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光将桑巴的袈裟化为尘埃之后,隆重而短暂的葬礼便结束了,但似乎另一场大戏又悄然的拉开了序幕。
圣光寺号称天下佛门之源,与其说它是一座寺庙,不如说它是一座城池,毕竟天下的寺庙除圣光寺外,也没见谁庙外还有护城河和城墙箭楼的。
当然,最早的圣光寺确实只是一座寺庙,只需几位高阶武僧镇守,这里便平静了千年。直到那支来自东方的军队将这里包围,佛在被迫出寺请降后,圣光寺外才出现了与圣光寺格格不入的院墙,还有不知从哪里引来水填充的护城河。
也是从那时起,万千信众再也无法远眺到那座天下闻名,所有僧侣都渴望有幸能入内一窥的藏经阁了
圣光寺的藏经阁毫无疑问是天下收藏经书最为齐全之地,顶层更藏有独一无二的佛语全卷。所谓佛语,便是历代佛在的语录,传闻只有大机缘之人才有资格阅览佛语,阅后便能大彻大悟立地成佛。
可惜千年以来,也没听说圣光寺邀请哪位幸运儿入藏经阁看佛语,倒是曾有一位痴迷于佛学的和尚,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潜入藏经阁偷看佛语,看完之后便疯癫的直接举刀自尽了用圣光寺的说法是此人是遭到了天谴。
因为桑巴的葬礼,圣境最为尊贵的三大圣卿难得的齐聚在圣光寺,自然要坐在一起聊上一聊。
作为此时圣光寺事实上的东道主,明律圣卿就将地点选在了藏有佛语的藏经阁顶层。
对于一般僧人来说,去往藏经阁顶楼自是莫大的荣幸,但对于早就看过佛语的弘法圣卿和承谕圣卿来说,明律圣卿这个王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头和一个老瞎子爬六楼,他们能不在心里咒骂明律圣卿么
你还不能不去,因为名义上是佛在邀请二位圣卿茶叙,只是请明律圣卿代为出席。
“咔嗒咔嗒”
明律圣卿早早的等在了藏经阁顶楼,有些不耐烦的用双指在扶手上敲击。
“圣卿大人,茶已经煮好了”红衣法师流川走过来单手见礼说道。
在这个世上没有多少事情能提起明律圣卿的兴趣,除了对付东方那个令人厌恶的大文外,大概就是喝茶了。
听闻茶已经煮好,他似乎很高兴,摆了摆手示意快点将茶端过来,完全没有等另外两位圣卿的意思。
流川长年侍候在明律圣卿身边,自是知道忙碌了半天的圣卿大人现在很需要香茗的滋润,赶紧端来飘着袅袅烟气的青茶。
看着清澈的茶汤无数的白毫沉于其中,明律圣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在高原之上能喝到今年明前的茶自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也似乎只有在品茶的时候,才能让明律圣卿取下戴在头上的面具,露出那被火灼烧的面目全非的脸庞。作为为数不多见过明律圣卿真容的人,流川知道圣卿大人不喜欢别人窥视他那张并不愿示人的脸,很识趣的低下了头。
作为圣境当年出了名的美男子,可惜遭遇了十六年前那场大乱险些身死,虽然最终活了下来,却被烈火烧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从此便戴上了这面表彰他功勋的金色面具。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没有多少人记得当年的美男子长什么样了,仿佛这面金色面具就是明律圣卿威严的脸庞。
一口还有些烫嘴的茶汤滑入喉咙,好似疾风暴雨滋润着已然龟裂的大地,让明律圣卿为之一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更莫说那绵长的回甘更是令人陶醉。
在西原没有几个人能享受如此美妙,毕竟茶只产于早已禁绝了与西原的任何贸易。普通的西原人现如今只能从长辈儿时的回忆中知晓这种来自东方的神奇树叶了。
“尊贵的明律圣卿好享受啊”在两个人的搀扶之下,弘法圣卿终于抵达了顶楼,道:“在楼下都闻到了阵阵茗香”
“还请尊贵的明律圣卿也能给辛苦爬上来的老衲上一盏茶啊”目不能视的承谕圣卿倒是没让人扶,自己幽幽的走了上来。
