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荒草枯折，边关长城就在前方，仅仅是靠近而已，就已经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悲凉。
盘古、女娲、燧人氏、大禹、神农氏、轩辕氏等祖神，以及刑天、蚩尤、精卫、颛顼等魔神，乃至于无数的列仙……全部都埋葬在这里，他们的尸骨，铸城了这道伟岸的城墙。
因为这里堆积了太多强者的尸骨，所以蕴含了一种极致的威压，多年过去，这里很少有人敢靠近，就算是神域中的势力，也只能远远地祭祀。
李澜在边关之前等了很久，他听着风吹过的声音，看见草叶的折断，最终等到了漫天的风雪降临，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雪白，茫然一片，似乎一切都消失了。
大雪纷飞，遮掩了原来的一切，皑皑一片，任由世人涂抹。
一个季节过去，李澜将他要做的事情想得清清楚楚。
“再见之时，或许已不相识。”
李澜轻语，他朝着神域的方向看了一眼，脑海中闪过了父母、夏清竹、金朵朵、妙无欲等人的身影……
然后，他毫不犹豫，抬起手来，刹那间，那城墙之上，天帝的血衣如同大旗一般猎猎作响，残剑一声轻鸣，血玉在发光，那青铜面具上，更似乎浮现了一道寂寥萧索的身影……
天帝遗留之物，此刻力量都被李澜引动了，纷纷降临，在李澜心念牵引之下，直接变成了一把天刀——
天刀临近，李澜的周围，忽然间皑皑白雪消失了，吹拂的风都停下来，一片浩瀚而神秘的因果海洋浮现。
在那因果海洋之中，有无数的光影，无数的金色链条，那是李澜的过往！
那是他小时候牙牙学语之时，摔倒在草地上，母亲焦急地跑过来扶起他。
那是他中学时期，某个夏日的午后，在课桌上悄然写下了一首给女同桌的诗。
那是他大学时候，和凌雪微漫步在校园内，有说有笑，谈论着对未来的向往。
那是他穿越到阴间之后，醒来之时，洞房花烛夜，林若冰脚踏在他的胸膛，凶巴巴地盯着他，让他写下和自己姐姐的和离书……
那是大黎帝国乃至于整个下界陷落之时，他冲向了魔影的身影……
那是阴间之时，曾与诸多异族决战的经历……
阳间，曾在紫薇星域四处奔逃。
地球，与三大神王大战。
北斗星域，围剿蚩尤，亲眼见证蚩尤魔神的最后一道魔魂在自己手下消散……
妖魔战场，与白昼等人并肩作战，将不朽的圣光给湮灭……
这一生称得上起伏跌宕，波澜壮阔。
有太多不舍的记忆，不舍的人。
林若冰曾对他的痴情深种，白若凌和金慕云的不舍不离，千川渊族的无数目光，地球上父母的期盼和守候，神域中无数追随者的信仰和虔诚……
但此刻，他却心中决然，引导天刀，一斩而下！
轰隆！
这一刻，因果海洋之中发生了巨震，那些前尘过往中蕴含的因果，都被这种超越一切的伟力给斩灭了。
他的前尘，他的因果，都被斩断！
与此同时。
神域之中。
“怎么回事？我有种感觉，虚天帝，好像不存在了？！”
正在闭关的白昼，忽然间睁开了眼睛，震惊地道。
“是的，我怎么感觉，虚天帝的身影，正在从我脑海之中消失，这怎么回事？”
“不对，发生了什么？”
血莲仙子、无苦僧人，此刻也都是震惊了，他们走出，脸上都带着惶恐之色！
“虚天帝的神像崩塌了……”
“报！虚天帝留下的墨宝，不知为何，消失不见！”
“报，天帝诏令，黯然失色，化作尘土！”
与此同时，一道道急报从四面八方传来，汇入了虚天神庭之内，一时间，整个神庭，都是震动了。
“虚天帝的神像，与祂本人之间，都有着冥冥中的联系，怎么会突然崩塌？”
“这世间无人敢对虚天帝不敬，更无人敢出手，神像崩塌……恐怕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虚天帝出事了！”
“就连天帝诏令之上，他亲手写下的文字都不存，难道，他要彻底消失了吗？”
神庭之中，所有人在议论，消息传遍了整个神域，所有人都惶恐至极。
“纵然是道崩，身死，都不可能引发这么大的变故，如果我没有猜错，恐怕与当年他中的那一记天刀有关！”
而此刻，九幽神帝低语，虽然在化真凝实的过程中，他的境界跌落，但他毕竟曾经站到过最高的修行点，对很多事情，亦有了解。
