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宝树,为青木一属,性温而良,能调和周天,梳理五气。”
黎卿花了四日的时间,将这东苑四层阁楼中的丹书、饵经、异闻录,乃至这冥府过去的出纳汇总,皆过目了一遍,总算是对这冥府有了几分了解。
那四通花园中有水芙蓉、七星子、箐茶花、点灵果……多为益气灵葩,有诸法可调作药饵。
池塘中几尾魂鳞,为幽天生灵,味美,可烹饪食用。
东苑中央的的青华宝树更是香果满枝!
黎卿此刻便是取苑中老竹搭建了一尊八字梯,执玉击子,登梯而览宝树,将那树上的的青果一一打落。
下方一十三尊纸扎仆僮亦是早就为黎卿重新祭炼了一遍,以作伺应,此刻双臂捧起一张张的十目灵纸,排列在侧,将那树上坠落下来的灵果一个不漏的接在怀中灵纸上,严严实实的裹好……
他要先将这冥府中的灵药一一采拮下来,按那前府主-崔婴留下的丹书饵经中记载,这些灵药都是岐山冥府中曾流通的饵丹原料,从练气到紫府、夜游到日游,乃至仙道阴神与鬼道府君都用得上。
即便这冥府如今已经损毁大半,其中残留仍旧足够黎卿与鬼母二人合用!
将那宝树上的青果摘下,教那纸扎僮们以灵纸裹起,送进高阁的第一楼。
黎卿再将花园中的药根掘出,将那已经完全熟透了的七星子、点灵果一一采摘干净。
这些老药已经数百年没有人处理了,即使有浪费大部分,但还是有许多年份惊人的老药,此刻,他已经收获数道五千年火候的玉霭根了。
正在黎卿好生采拮打理着这冥府时,鬼母怀揣着铜镜、灵簪、铅华粉盒,捧着那寒衣丧被,正矗立在那东苑的垂花门侧直勾勾地盯着黎卿。
遭鬼母那幽幽的视线注视,正持银斧修整着那一簇簇乱生紫竹的黎卿突感背后一凉,还以为是这冥府中的衣鬼没有清理干净。
转过身来,这一幕却当真叫他哭笑不得!
“走吧!府苑以北为正,东苑为尊,合该为你我所用……”
摇了摇头,黎卿将那杂生的紫竹辟开,收起银斧,领着鬼母便往那四层高的阁楼中去。
冥书鬼契上,两人名下的宫苑范围再次扩大,自然,这东苑也就成了二人的正院,以礼法论,二人也合该入驻东苑那座花观阁楼。
一楼排列着诸多丹鼎诸器,旁侧的木架子上,正是黎卿以竹篓、玉盒分离出的诸多药果。
二楼书意纵横,可静修,三楼才为宫阁主室!
那三楼书房中诸多珍贵的玉简符书早已为黎卿收起,显得颇为干净,鬼母木然地跟在黎卿身后,将那惟存的身家搬入东阁正室。
至此刻,这座东苑就算是完全的为黎卿二人所占据了。
入得卧室,见鬼母呆立在那藻台前,似乎不知如何入座。
黎卿无奈地叹息上一声,自她手中接过那诸多杂物,且铺置暖榻,矫正那红妆台,拉开玫瑰椅……
又取出魂瓶,叩在那香炉之上,立时便有魂丝袅袅,犹如熏香般醒目,在这卧室暖阁中再晕染出几分生机。
此处与前院相比,自是不同,这是拥有一座完整法禁的府苑,加之那前府主-崔婴布下一道结界隔绝内外,已然堪称为一方道场了。
黎卿替那鬼母安顿好诸物甚,尽量将其中布置的与前院的东厢房中类似,不教她感到生疏,又将寒衣挂入厢橱,把那惨白的丧帛铺垫在榻上。
他甚至数次将要将那祭礼丧布丢掉,然鬼母每次都将那帛角捏住,不让黎卿丢开。
生前死后,这一家一户的物甚依旧是少不了,黎卿也没办法强拗,万一真惹怒了这位,他就是纯属的自讨苦吃了!
得这插曲打乱了步骤后,黎卿也只与鬼母短暂的交流了片刻,接着就返归苑之中,将那诸多灵竹晾晒,以便日后编制作紫灵竹篾,再将苑中的诸多药果研磨调和作药泥,一一糅作饵丹……
丹道须辨药性、琢药理,然而六天鬼神时代丹道不显,这冥府中的丹书药饵之术并不算高明,他三年入道期学习过基础的丹道,糅些饵丹却是问题不大。
服饵食气,神仙之道也!