不知何时已经带上面具的明律知道这两个老家伙逢喊自己必加上尊贵二字是为了讽刺自己,自从佛在有一次说明律是自己最为忠实的信徒后,这两个老家伙就开始恶心自己。
明律听习惯了也不在意,说道:“快去给两位同样尊贵的圣卿倒茶”
流川赶紧给两位圣卿奉上香茗,只是给的茶叶明显比给明律圣卿的少,倒不是流川要怠慢他们,实在是这种好茶太过稀少,给多了明律圣卿怕是不喜。
端着茶杯久久没有下口,弘法圣卿端详着杯中黄绿色的茶汤,很是感慨自己作为高原之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圣卿,平日里都只能喝些粗枝大叶,没曾想明律这小子竟然藏着这种极品。
明律圣卿似乎是看出了弘法圣卿的心思,道:“得到此茶也是因缘际会,平日里不舍享用,今日两位圣卿来了,才拿出来招待二位”
“老衲已经忘了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的茶了,还是尊贵的明律圣卿有办法啊文国断绝边贸这么多年,您还能搞到如此香茗”弘法圣卿微笑着说道。
弘法实则是在隐隐的质疑明律,文国如此严厉的断绝边贸,你到底是怎么搞来中土这些东西的,光用因缘际会来解释只怕不够
承谕圣卿也幽幽的道:“此茶虽美,但也不敢多饮若是百姓知晓我等享用来自中土的香茗,只怕闹事的会更多”
弘法圣卿听闻眉毛一抬,挤出满额头的抬头纹,微微扭头看着明律圣卿,虽然知道他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弘法依然想看看明律的听到此话的反应。
“承谕圣卿多虑了些许贼人作乱,翻不起大浪来”明律冷冷的说道。
“尊贵的明律圣卿,只怕不好说是些许吧”承谕圣卿严肃的说道:“南边五寺皆发生民变,尚未完全平息,听闻西南三寺也有百姓起事”
西原以佛立国迥异于中土,并没有道或者城乃至官府的概念,而是以教代政整个西原由个部分组成,每个部分都有一座大寺负责宣扬佛法并进行管理。大寺的红衣法师既是寺庙最高阶的僧侣,亦是当地最高的行政官员。
在西原,百姓皆笃信佛教,千百年来皆顺从寺庙及僧侣阶级的管理,或者说是压榨,即使过的苦不堪言也极少会有反抗,反而认为是在给下辈子修福报但近几年,西原各地都有百姓聚众起事发生,而且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弘法圣卿和承谕圣卿此来圣光寺,一方面是给明律圣卿面子,另一方面也是要来商谈此事。
“都是一些异教邪魔作祟,蒙骗了百姓,各寺已经加大了围剿力度,不日便可平息”明律圣卿毫无感情的说道。
“异教我圣境哪儿来的异教千百年来高原之上人人笃信我佛,个个沐我圣光,异教从何而来”承谕圣卿质疑道。
“若是东边发生这些事,还可以怪是文国的诡计,可现在是南边甚至西边出现这些事,尊贵的明律圣卿就不要把那些人达成异教邪魔了”弘法圣卿也说道。
“哦弘法圣卿说他们不是邪魔,那他们是什么”明律圣卿反问道。
弘法圣卿听出明律的不悦,但依旧幽幽的道:“自然是我佛在忠诚的信徒,圣境纯良的百姓了”
“他们可是杀了征收粮食的僧人,砸了大寺的粮仓,我圣境岂有如此的信徒”明律圣卿大声说道。
“尊贵的明律圣卿,我们在圣光寺品鉴来自万里之外的香茗时,数以十万计的淳朴百姓正在忍受饥饿今年大旱,很多人家颗粒无收,圣光寺却要求加大粮食的征收,几个大寺趁机还要捞上一笔,你让百姓能如何”承谕圣卿激动的说道。
明律圣卿并没有退让的意思,大声道:“若是对佛在真心信服,便不会随便起事须知圣光寺执行的是佛在的意志”
“真是在执行佛在的意志么”承谕圣卿用并不能视的眼睛望向了明律,又道:“还是尊贵的明律圣卿你的意志或是说你对文国特别的仇恨”
圣境高层皆知,明律又在谋划大规模向东用兵,故而加大了粮食的征收,而今年又偏偏是大旱之年,加之众所周知的各级僧侣的腐败,才致使从来逆来顺受的西原平民都忍不住起来反抗了
“那么承谕圣卿,你对文国不恨么”明律突然放缓了语气说道。
“文国曾侵门踏户,围我圣光寺,辱我佛在,岂能不恨只是”