“那一记天刀，是超越一切的力量，如果我没有猜错，虚天帝本该直接被那天刀抹去存在的，但是他太强了，加上盘古大神的帮助，所以他才撑了这么多年，如今盘古大神已经逝去，他终于到了消失的时候……”
九幽神帝一声轻叹，道：“这世间关于他的一切因果，都会消失了。”
“用不了多久，世人都会彻底忘却他的存在，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
他并没有遮掩，而是直接公开说出来，因为他已经料定，不久之后，就连此刻关于虚天帝的种种议论，也都会全部消失不见的。
“不错，虚天帝终究将消失，就如风一般，吹过就会被人忘记，他的鼎盛功业，传奇一生，将无一字可记录，无一人可知晓！”
九霄神帝也站了出来，轻语感叹，道：“虚天帝有大功德，临去之前，传法天下，可惜，千古之下却将无令名，九霄，恭送天帝了！”
他走出，朝着边关方向，深深行了一礼！
“恭送天帝！”
“恭送天帝！”
这一刻，神域之中，所有势力几乎都被感染了，他们心生悲怆，在向天帝行礼。
“今日以后，我们都会忘记他了吗……”
“怎能如此！天帝传法，我才有今日，不，我不会忘记天帝的！”
“把他的事迹刻下，把他的功德用最坚硬的神金铸造成文字，不能忘却！”
也有很多人激动地开口，充满了不舍。
虚天神庭建立以来，天下苍生尽得各种妙法，堪称真正福泽天下，让那些原本普通平庸的生灵，都能踏上修道之路，所以，此刻人心向背，直接引发了信仰之力的澎湃，整个虚天神庭上空，由信仰之力汇聚成了一道身影，正是李澜。
他的身影璀璨至极，绚烂耀眼。
“人皇！”
神庭之中，白昼、血莲仙子等人看到这一幕，心中剧痛。
“你终究要走了……”
妙无欲眼中失神，她努力回想，想要回忆当初与李澜相处的点点滴滴，但是却发现，那些记忆正在逐渐模糊……
好像是铅笔画被人用橡皮擦去了，最多只能有些模糊的印记，却无力再去追回。
“天帝哥哥……”
金朵朵，容颜已经长得和阴间的金慕云一模一样，此刻莫名流泪，她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仿佛自己正在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师尊……”
祝无死苍老的身躯都在颤抖，他知晓，李澜最终还是踏出这一步了。
“他为了庇护世人，如今却只能让世人忘却了他……”
他喃喃，“师尊此生……太过孤苦了！”
他双拳紧握，恨不得冲到永恒真界去，与李澜并肩作战。
如今祖神们都逝去了，魔神、列仙都埋骨边关，只有李澜一人独自对抗永恒真界，甚至，还有永恒真界那条无比恐怖的路……
他无法想象，李澜将面临多少艰难险阻，疾风骤雨。
关键是，李澜如今自斩因果后，他的一切功德，一切付出和贡献，乃至于日后他将承受的一切重量，都将无人知晓，无人歌颂，无人怀念。
他选择为世人孤身上路，但却将被世人彻底遗忘！
……
地球。
“老大！”
苏玲、赵毅、谢康等几人，看着神庙中崩塌的李澜神像，他们不可置信。
“老大真的出事了吗？不，这不可能！”
“老大是虚天帝，人间无敌，就连不朽者都杀了不止一位，怎么会逝去？”
他们无法接受！
邓林之中。
“他要走了……”
云落锦颤声开口，她的心好痛，泪水流下：“我就知道，他一定要出事了……”
李归农紧紧抱着她，眼中也痛苦无比，但还是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不会忘记他，永远不会！”
而在不远处，夏清竹站在一株桃树下，桃花开得正艳鲜红，但她却泪水无声流下！
……
永恒真界。
“李澜因果消失……他终于被抹去了！”
今日，永恒王庭之中。
一道声音激动而喜悦地响起，钟声响彻。
——李澜曾进入永恒真界，并且与东涯、西山等永恒王族血战过，也在这一界留下了些许因果，自从当年永恒之王东涯天意一刀斩中李澜之后，永恒王庭就一直在观察。
今日，他们终于看到了因果之力消逝的场景，这证明，李澜将彻底不存于这世间。
“永恒王庭，已观察到李澜的因果消失，昔年的天刀之力，终于彻底将他斩灭，从此之后，永恒真界将再无威胁！”
消息传出，永恒王庭的各大天阁、星宫之中，都是大喜过望。
“太好了！”
