诉庄阿四,带最听话的漕夫来,给我弹压下去。”

~~

码头。

庄阿四正坐在篝火边喝茶汤提神。

他已经把漕帮的帮众都聚集起来了。

众人也知道今夜出了事,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渠帅死了,今夜怕是要选新的渠帅?”

“咋选?除了李三儿,谁还能把各个漕帮拧成一股绳。”

“乱套了都……”

庄阿四听着这些议论,心想着这些河工也是可笑,心里的弯弯绕绕多,不像北边的汉子爽朗。

“阿兄,县丞来命令了……”

“人手还不够?”庄阿四非常惊讶,他本以为绝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问道:“出什么事了?”

“越闹越大了,几家大户该是觉得大案太多压不下去,想卖了县丞,造反了……”

庄阿四听了,考虑了一会,发现不把局面压下去也不行,起身,招过几个漕帮的小渠头,道:“你们几个,把最得力的人手带过来。”

仿佛是看到他把人聚起来了,洛河上游,忽然灯火大亮,有艘巨大的官船缓缓而来。

“完了!河南尹来镇压县丞了……阿兄,你快带县丞跑吧。”

“慌什么?”庄阿四道:“我见过县丞与府尹喝酒,看看再说。”

他隔得远,看不清,遂往前走去,同时招呼人手,随时将各种情报报给高崇。

在他前方,漕夫们也纷纷站起身来,站在岸边看着。

终于,有呼声传来。

“转运使来了!”

庄阿四倒是稍微了解一些,知道水陆转运使王鉷不可能到偃师来,拨开人群往前挤去,只见那船上大旗高挂,上书“转运使司河南水陆转运副使杜有邻”。

转运使与副使之间可谓天差地别,可惜这里的人几乎都不识字,不认得那个“副”字。庄阿四虽然知道,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有一点,转运使司也叫“漕司”,管的就是这漕运的事。

~~

“什么?”

县署,高崇听闻洛阳有官船来了,震惊不已。

“不可能的,河南府我早已打点好了,一定不可能。”

好在,码头上的消息没有让他惊讶太久,不多时又有人来禀道:“县丞,来的是水陆转运副使杜有邻。”

“杜有邻?他想动漕运?让李三儿……”

高崇说得顺嘴,话到嘴边了,才想起李三儿已经死了。

他突然意识到,薛白杀李三儿更深的目的在于夺取漕夫的支持,但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没反应过来。

从暗宅被抄、郭万金被杀、李三儿被杀,薛白快刀斩乱麻,在激得他猛烈应对的同时,也让他没时间整合手下的势力。

偏偏他的势力很杂,商贾、吏役、家丁、漕夫都有,而漕夫还分好几帮。

“不行,我得亲自去码头。”

“县丞,城内还在闹事……”

“李三儿没了,只有我能控制住漕帮。”

高崇起身,孟午又匆匆赶来,禀道:“县丞,小人无能,被崔晙赶了出来,没拿到人。几个大户现在带着人向县署围过来了。”

此时,在暗宅围攻薛白的人手已经聚到县衙,高崇在城内还有近两百人,他自然是谁都不必害怕的,径直走向大门外,吩咐道:“敢围攻官署,造反无疑,不必留手,让他们见见血。”

“喏。”

被推到前面的,还是那些执刀的郭家家丁。

此时他们已经知道家主、二郎都死了,还被县尉诬为反贼,只有听高县丞的才有活路。

都是跟着郭万金做过贩奴、铸币的生意的人,又被逼到这情形了,当那些世绅们的家丁拥到县衙前喊闹时,便有郭家家丁一刀劈下去。

“啊!”

“杀人了。”

“你们真敢动手?!”

“高崇反了!”

“把崔晙、郑辩等人拿下……”

高崇必须加快速度把他们一个个弹压下去,尽快赶到码头。

~~

码头,漕夫们越聚越多。

薛白站在船头,目光扫过,知道他们大部分都是苦哈哈,拉纤、搬货,光着脚在大冷天里踩着冰冷的冻土,一不小心就被江河吞噬。

过得这般苦,难免会结成帮派,守望互助。其中一部分好勇斗狠的,自然而然也会接些别的活计。

总之,这些漕夫十分复杂,老实的也有,凶恶的也有。

薛白今日不是来分辨他们的好坏的,而是请水陆转运使来处置一些漕运的积弊。

所以,薛白让全福带着伊波到洛阳去,与杜有邻细说了此事。

殷亮拿出了一本账簿来。

这是迎仙头码头的津税簿,是那天薛白当着李三儿的面带走的。

之所以能够带走,因为旁人都觉得,薛白是想查高崇走私的案子,反正那账簿上没有,带走也无妨。但,薛白与殷亮却在其中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大唐转使司水陆转运使在此!”