上药证不死,中药擅延命,下药亦可养性。
黎卿花上了将近一旬的时日,才将这诸多丹丸药性糅成,那一排排的金丝玛瑙柜中,每一道木椟,各封有四枚饵丹。
此丹青翠灵滢,偶现银斑点点,似是晨露与花果糅合,其中灵韵十足,一枚饵丹入腹,引动周天变化,可抵一旬苦修。
细细回味着那饵食之精髓,黎卿这才满意地连连点头。
他知晓自己现在面临的修行困境!
若说周天元炁,他已经足够磅礴,丹田之中玄阴一炁更是浓郁之极,几乎都要超越液态,有了紫府之基的迹象。
“但这根重续的鬼脊仍旧在源源不断的诞生着纯阴之气,脊椎者,周天大龙也,上联神宫,下至丹田,我若不彻底的将这大龙降服,这玄阴一炁如何存粹?”
黎卿修一元炁道,主先天一炁,他应当以先天一炁降服内周天中诸气,尽诞玄阴一炁,这玄阴之道才是他的紫府之基。
可如今这鬼脊跟脚太过高绝,或许这是当日鬼母从冥府的某一头日游境的鬼神身上夺来,嫁接与黎卿续命的。
“我须得再壮跟脚,养性延命,以更加磅礴的先天一炁降服这鬼脊,这紫府道基自会水道渠成。”
黎卿要将自家性命温养到远超常人的程度,才能真正完美的紫府筑基。
自然,他那紫府道基亦是会更加的形坚法固!
道理十分的简单,但做起来可就一点儿也不容易了。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儿,形且愈坚,吾命则愈盛。”
这练气以来,黎卿愈发尝到了命性浑厚的好处,曾有鬼母纠缠,道道生死之间的艰险,命性愈盛,如今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被玄阴之气反噬过了。
“且将这其中的饵丹一一采用,争取赶在回归东海前紫府筑基,届时,吾当先回一趟江南道……”
轻叹一声,黎卿横袖将其中大半的饵丹纳入芥子囊中,只留有其中调配的几类阴灵露、魂形丹,这是以其他冥葩炼制的饵药,独属于鬼神所用。
二旬来冥府久驻,黎卿心头也有些焦急,且将那十数盏灵露、饵丹送上三楼,此时忙完了再看,鬼母已不在阁楼中,也不知去了何处。
黎卿将诸多饵丹灵露放置到那一格格橱窗上,鬼母若是看见了,自会享用。
待得诸事完毕,他这才长吐一气,顺着那雕花楼梯,登上了阁楼的最高层。
阁楼第四层,唯有一阁一亭一垂院,以灵藤编织作花栏延绵,眺目望去,周遭六七座府苑尽收眼下,这诸多府苑中,破损程度不一,其中往来游荡的鬼祟亦是不少。
不过,此时的黎卿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冥府外的杂事了。
他得先回归现世,搭上那裴九的楼船,往方丈之地的驭兽仙宗去,这才能早日回归南国。
“那就待紫府之后,再来一一探查吧……”
黎卿已然快要触碰到了紫府的门槛,对他而言,紫府不再是遥望不可得之物,只需花上一些工夫,自然能水到渠成。
最后再望了这冥府四向一眼,黎卿念头一转,天旋地转了片刻后,再睁开眼来,却已经到了列国海域-澎国元心岛上。
庄园中,两道紫府的气机似是夜下灵烛一般,清晰的展现在了黎卿念头之中。
那管道人归来也有几天了,这数日间裴九也来敲过黎卿这院子的门,催促其中,见无人回应,又是气机收敛,恐是黎卿还在闭关,众人也就耐下了性子等待。
见得那封闭已久的庭院彻开,似是寒月般清冷气机冲霄三十三丈。
很快,庄园中就有一名练气上品的海上豪侠快步赶来此方庭院,正正与那驻足在院门前的青年对视上一眼。
“黎君,您出关了?两位老爷已经等了尊下数日,问一声何时才能启程?”
这豪侠拱了拱手,替两位紫府船尊捎来了一道询问。
“实在叨扰诸位了,黎某诸事已毕随时都可动身!”
黎卿对着那豪侠打个稽首,朗声应道。
二人问答不过两句,那豪侠便匆匆离开,显然是去报信了。
东海这尊楼船已经在此处待了整整一个月,黎卿已经能感觉到那楼船上的以温和称的“烛”都愈发不耐。
显然,这段时间大家都等的有些急了!
果然,便在数个时辰后,庄园中洪钟大响,只在申时下,这满船的道兵修士皆是开始听令动身。
两位紫府船尊驻足庄园前,见得黎卿出来,微微点头,敕令一声,动身往那岛湾的沿岸而去。
“我等即刻动身,在那列国中央停驻,而后便直奔海外方丈之地,御兽宗便在此处。”
裴九细数完人马,教众人先去启出楼船,而他却是与黎卿等人一同悠然的落在后方。
列国海域离方丈之地已经不到万里了,或者说这处海域本就是依靠着方丈三仙宗的庇佑而存。
且在这列国中枢将南国的珍金置换作当地的宝珠灵材,他等便可直往那“方丈”而去。
传闻那方丈之地原本亦只是一座大岛,乃有真人手段,填海造陆,生生将此处化作了一座陆洲。
其上有三座仙宗。一曰混元宗,始尊混元一气,为三宗之首;
一曰七星阁,阁中尽是万法皆通之人,百艺皆修,擅灵舟、结界、丹器、符箓、游商。
最后一座才是驭兽宗,但驭兽宗御使诸兽,除了与南国有交外,其他方面在这三仙宗之中却只能算是老幺了!