“李澜死了，我等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的觉了！”
“此人不死，我等不宁，哈哈，他既已逝去，虚天界又能撑几时？有朝一日，那里也将成为我等角逐的猎场！”
各大不朽世家，居然都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虽然两界大战已经平寂多年，在边关长城的阻拦之下，两界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永恒真界中，所有人都在担忧，对虚天界的存在，一直怀有忌惮。
因为李澜！
在两界大战中，李澜展现出来的战力太过惊人了，就连不朽者都被屠掉了上百位，真正无法不通、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如果这样成长下去，必然会成为真正的王中之王——无知者。
更可怕的是，李澜还走的是有之道，借苍生意斩苍生意，永恒真界强者们引以为傲的不朽信仰、永恒圣光等，对李澜根本没有作用。
李澜，就像是悬在所有不朽者、不朽之王上头上的一把剑。
这把剑如今终于消失了！
怎能不让人狂喜？
“可惜了，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可能证道无知者的人，消失了。”
“太过杰出，终引天妒，若非是永恒之王从那条路上来，拼尽全力将他斩灭，恐怕，这世间已经无人能制住他了……”
“令人惋惜！不过如此也好，我等可永世太平了！”
很多不朽之王，都在感叹。
他们都知晓无知者有多么难以出现，所以，都有惋惜之意，但同时，又都放下了心！
“此子曾杀我界不朽者上百，逼得永恒之王亲自出面镇压，也足以自傲一生了。”
“传奇落幕，可惜，此人将不入史册，无人知晓！”
“彻底消失，这也是对他最好的结局，这种人，本就不该出现在世间。”
世人议论。
而很多不朽世家，今日则都是狂喜，他们在庆祝，在欢腾！
“虚天界的人皇没了……以后，我们还能怎么办？”
“难道这世上，真的无人能够拯救我们了吗？”
“人皇已逝，我等，当真只能永世受人奴役吗？”
这一日，永恒真界之内，也有很多人在垂泪。
两界大战，祖神们打上永恒王庭，不朽世家们纷纷陨落，也一度让世人看清了真相，原本就受苦受难的天下众生，无不在暗中期盼，虚天界的兵马可以早日踏平永恒真界……
可是如今，李澜的消逝，宛如夜空中最后一颗星辰，也坠落了。
剩下的，只能是漫漫无期的永恒长夜！
……
而此刻。
两界边关之上，李澜登上城墙，默然良久。
他身后，因果海洋已经隐约消失不见，原本浩瀚无穷的光影，此刻都黯然下去。
“你们都会忘记我，但是，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他低语。
在最后关头……李澜还是没有真正将因果斩尽！
他能接受自己被遗忘，但却无法忍受自己把神域中的一切也都忘记。
正如当初，他能接受白若凌、金慕云等人投胎转世，而自己只需要默默守护等待就可以了。
所以，他将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因果都斩尽了，但是，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份情感……却执着地保留了下来。
他不愿意遗忘！
因为，也只有始终记得自己从什么地方来，要往什么地方而去，他才能坚持着走完以后的路。
关于地球、阴间、阳间、神域，关于林若冰、白若凌、金慕云、黎越、妙无欲、父母、夏清竹等所有人的记忆，在他看来是最宝贵的力量。
但也正是因此，他体内的原初之力，并没有彻底消失。
他的丹田仍旧被锁死，奇经八脉都宛如铁锈，一身道果宛如被封印了一般，只是，他的生命已经不再恶化了。
“就这样，够了。”
相比于此前，李澜的状态已经好多了，他行动更加自如，灵魂血气等，都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状态。
以后再找到原初物质进行自我调理，便能恢复到全盛状态。