杜有邻也已起身,站在船头看向沿河漕夫,他每说一句话,便有人替他大喊出去。

“本官此来,是为查一桩漕夫大案!”

此话一出,岸上的漕夫们议论纷纷,都觉得是为了李三儿之死来的。

但杜有邻说的却根本不是此事。

“开元二十五年,广运潭新建,江淮粮食由水路运抵长安,圣人大悦,下旨每押运粮食两百万石,漕工赐钱二千贯。然本官自到任以来,查访漕工,俱言二十余年未曾得过赏钱……”

船上自然有人用更简单明了的话语,把杜有邻这些话传播出去,岸上也有人做出解释。

漕工们的情绪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被调动了起来,议论纷纷。

许久之后,有人大喊道:“让转运使说!让转运使说!”

之后,说话的却是薛白。

“我乃新上任的偃师尉薛白,圣人让我到河南来看一看,问一问你们!拉纤每拉三里地,得钱两文,一日最多拉十五里地,得钱十文,可买五个胡饼……吃得饱吗?”

李三儿死了,他终于有机会与这些漕工对话。

可惜,有些田霸还没死,他暂时无法与佃户对话,他们只会被人诓着,拿锄头、哨棒来打他这个新县尉。

“县尉,小人还有妻儿啊!”

“小人们不是每天都能拉十五里地啊!”

“每得钱十文,还得交一文帮费……”

最后,漕工们的话汇成了一句。

“吃不饱!”

“吃不饱!”

“吃不饱!”

人群中,庄阿四转头看去,寻找着李三儿最忠心的一群手下,这些人就能吃饱饭。因为帮费就是交给他们的,他们走私也有另一份收入。

怎么说呢,人管人一层一层,自然是越在上面的越吃得饱,这属实是正常的事。只是李三儿死了,规矩乱了。

庄阿四招过了小渠头们,道:“薛白要收买人心,别让他……”

船上,薛白道:“本官知道你们吃不饱,圣人给漕工的赏赐去了何处?漕工一里地三文的工钱,被谁吃了一半?帮费是交给了谁?为此,请了转运使来,就是要彻查此事!”

“彻查!”

“彻查!”

能分钱,漕工们自是起哄。

要知道帮费是什么?就是苦哈哈们为了挣活路,聚在一起闹事讨钱,出力多的人多得一份。

这些年李三儿帮费收着,却从来不见他向官府闹过,反而与县官们越来越亲近。漕工们最开始有过不满,死了十几个人之后,渐渐所有人都忘了漕帮的初衷。

庄阿四再说话,那几个小渠头也听不见,他不由恼怒,暗道若有一张大弓,此时干脆射杀了杜有邻、薛白。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杜有邻开口道:“肃静!本官初来,天还未亮,城还未进,但本官承诺,必给你等一个更好的活路。今夜,你等先推举十二人登船,详述你等之处境!”

场面登时更乱了。

“老邴头,你去!”

“老邴头……”

大船上,有人跑到边上,冲着岸边大喊道:“我也是渠帅,你们不推举我吗?我是任木兰!”

竟还有漕工知道她。

“小渠头够义气,我推举她!”

“……”

庄阿四渐渐感到有种大战时军心涣散的感觉。

当然,也不是仅凭几句话就能让薛白收服漕工人心的,哪能那么轻易?

他转头向小渠头们道:“把人们召集起来,我先去为县丞办事。”

“都听阿兄的,走了。”

有小渠头抬脚踹在一名漕工腚上,骂道:“还听?!狗官骗人的。”

那漕工犹回头看了一眼,挠着头跟着走了。

庄阿四本打算再带个一两百人去支援,但眼下情况混乱,他不敢耽误,只带了三十余人匆匆奔向迎仙门。

~~

宋勉没有回陆浑山庄,因宋励忽然跳下马车,他知这个弟弟必定闹出事来,决定留下替他收拾残局。

是夜,城中果然是乱象丛生。

宋勉对此并不理会,捧着一本书看了,打算早早入睡。

直到有家仆惊慌赶来,匆匆带他去看了城西街巷中的一具尸体。

“八郎?”

