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夏至猛地一睁眼，忽然觉得堵在心里的疑问都解开了。
为什么兰蒂斯身为新海猿会这么熟悉这里，以及为什么高池口中从未见过一面的海猿到兰蒂斯身上就成了已经知道确切位置并且明白里面的一切构造。
看着兰蒂斯怀里一脸心满意足的小孩儿，夏至神色凛了凛。
这种感觉让人非常难受，倒不是说他全心全意信任了兰蒂斯，只是至少兀鹰对兰蒂斯，没有这么大的保留。
但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夏至不了解兰蒂斯，所以也没有资格去责备他太多。只是一想到这三个人的主旨是毁掉陆猿，而且那小孩也是其中一员，夏至就觉得心里怎么都舒坦不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陆城和周铮，两个人脸上也露出了同样的神色。
“真的要打开？”兰蒂斯看上去很担心。
小孩儿摆摆尾巴，“无所谓啊，其实我觉得可以不用的嘛，让他们收拾残局就好了。”
兰蒂斯眼神在夏至身上飘忽了一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夏至看了他们一眼，冷道，“我要拿到停止目前陆地上变异种行动的药剂。”
“哦。”小孩儿眨眨眼，“不过那种东西是没有的哦。”
“什么？！”周铮率夏至之前吼了出来。
夏至看着那小孩儿，深呼吸了一口气，却没说话。
小孩似乎并不在意周铮的怒意，只是看向夏至，一双眼睛里满是精光，“你觉得呢，夏博士？”
夏至咬咬牙，没有药剂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全球那么多变异种，一个一个去弄的话，先不说有没有那么大的剂量，光是多少时间才能完成，都是个大问题。
“但肯定有什么东西，可以制止它们的吧。”夏至皱眉。
小孩儿一笑，“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拿刀的右手边有个东西。”
夏至看了看陆城，然后恍惚一愣，“你是说……”
小孩儿笑了起来，“嗯，对，就是那个意思。”
周铮看了看夏至，问道，“如果你就是想毁掉陆猿的三海猿之一，现在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不对哦，”小孩儿笑了笑，“我没有想毁掉陆猿，最开始只是想做个实验而已。没有做过，所以纯粹的觉得好奇，不过中途我就退出了，之后进行实验的一直是他们。”
“退出？”
“对啊，”小孩说着，捏了捏兰蒂斯的手臂，“我并不是什么三十一岁，而是三百一十岁。”
“三百……”
“嘿嘿，是嘛，不是说了他们都喜欢往自己身上做实验么。”小孩眨眨眼，笑眯眯道。
“……你是说……”
“我一个月里有一半时间身体是这样的，然后另一半时间身体才会恢复。”小孩回答道，“帮你们也是各取所需，我能给你们这个地方的一切信息，但你们必须弄死剩下的那一个。”
“为什么？”
“因为愈合能力只有我们三个有，而且已经变异的他这能力最为强大。”
周铮顿了顿，看了看陆城，后者脸色也不太好看，“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小孩瘪瘪嘴，看了看夏至一眼，没再说话了。
“开关。”夏至忽然道。
“什么？”
“他是‘开关’。”
“什么意思？”陆城皱起了眉头。
“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些群众类的变异种早就已经去到岸上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执行海猿在他们上岸之后的命令？”夏至回答道，“虽然很不切实际，但这么想的话，那里面这只变异种说不定可以控制所有的变异种，如果他死了的话……”
“所有的变异种都会死？”周铮下意识地接了下去。
小孩轻轻一笑，“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夏至看了看周铮，沉默了良久，才点点头。
小孩给出的理论能说通，而且除了相信他们以外，夏至确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些早就已经超过他能做到的范围了。
就算里面的变异种真的是开关，他是这么做到在海里传达信息给陆地上的？而且甚至能够控制的住那么大数量的变异种？夏至承沉着眼眸看了看陆城右边的墙，这里面的变异种一定很强悍，强悍到刚刚那个海猿才会这么掉以轻心。
因为他们只要上前哪怕一点点不小心，都有可能会触发开关。
以海猿的估计来说，那变异种对上他们，是毋庸置疑的胜利。
夏至沉默着，见周铮已经往回跑决定先把莫语和柏林叫过来。
这已经是他们目前所能及的最高战斗力了，柏林的手臂还受着伤呢。
就在夏至还满头思绪的时候，小孩忽然道，“你们中间是不是有一个，手臂受伤了？”
夏至顿了顿，抬起脸点点头。
“哦。”小孩儿点头，“回头我帮他弄好那只手臂，算是没有交代清楚的歉意吧。”
夏至一顿，“真的？”
“嗯哼，不过不要谢我拉，”小孩摇头，“要是不做点什么的话，这点事情兰蒂斯得至少念一百年。”
“……你胡说什么！”兰蒂斯恼羞成怒的捏了一把小孩的腰。
小孩满不在乎的拿大眼睛看了看他，乐呵呵的。
四个人到齐之后，小孩果然如约的开始给柏林治疗，他先用小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臂，把血液滴在了柏林的伤口上。然后那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起来，其他四个人看的是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里面要怎么办？”夏至咳了咳，问道。
“等柏林好了之后，站好位置，最好能在第一时间拿下。”周铮有些忧心忡忡，这儿如果放进个变异种之后的话，行动起来实在是有点拘谨。
他转过头问道，“那变异种什么样子，多大？”
“千变万化的，我不记得了，看他昨天综合了什么吧。”小孩随意道。
“操。”这得是怎样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才能达到这个地步。