“希望有朝一日归来，你们还安好。”
他朝着后方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往前一步踏出。
在天帝之力的加持之下，眨眼之间，李家就已经从妖魔战场消失了。
……
不久之后。
李澜出现在了一片山野之间。
这里已经是永恒真界！
李澜只是大致规划了一个方向，至于现在落地在何处，他具体并不知情。
李澜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来永恒真界，和当初截然不同。
上一次，他一来就覆灭了妖魔战场的轮回殿，造成滔天波澜，甚至最后还引发了两界的大决战。
但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在永恒真界之内，一步一步，探查那条路的真相，并且找到原初物质，治疗自身。
这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再如此前一般高调行事，大开大合。
相反，他需要蛰伏，稳妥谨慎。
他调整心绪，往前走去，不多时，只见前方有几个少年，正在盘桓，进退踟蹰。
那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皮肤黝黑、身穿布衣的少年开口道：“我看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前方既然有妖魔反贼，把咱们抓去吃了就不好了。”
另一个少年身上却着一身老旧的锦服，得体中又透出几分寒酸，他道：“怎么能不去？这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只要通过检测，咱们就能成为‘紫木’一家的弟子，从此做人上人，再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但是，话是这么说，他也有些犹豫，畏惧，不由得看了旁边的那个少女道：“兰馨，你觉得呢？”
那少女虽然一身布衣，但容颜却十分清秀，此刻轻咬下唇，眼中带着些许不甘，道：“要不然，我们多等一些人，一起过去？”
她这么一说，两人都是不由得点了点头，人多一些，胆气也壮。
“咦，又有人来了！”
忽然，那黝黑少年回头，看到了正走过来的李澜，脸上露出喜色，急忙上前，道：“这位兄台，你也是去东临城参加升仙大会的吗？”
李澜思索道：“升仙大会？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
黝黑少年有些诧异，当即解释了一下。
原来，当年两界大战之后，许多永恒王族、不朽世家，忽然都敞开门庭，开始招收凡世间的天才，吸纳为弟子。
这些年来，每一年都会有一次“升仙大会”，只要通过升仙大会的考核，就能成为不朽世家、永恒王族的一员。
而“紫木”一族，就是东临城的一个“生木”级世家，掌管着两小座神庙。
永恒真界广袤无边，从上到下秩序分明，最高层次的是东涯、西山那样永恒王族，在九大王族之下，又有数十上百个“不朽王族”，不朽王族之下，更有“不朽世家”。
一般来说，只要成为“不朽世家”，就意味着诞生了不朽者，便有资格进入永恒王庭之内，建立星宫，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并且参与永恒真界利益的分配。
但在不朽世家之下，还有无数围绕世家生存的小家族，这些家族，多半都掌控着一些神庙，每年定期向不朽世家缴纳足额的香火、信仰。
比如紫木家族，最高的修者，就只是“生木”级别而已。
这些年得益于永恒王族、不朽世家等开始招纳凡尘弟子，永恒真界，反而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和谐时期，妖魔的数量等都很少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此前“人世间”那种影响力巨大的妖魔势力。
李澜颇为好奇，和这黝黑少年详细聊了一番，竟发现这与昔年的两界大战，也密不可分！