宋勉懵了一下,看着宋励那血淋淋的下身,再环顾周围,喃喃道:“张三娘杀的?”

“看起来应该是,否则……定不能这般侮辱八郎……呜!八郎!”

“别嚎了。”

宋勉喝止了家仆,怎么看这情形都是女子杀的,心中已有了推断,只要那张三娘是假的,便该是她所为。

“带走吧。”

“喏。”

尸体被抬起,宋勉忽然眼一眯,抢过火把凑过去,只见宋励临死前竟用手盖住了一个血字,一个没写完的“高”字。

但这字是谁都有可能写的,张三娘栽赃高崇也有可能。

宋勉不久前才与高崇、韦济一起宴饮过,分润了一些好处……

“八弟是如何走丢的?”

“当时,有个小女子追杀郭二郎……等小人们反应过来,八郎已经追得远了。”

宋勉反复问了许多细节,末了,他再次查看尸体,留意到那是刀伤,两刀在下身,两刀在心口,还有一刀在肩上方,直接砍断了肩胛骨,该是比宋励个子高,且力气大的人砍的。

“那小女子用的是何兵器?”

“是……剑,小人确定是剑。”

宋勉一愣,又有家仆提醒他道:“郎君,今夜高县丞已经杀了许多人了,都说他要造反了。”

~~

县署门外,高崇几乎马上要弹压住局面了。

如他所言,那些世绅软弱得很,一见血就没了再闹的胆气。

然而,他渐渐却有种抱薪救火的感觉。事闹得越大,反对他的人就越多。

他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他此前能得到众人支持,就是能给他们挣暗钱。挣暗钱的太张扬,天然就让人忌惮,但真的骑虎难下了。

“高崇!你为何杀我兄弟?!”

突然间,宋勉也带着家丁赶过来,原本那些缩了头的世绅再次鼓噪起来。

高崇一听便明白对方打的是什么心思——不过是一点分赃的小罪,也亏宋勉急匆匆地跑来灭口。

这些卑鄙无耻的自私自利之徒,只会捧高踩低。

一桩皆一桩,高崇终于大怒。

到了这一步,他狠劲上来,誓要震慑这些人。他若真反了,他们一个也讨不了好。到时他可去边塞,他们可走不掉。

“走,去武库!”

他此前已派了一个好手过去武库,大可抢了武库中的百余副甲胄弓箭,足以控制偃师县了。

“去武库!”

~~

与此同时,吕令皓宅。

托病休息的吕令皓毫无病态,正焦急不安地踱着步,听着从洛阳回来的幕僚元义衡汇报消息。

“到了洛阳,韦府尹已在准备前来偃师……”

元义衡脸上微微有些苦笑之意,侃侃道:“这次,朝廷清除妖贼余孽的决心很大,毕竟是发生刺驾案。”

“真的。”

“是啊,杜转运使已经领了一部分人手先到偃师了。”

吕令皓乍听,也不知杜有邻有多少人手,不由大惊,后悔方才听了高崇哄的话。

恰此时,还有坏消息传来。

“县尊,不好了!高县丞带人去抢武库了!”

“什么?!”

吕令皓吓得面如土色。

直到被逼到这一步,他才终于认识到必须要有所动作了。

“明府。”元义衡道:“请明府出书令,命卫兵守住武库,击杀高崇。”

“可他有漕夫……”

“有杜公在!请明府再出一道书令往码头,安抚漕夫!”

元义衡却知道,关键不是杜有邻在码头,而是薛白在码头……

要写完这段剧情大概还有几章,接下来就是解题、讲如何打败敌人的过程。大家的疑问,我后面都会解答。比如,薛白为什么这么做?性价比在哪?我有一个答案,收获是比较值的~~昨天的两章我改过了,所以单章就删除了,以免影响阅读体验~~总之,往前看吧,我能保证的是我一直有用心、尽全力在写~~今天二合一8千字发一章~~月初求月票~~

(本章完)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