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张潮。我从事文学创作时间2年半,平时的爱好是篮球、音乐……”坐在讲台上的张潮说完开场白,就觉得背上一紧,连忙接着往下说道:
“这次有几位同学选择我还有我的作品作为毕业论文以及课题的研究对象,我既荣幸又惶恐。坦白讲,我不怕批评家挑刺……”台下的同学发出一阵闷笑声。
“不过我挺怕各位同学的尖锐观点。虽然说被误解是作家的宿命,但是我还是想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答应了孔磬冬老师,来和大家进行交流。”
“我目前已经完成并公开出版的作品,包括三部长篇《少年如你》《蜗居》和《消失的爱人》,两部中篇《少年的巴比伦》《你的名字》,一本杂评《暗流集》,以及若干散文、文艺评论等,但并不是我创作的主流,就不一一列举了。整体来说,我还是一个作者。”
“俗话说‘萝卜快了不洗泥’,2年半时间写了这么多,难免有粗糙之处。相信大家在细读时,多多少少都会感受到时间对我施加的巨大压力……”
此刻张潮,正坐在燕大中文系的大阶梯教室里,对着200多位同学以及十几个老师侃侃而谈。他的头顶上方拉了一条横幅:
青年作家张潮创作心得汇报交流会
孔磬冬告诉他今年除了中文系有2个本科生把他的创作作为毕业论文研究对象外,还有1个当代文学研究课题,以及1个传播学的学生,也把他当成了研究对象。
听完张潮头都大了,恍惚觉得2年前港岛岭南大学的徐子东那番话在耳边回荡——“天底下有几个中文系有机会让学生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将来可能名留文学史的作家是如何学习、成长的?”
到头来还是摆脱不了“被研究”的命运!
既然抗拒不了,那就是享受吧!所以张潮答应了孔磬冬在毕业前举办一个创作心得汇报交流会。不过能来听的仅限于燕大中文系、新闻与传播学院等有限几个院系。
张潮向同学详细介绍了自己创作这些的时间背景和心理,以及在写作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做出的妥协与调整。
这部分介绍大概持续了1个小时,可谓事无巨细,言无不尽。
接下来的时间是自由交流——其实就是学生或者老师提问。虽然都算得上“同门”,但是不少问题却是十分刁钻。
比如一个中文系大四的女生就问道:“我注意到你的作品里,性描写的篇幅和露骨程度,既不如80年代崛起的那批严肃文学作家,例如贾平娃、默言;也不如90年代的那批通俗文学作家,例如卫惠。这是你刻意回避的结果,还是你认为性并非真实生活的构成部分,或者是因为你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一题既出,四座嗡然。大家没想到这个清秀的女生,提的问题会如此大胆。
张潮思考了片刻,才答道:“在早期的创作当中,例如《少年的巴比伦》《少年如你》等,我确实有刻意回避的心态。不过你们要理解,我那时候还是高中生,住在自己家里,我怕挨揍……”
同学们都笑了起来。张潮顿了一顿才继续答道:“但也是在这两部的创作中,我认识到,性虽然是真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这种重要性并不需要、也不可能等量移植到当中。”
“80年代、90年代的文学作品中超规格的性描写,我认为有两个因素,一是在那之前,社会氛围和文学创作长期的‘去性化’,导致作家群体在青春期和青年时代性压抑状况很普遍也很漫长。一旦找到了释放的缺口,就会奔涌而出。比他们老一辈的作家,反而没有这种情况。”
“二是那时候的两代作家都急于摆脱十七年文学的桎梏,重新学习怎么写,无论是回归中国传统,还是向西方取经,最好的那些参考作品里,性往往都是人物动机中必不可少并且最容易被捕捉到的部分——没办法,人性如此。我就不举例了,相信在座诸位的阅读量肯定可以覆盖到。”
“而新一代的作者,已经普遍摆脱了性压抑,同时也有更加丰富的参考作品。所以不再大篇幅地描写性,不是我一个人,而是不少和我年龄相仿的作家的普遍选择。它毫无疑问是生活的一部分,无需渲染也无需掩饰,只不过我的还有其他主题要呈现,所以它只好退到了次要的位置上。”
“至于作家个人的性经验丰富还是匮乏,是否会影响作品的描写,虽然这涉及隐私,但是我还是想说——你小看了我们作家的想象力。”
张潮说罢,阶梯教室里响起了一阵促狭的笑声。提问的大四女生脸颊微微泛红,像两朵桃花绽放,不过嘴角盈盈的笑意显示她对张潮的答案并没有不满。
张潮最后总结道:“与写性相比,我更关注自己的,有没有把‘爱’写好。”
这时又有一个同学提问道:“张潮同学,你有很多次陷入不利于你的舆论漩涡,但是最后都被你用舆论工具逆转了。有人说你是作家当中的‘媒体鬼才’。请问你为何会如此善用媒体呢?”
张潮笑着答道:“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媒体幻觉’。”
“什么是‘媒体幻觉’。”
“很多人把在媒体上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当成结果,仿佛一句话被很多人看到甚至赞同,就成了定论。我只把它当成一个开端,一个媒体议题的开端。因为这已经不是大家只能被动接受灌输的时代了。
例如前段时间,某些人觉得在媒体上把我塑造成负面形象,有这个‘结果’就达到‘目的’了。但是我觉得它恰恰是‘张潮是个什么样的作家’这个议题的开端……”
“随着网络的普及,很大一部分‘公共媒体’的话语权开始让渡给‘自媒体’。所以我把‘张潮是个什么样的作家’的评价权让给了大家……”
随着交流的深入,张潮两年来第一次在燕大同学面前,直接展露出见识和口才,折服了不少原本对他有些不服气的同学。
时针悄悄接近12点的位置,孔磬冬满脸带笑的问大家:“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问题的话,我看今天的交流会就……”
“我还有一个问题!”一个生硬、蹩脚的声音从教室的一角传来,随即站起来一个相貌毫不起眼的女生,她紧紧盯着张潮的眼睛问道:
“张潮桑,我想请问你,你为什么要抄袭我们日本的作家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