——两界大战之时，永恒王庭征调天下之兵力，大大小小的家族都带兵参战了，但是那一战却太过惨烈，永恒王庭的联军，死了不知多少人。
各大王族世家等，元气都受到损伤，尤其是东涯王族，核心成员都被永恒之王东涯吞噬了不知多少，如此一来，上层的权力就出现了真空。
于是，一潭死水的底层，终于有了向上流动的机会。
只要阶层还有向上的机会，世人还有翻身的希望，整个永恒真界，其实就会保持和谐。
李澜对此认识极为深刻，古往今来，为什么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暴动、起义、反抗？
其实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就是天下生灵，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上升了，阶层被完全堵死。
就像此前的永恒真界一样，资源在王族、世家内部都不够分了，怎么可能流到底层的手中？普通人想要摆脱穷厄一生的命运，就只能变成妖魔，如野兽一般去争去抢。
但凡上层还有些良知，留一些位置、一些蛋糕给底层，那底层反而不会反抗了，他们只会内卷，他们只会把过得辛苦，归咎于人太多，归咎于自己还不够强大不够优秀。
卷死卷活，只为了把其他的竞争者搞死，耗尽所有的精力。
纵然有少部分智者，能够看穿上层的阴谋和诡计，也无济于事了，因为大部分人都是愚昧的。
“我叫王大牛，你呢？”
黝黑少年道。
“吴恒。”
李澜淡然取了一个名字。
“吴恒哥，你和我们一起去吧，说不定运气好，就被选上了呢！”
王大牛十分期待，李澜略微思考，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他的目标就是东涯一族，所以，他才会提前询问了东涯家那么多细节。
但现在想想，直接去东涯一族，怎么都显得有些扎眼了，紫木家族虽然小，却也属于东涯家的势力范围，先从这里走出去，一切都会合理很多。
“好，我们有四个人了！”
王大牛颇为高兴，当即给既然介绍起来。
“这是兰馨，这是宋子文，我们几个，都是在路上认识的！”
兰馨和王大牛，都是穷苦出身，但是宋子文，听他说祖上乃是一个小家族，后来落魄而已。
这一次，他抱着光复家族容光的希望，所以，翻箱倒柜，找出来了一件祖上留下的锦衣。
“再等点儿人，我们就一起翻过前面的山口。”王大牛道。
“为什么不现在走？”李澜道。
“吴恒哥，你不知道，前面的山口听说有妖魔贼人，专门抓去参加升仙大会的人，一旦撞在他们手里就完了……”
王大牛说起此事。
但李澜详细了解了一下，却是微微一笑，道：“不必担心，前方定无妖魔，直接去便是了。”
说完，他直接迈步就走。
“你疯了吗？”
宋子文诧异，目瞪口呆。
“喂，吴恒大哥，你不要着急啊！”
王大牛也是急了，道：“走吧，咱们跟上他一起。”
“要去你去，现在过去，一定会让那些妖魔给杀了的，我才不……”宋子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算了，走吧！”
但这个时候，兰馨却是一咬牙，道：“我感觉这位大哥……挺可靠的！”
李澜用天帝之力更改了容颜，现在看上去也就二十一二岁的样子，面容坚毅而普通，从外貌上看倒是要比他们大一些。
见兰馨都这么说了，宋子文也急忙道：“那……那就快跟上好了！”
他们急忙跟上李澜，不多时就已经路过前方山口，几人都是小心翼翼，紧张无比，王大牛手里抓着一股木棍，警惕非常。
但是，山口周围都静悄悄的，一眼看去，根本没有妖魔踪迹！
“哎，真的没有啊？”
几人都是有些疑惑了，兰馨更是好奇地看向李澜，道：“吴恒大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妖魔的？”
李澜淡然道：
“这里距离东临城不足几十里，妖魔怎敢靠近？纵然敢来这里，又怎敢放出风声，闹得人尽皆知？是怕东临城的势力不出来围剿吗？”
这么一说，几人都是瞬间恍然大悟。
“可这假消息是谁放出来的？这么害人！”
王大牛愤愤不平。
“你傻啊！”
旁边宋子文瞬间接话：“肯定是其他去东临城参加升仙大会的人，他们这么传出消息，胆子小的人就不敢来了，他们竞争就小了。”
