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上问那只矾红狮子小碗的价儿,可我的眼睛却盯上了里面桌子上的那只青铜爵杯。
从外型上看,这是一只战国时期带有楚地风格的爵杯。造型庄重大气,口沿外撇,圆腹略深,前尖后翘,下承三高足,口沿两侧有对称的立柱。虽然距离比较远,但那只爵杯上精美的雕刻纹饰还是让我眼前一亮,猛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古朴庄重。
“是漂亮!不过,在我眼里出现的幻象怎么是混乱的呢?”
我心里暗自盘算着,眼中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那只青铜爵杯上。果然,蓝绿色的雾团中没有连续闪烁出战国时期那种诸雄争霸、烽火连天的气息,反而是古代的虚幻与现代的光影相互交错地跳动出来。
“这是件仿品啊!这同前几天那一鼎两簋的作假手法一模一样啊!应该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
收回眼中的注意力,对那只青铜爵杯做出了定义。
“五百!诶!小伙子!你这是想什么呢?我说五百行不行啊?”
在我缓过神来的时候,耳朵里听到了店老板在呼唤我的声音。
“啊?!哦!五百。”
说实在的,这个价格有点高。对一只民国的矾红狮子小碗来说,全美品,一点儿毛病没有的,也就三百块钱上下的样子。
含笑点点头,我直截了当地问道:“老板!你桌子上的那只青铜爵杯出不出手?”
“啊?!”
老头扭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爵杯,马上反映了过来。
“眼力不错啊!隔这么远都看明白了,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练不出这眼力来。不过,这只杯子我也刚入手,还有点儿舍不得呢。”
“老板!你这只爵杯是从大彪手里转过来的吧?”
我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让老头的脸明显僵了一下,接着嘿嘿一笑,说道:“怎么?你也见过这只爵杯。”
又是一个老江湖。这老板没直接回答是与不是,还反问了我一句,明显的是在探我的口风。
“老板!从大彪的手里收东西,尤其是青铜器,得有好眼力呀!否则……”
我也只说了半句话,然后就把眼睛拉回来,放到了那只矾红狮子碗上边了。
“你和大彪挺熟?”
见我没上当,老板试探性地问道。
摇了摇头,我说道:“不太熟,但他挖坑设局的手段我可是领教过。”
老头往我跟前凑了凑,眼睛看着我,他在等我说下文。
淡淡的一笑,我并没有随他走,说道:“这只小碗我能出三百,老板能不能出?”
“诶!小兄弟!话别说一半,让我心里憋得难受。这只碗拿走,我白送。”
老头是下了血本了。这也说明,为了那只爵杯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慢悠悠地走向那只青铜爵,一边走一边捕捉着爵杯身上散发出的每一条信息。
看上去有那么点儿岁月侵蚀的痕迹,但包浆不自然,有古拙的韵味,但细看之下微微地有些纤瘦,给人的感觉持重不足,而轻灵有余。
“老板!我没有刨你活儿的意思,但这件青铜爵杯不真。”
我尽量用很淡然的语气告诉对方,真担心他气急攻心再有个好歹的。
果然,一听我说“不真!”,老头随即就抄起那只爵杯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起来。从他微微颤抖的嘴唇不难看出,他这次在大彪身上没少砸宝,就指望在这只杯子上挣笔大的。
“老板!大彪在行里的口碑怎么样,你应该清楚,在他手里收东西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我也不多说,扫码付了三百块,拿起那只碗就要走。我也不敢再说下去了,那个大彪怎么样,我哪儿知道啊!就是顺杆往上爬,要是再多说,说不准就穿帮了。前面的戏就全白演了。
“小兄弟!等等!”
老板追了过来,拉住我说道:“小兄弟!看得出来,你是个有眼力的。来,给我说说这件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他还把门关上了,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我姓秦,叫秦方左,开这家店有小三十年了。除了瓷器,我还入手点儿铜器。今天,大彪带了这么一件青铜爵,我看真,但又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劲。”
“你觉得不对劲儿了还收啊?这可是犯了大忌呀!”
古玩行里的老人,在看一件器物的时候,都会寻找不对的地方。无论东西有多入眼,只要看出一个疑问点,多少钱都不入手。
“唉!我也是贪心呀!张云彪来了就说这件东西我给他五万的定金就行,放我这儿卖。出手以后,他只要十万,多卖多少钱都归我。”
原来大彪的全名叫张云彪啊!这名挺赫亮,云生龙,风生彪,意思就是希望取这个名字的人能一飞冲天、飞黄腾达。
听完秦方左的话,我就知道大彪是给秦方左挖了个大陷阱。这么高等级的战国青铜爵杯,不用上拍卖会,随便碰上个喜欢收铜器的大藏家,三十万出给他,他都能在偷笑的时候骂你是个棒槌。
这辈子大彪只收十万!不是你秦方左傻,就是他张云彪傻透腔儿了。
“秦老板!你都说了看着好像哪儿不对劲儿,那我告诉你,就是器型!战国的青铜爵杯,给人的感觉是厚重沉稳,线条绝不拖泥带水。但这只爵杯,看上去太纤细了。给人的感觉是轻灵有余,而沉稳不足。我认为这只爵杯是现代翻模铸造的,算是中档偏上的仿品吧!”
随着我的话,秦方左的眼睛逐渐拉长,最后变成无奈的叹息。
“秦老板!不就五万块钱嘛!不至于唉声叹气的。嗯……要不这样,你替我给张云彪传个话,或许你在这只爵杯的损失就能避免了。”
我忽然感觉到,张云彪挖的这个陷阱好像不是针对秦方左,而是在布一个局。
“难道他要出货了?”
想到这儿,我赶紧和秦方左说:“秦老板!你就告诉张云彪,有个北京老板,想要收几件重器。最低要战汉的,最好是商周的。只要东西好,价格不是问题。”
秦方左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说道:“小伙子!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禁止买卖的东西啊!我可不敢给你传话。”
微微一笑,我说道:“秦老板!就像你刚收的这只战国爵杯一样,我说的这位老板也没说一定要老的,只要好的!懂吗?”
“啊?”
秦方左似懂非懂地答应了一声。
我看出来秦方左在古玩行里算是个老实的买卖人了,犯法的事儿他肯定不敢干。但是这高仿的东西可就划归到仿古艺术品行列了,怎么买卖都没事儿。
“我明白了,晚上我和他联系。不过,那小子鬼得很,一般陌生人都不见。”
秦方左有些为难地说道。
“没事儿!只要话带到了就行。”
离开秦方左的小店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打车直奔鲁园。半路上罗骆的电话打了进来。
“牧烽!大彪在鲁园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