“届时,管兄会陪黎小友去驭兽仙宗,吾自去七星阁一趟。”
“但……管兄,你真要往驭兽宗去,再置换一头蜃龙来豢养?”
与黎卿相诉间,裴九还是忍不住向那管道人再求证了一遍,这已经是第六遍求证了。
这些年来,船队手上也是有了一笔不小的资粮,他入七星阁,暗地里花个千万道铢购置一座小型的飞舟宝梭来也好,关键时刻兴许能救全船儿郎的性命。
但管道人还欲再养一头龙兽,这却是令裴九有些不理解了。
关键管道人也只是个豢灵兼水道的散修啊,你又非是驭兽道人,养那么多龙兽作甚?
每次看着那头吞金兽般的霸海龙鱼进食,裴九都心疼的要死。
旬日里,那龙鲸一顿就要吃上数千道铢的灵物血食,逢得节令,添置灵丹,一年到头来,小几十万道铢就丢进去了,这海兽是真不养不起啊!
数十年来,未见它战过几场,吃的却是一点也不少,这不是养了个大爷么?
“嗯!黎小友去驭兽宗寻一道御兽笼,贫道亦准备再豢养一头蜃龙驭兽,你我二人可同行。”
管道人颔首应是,与黎卿对视上一眼,点头道。
他此番在那瀛海冥府中可是得到了一卷奇珍铜书,此乃是六百三十禁的魂道法器。
在将那卷铜书祭炼之后,管道人亦是考虑良久,他主修水道诸法,辅修豢龙之术,又修得风法护身杀伐……
如今虽筑得紫府道基,可他毕竟是东海小户出身,所学极为驳杂,今后若想更进一步,难免精力不足。
索性如今他才修行两百载不到,又得魂道法器,就以那魂道铜书精专驭豢灵护身,梳理一番所学,舍去诸多驳杂的小术,以诸兽护身,潜心修水法,岂不美哉?
何况,他已经有过一头成品龙兽的豢养心得,此道应当十拿九稳!
但裴九并不这样认为,他依旧认为豢养那般龙兽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极易影响到自身修行所需的资粮供给。
生死托付的道友将身家都压在两头畜生上,着实是让裴九看的心惊。
见管道人神色笃定,裴九还要再劝。
旁侧的黎卿终于明白这裴船尊在拐弯抹角的琢磨着什么了,亦是轻笑一声道:
“那霸海龙鲸在紫府的海斗中也算是战力卓绝了,不过,豢养那庞大的海兽确实是代价极大,许多驭兽道人都不敢入手。”
“蜃龙应该会好上许多,其喜云清气,爱食燕雀,擅云雨幻术,蜃气养魂,大益道意蕴生,想来管船尊便是冲着这一点的吧?”
蜃龙可是极为稀少的龙种啊?这管道人居然还有这个路子?
天南观的入道杂书也比州府中流传的杂谈要广泛,便是这一道偏门的蜃龙描书,正正说到了管道人的心坎上。
这道人当即眼睛一亮,望向黎卿似是找到了同道一般。
“黎小友果然知我!确实是如此,吾欲豢一头蜃龙,采云雨,鏖炼蜃气,可与云水幻术相佐,又益魂道……”
这往楼船而去的一路,两位道人却是从豢兽、法意,直到紫府道基等等诸多常识齐齐论了起来,非得争个上下。
一个关乎自身道途,加之东海儿郎自幼对那传闻中豢龙师的向往;一个担忧道友前路,好言相劝。
只是,才刚刚靠近楼船,当即便听到一大一小两道昂扬的龙吟声。
“烛”一个翻身便卷起狂风自那天边俯冲下来,磅礴的风势扑面,一个不慎便掀飞了旁侧的数名道兵,硕大的六冠龙首止不住往黎卿身上蹭,久久未见,可真是想死它了。
海湾中的龙鱼亦是半道岛礁般的龙躯露出水面,呼唤着管道人!
这殷殷豢育之情,哪里是裴九能说得通的?
管道朗笑一声,直接便腾云落到海上,当头取出一枚灵丹喂到了那龙鱼口中,只闻得那霸海龙鱼开心的吐出一道冲天水柱,龙尾拍浪,就在海湾中卷起了滔天的漩涡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