“我早就看穿了！”
闻言，王大牛撇撇嘴，“你早就看穿了，那你怎么不敢过来？还不是该吴恒大哥带路。”
“你！”宋子文语塞，怒道：
“你懂什么，我只是担心兰馨妹妹的安全而已！”
但就在此刻，兰馨却是忽然颤声道：“那是什么？”
她指着前方，几人转头，只见从树林之中，已经走出了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妖魔，他头上顶着巨大牛头，脖子上挂满了人骨饰品，手中还提着一把大刀！
“妖魔，妖魔！”
王大牛顿时惊了，声音颤抖。
“喂，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妖魔吗？”宋子文也是慌了不住后退，看向李澜。
“吴恒大哥，怎么办？”兰馨也发问。
李澜扫了这牛头妖魔一眼，却是若有所思。
而那牛头妖魔，已经一挥手，顿时从四面八方窜出了十几个手下，个个持刀，将四人给围住了。
“不要杀我！”
宋子文当场就尿了，直接跪下，哀求起来。
“几个小崽子，你们是去参加升仙大会，是也不是？！”
那牛头人冷蔑地看了宋子文一眼，已经冷声发问，道：“不朽世家，永恒王族，乃天下人公敌，你们这群王八蛋，去参加升仙大会，就是投敌，你们是想死吗？”
“老子给你们一个机会，要么现在就死，要么加入我们，成为妖魔！”
他长刀所向，指着四人！
宋子文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道：“我……我答……”
话还没有说完，李澜忽然一脚把他蹬开，他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而李澜已经道：
“我们与妖魔势不两立，你动手吧！”
王大牛与兰馨，此刻已吓得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子，你当真不怕死？”
牛头妖魔的刀锋，已经抵近了李澜的脖子。
“死又何惧？总比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妖魔要好。”
李澜的眼中，似乎一点儿畏惧都看不见，他平静地道：“我家人都死在妖魔大祸之中，只剩下我一人，我与你们仇深似海，有本事，就连我一起杀了！”
他话语如铁。
“很好，他不怕死，你们也不怕死？”牛头妖魔的刀从李澜头上转过，指着王大牛和兰馨。
兰馨看着李澜的背影，轻咬下唇，一言不发，王大牛也是血气上涌，道：“我们是一起来的，当然同生共死！”
地上的宋子文，此刻则是已经吓得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算不错。”
但那牛头妖魔，忽然间道了一句，然后一挥手：“这四人过关，此人表现最好，记录一下，送他们去家族那边。”
顿时，旁边两个手下走了过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澜道：“吴恒。”
“很好，你们几个，跟我们走！”
李澜淡然跟上，而王大牛、兰馨和宋子文，却都是一脸的懵逼，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要被抓进妖魔寨吗？”王大牛还糊里糊涂地发问。
而不多时，他们已经进入了东临城内，一座巨大的府邸出现在几人面前：紫木。
“咱们，怎么到紫木家族来了？”王大牛一脸懵。
“你傻啊！”
这个时候，宋子文也已经反应过来，终于恢复了些正常，神色复杂道：“刚才的，都只是考验！”
“那山口的妖魔，都是紫木家的人，他们扮成妖魔的样子，就是为了看我们是否道心坚定……”
“还好，我们过关了。”
王大牛这么一听，才反应过来，道：“这也……太危险了！”
同时，他转头看向李澜，道：“吴恒哥，多亏了你！”
兰馨也是美眸中复杂非常，目光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丝崇拜。
他们被带了进去，只见院子之中，已经有了不少少年。
只是这些少年，全都是身上衣着不俗，看得出来，他们家境都不错，唯独李澜四人，最为普通！