周铮看了看那面墙，和已经恢复了的柏林一起，四个人站好了位置。
“开始了。”柏林喊道。
说话间，他的枪冲小孩说的地方猛的开了一枪，只听见弹壳装在墙壁上清脆的一响，然后整块墙壁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他们来了？”兰蒂斯忽然道。
“来了。”小孩满意的点点头。
兰蒂斯看向那五个人，忽然大声道，“速战速决！然后会有人送你们回陆地的！”
“不是潜水艇？”夏至被他说得一愣。
兰蒂斯摇头，看向这洞的一角，“这儿撑不住他的体积，已经开裂了。一定要在海水涌进来之前解决他。”
顺着兰蒂斯的目光看过去，夏至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他妈疯了！”夏至想都没想，猛的冲上去一拳直接朝兰蒂斯呼过去。
“喂。”兰蒂斯怀里的小孩伸手直接抓住了他。
“水进来之后别说呼吸不呼吸，光是水压就能让我们葬身海底！”夏至大吼道，“没有潜水艇保护的话，我们根本就出不了这里！”
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四个人齐齐朝那冲出来的庞然大物攻击着，夏至甚至能感觉到那一瞬间传出的巨大响声，把他所有的声音都淹没了。
他余光能看见那洞顶越来越大的开口，也能看见从其中倾泻而下的海水，还有兰蒂斯在巨响之中匆匆一动的嘴皮子。
夏至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觉得身体在某种吸引力下摔了好几跤，最后一下才被人用手拽住了臂膀。
陆城……
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夏至头一回感觉到害怕了。
他们在海底。
在不需要海水只要少了这洞的保护就能顷刻间致他们于死地的海底。
他们四个分明什么也没说的就选择了相信他。
夏至猛的上前了一步，他想随着陆城的力量站起来，却发现腿上虚软无力。他想伸手去拽住陆城，眼前却是猛的一黑。
恍惚间，他能看见那洞穴摧毁于一瞬间，能看见海洋里被这么一个小爆炸惊扰的模样，然后意识就渐渐消失了。
一个月后
夏至没想过自己还能睁开双眼，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头一回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活着？还活着？
和正常刚醒过来的空白不一样，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样，海底的一幕幕不断的在他脑袋里重演，头痛欲裂，他甚至连拒绝都做不到。
然后一直手就抚上了他的背。
夏至抬眼后，看着陆城以及他身后站着的三个人，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我们，在哪儿？”夏至哑着声音道。
“回2区了，”陆城一边顺着夏至的背，一边回答道，“送我们过去的驾驶员在海岸边找到了我们。”
“没事了？”夏至顿了顿。
陆城点点头，“没事了。”
“外边都在重建，”周铮偏过头看向窗外，“但是人不多了，所以速度也很慢，短期内应该是难以恢复到以前那个地步的。”
夏至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会，才点点头，“有人活着就好。”
有人活着就好，这是一片供给生命的土地，只要还有人活着，就一定能生生不息。
醒来的第一天得知事情正在慢慢变好，夏至并没有想象中开心。
反而是一种，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感觉。
很多当时可能觉得很正常，但事后细细一品又怪异百出的事情。
夏至就这么沉默的度过了刚醒来后的整整三天。
莫远已经好了，董冬也在想办法致力于重建任务中。
陆城始终陪在他身边，一句话不多说，但该做的全部都做的一点都不少。
夏至趴在陆城肩头问过他，说他对海底的东西，记得的还有多少。
得到的确实一个很模糊的答案。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梦，当时轰轰烈烈但事后甚至连细节都难以想全的一场梦。
直到他醒来后，第七天的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是个女声，第二次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夏至才恍恍惚惚发现那居然是高池的声音，同时也是当时在他第一次晕过去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声音。
“我感觉到你醒了，所以拜托了兰蒂斯先生帮我搭建这一次的脑内讯息传达。我知道这一切发生了之后会有很多东西你都接受不来，但是没关系，你真的如夏野所说所想的一样，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科研家。海猿里很多很多事情没办法理解也很正常，但兰蒂斯先生希望我能够借这一次机会给你道一个歉，那一次之所以隐瞒，只是因为他担心你们知道事实之后，不会再与他合作。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波尔卡，也就是那个变成小孩的海猿，在当时所剩的时日并不多，不过好在拿到了解药。兰蒂斯先生除了道歉以外，还希望我能传达一声谢谢。”
“我自己本身并不太注重于研究以外的东西，但看见你之后，也是头一回有些遗憾没能看见你成长这么一个令人感兴趣的过程。”
“海猿确确实实是个让人很向往的群种，但所谓高度文明，也并不是完全的正面，悉数起来我大概能再写好几本书了。”
“阻挡这一次灾难，是我和夏野的共同心愿。能够由你来最终完成，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无法比拟的收获。”
“如果还有下次见面的话，当然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就再好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