明律打断了他的话,“这就够了圣境千年未有之耻,岂能不报佛在亦慈悲为怀,眼见中土众生难沐圣光,愚昧可怜,早就明示让我准备伐文,拯救亿万苍生二位圣卿岂可说是我对文国有特别的仇恨呢”
“尊贵的明律圣卿,佛在的法旨我们自然是不会质疑但作为佛在于人间的最忠诚的弟子,我们三位更应该要做的是保证圣境的安稳还有维护佛在至高无上的威望对文国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攻失利,已经动摇了佛在的威望,现在这个时候真的适合再一次向东用兵么”承谕圣卿很平静的说道。jujiáy
弘法圣卿点了点头,附和道:“尊贵的明律圣卿,虽然不愿承认,但你确实是佛在更为信任的人,你有义务去劝说佛在,文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临渊城外曾经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骨,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这一点”
“两位圣卿的话,我记下了我可以首先向二位保证,圣光寺已经派出僧兵,那些异教的起事会很快被平息再者,若是在对文国用兵,圣境一定会慎之又慎,就像这次桑巴的离去,也是”
弘法圣卿一脸慈祥微笑的说道:“尊贵的明律圣卿,请不要再自作主张的派人去联络什么南黎南水了我等刚才不愿深究,毕竟一个红衣武僧就这么死在异域,若是传出去又是对佛在威望的削弱对文国的策略,尊贵的明律圣卿,我劝你好好的考虑考虑我们并不是只有武力进攻这一条路,而且显然这条路不好走”
承谕圣卿点了点头也说到:“尊贵的明律圣卿,我们两个老了,很多事不愿再争,你看,这圣光寺我们也不怎么来了但也请你明白,我们不是不能来”
藏经阁的茶叙在并不怎么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弘法圣卿在离开时望着楼梯还隐隐的骂了一句脏话。
明律觉得有些闷,推开了门站到了阳台之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觉得舒服一些。望着楼下两位圣卿的背影,明律幽幽的道:“他们最近有什么动静”
“据说两位圣卿最近频繁的给大寺的红衣法师写信”流川禀告道。
明律沉默了片刻,一手拖着面具底部一手双指敲击着黄金打造的面具。
“咔嗒咔嗒”
“他们是想联手大寺向我发难啊”明律圣卿很平静的说道。
流川赶紧说道:“两位圣卿德高望重,半的红衣法师都是他们的弟子,圣卿大人,您得小心啊”
流川自是看不到,明律厚重的面具之后那张面无全非的脸上泛起了笑容,明律不喜欢笑,因为被火灼烧过的脸一笑就会有些疼痛,但此刻他依旧笑了。
“既然两位圣卿德高望重,那我是得给他们点面子,要不就认输吧”明律盯着楼下两位即将走出圣光寺的圣卿笑着说道。
流川被明律的话吓了一跳,不知是圣卿大人玩笑还是说真的,他也不敢追问。
“对了,桑巴的尸首找到了么”明律问道。
“回圣卿大人,还没有最近南黎大金寺被团团围着,我们的人不好去查看”
“哎,桑巴是真正的勇士,不能让他就那么死在异域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也好,带回圣境来”明律有些哀伤的说道。
“明白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流川蹙眉说道:“我们的人在南黎打探时,无意中听到了一个说法,说桑巴大师并不是南黎派人去杀的”
“哦”明律扭过头问道:“大文”
“有人这么说”流川回道。
“那只能是四维门动的手”明律似是想到了什么陡然一惊道:“给南黎那边的人下死命令,本座要看到桑巴的尸体”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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