“咦，这四个乡巴佬，也能通过考验？”
“四个不怕死的。”
“就算通过考验又怎么样，这些穷乡僻壤出来的，后面几道考核上肯定竞争不过咱们！”
这群少年都嘲讽不已。
“你们四个，在这里等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进行下一关的测试——”
一个管事的已经走了过来，又看着李澜道：“吴恒是吧？在第一轮测验中，你心性第一！”
“后续好好表现！”
他看着李澜，颇为赞许。
闻言，全场所有人都是惊了。
“他心性第一？”
“不会吧……”
“凭什么啊……”
很多人都是不服气。
其中一个一身华服的少年，更是直接走了过来，看着李澜，冷道：“呵呵，你是第一？”
李澜淡然看了他一眼，道：“有意见？”
这华服少年顿时眉头一沉，道：“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
他旁边两个跟班已经道：“大胆！”
“这位可是凌水公子，凌水一族你没听说过吗？当年，也是和紫木家族齐名的存在，你竟敢对凌水公子不敬？！”
他们气势汹汹，见状，王大牛也怒了：“你们什么意思，想打架吗？”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管事的声音已经传过来：“放肆！”
顿时，两边的人都是冷静了下来。
“你给我等着！”
凌水雄狠狠看了李澜一眼。
“没必要和他们起冲突啊……”
宋子文却是嘟囔着。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
再也没有人通过考验。
“所有人，进行第二关！”
管事的人已经走来，道：“此乃灵鉴石，可查出你们的根骨、天赋等，资质足够好，就能成为我们紫木家的弟子！”
旁边的人已经端上来一块一人高的石头，那石头质地粗糙，但是却宛如水晶般透亮。
众人依次上前。
“周勇，黄级天赋，不错！”
“蔡康，黄级天赋！”
在永恒真界，天赋又被分为“天地玄黄”四等，天最高黄最低，一般而言，普通人能够拥有黄级天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凌水雄，玄级天赋！”
凌水雄上前，顿时那水晶石头中散发出幽蓝光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羡慕万分。
“居然是玄级天赋，不愧是修炼家族的传人啊……”
“哎，比不了的！”
“以后可要抱紧凌水公子的大腿了……”
很多人议论着。
凌水雄也是无比得意，冷冷朝着李澜等人看了一眼。
很快到李澜他们了。
“王大牛，黄级天赋，通过！”
“宋子文，黄级天赋，通过！”
王大牛和宋子文，都是露出了欣喜之色！
“兰馨，玄级天赋！”
兰馨上前，那灵鉴石又一次发出了幽蓝色光芒，顿时，她也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又是一个玄级天赋，令人羡慕！”
“此女出身这么差，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居然也有这等天赋……”
“人不可貌相，从天赋上来说，那些一无所有的穷鬼，可能真不比我们差多少，只不过，我们有更多的机会而已！”
众人都是开口。
而凌水雄，也不禁多看了兰馨几眼。
兰馨自己都还是在有些发懵，反应过来，便是无比激动。
“兰馨妹妹，恭喜你啊！”
“以后可不要忘了我们！”
王大牛和宋子文高兴之余，也都是有些艳羡之意。
“吴恒大哥，你快去吧，你一定比我还要强！”
而兰馨却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李澜！
其他人的目光也随之落在李澜身上。
作为首轮考核的第一名，他表现究竟如何，很多人都在期待。
李澜亦没有多等，他淡然走上前去，然后手贴在了灵鉴石上。
一息……
两息……
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般，灵鉴石居然毫无动静！
“嗯？！”
周围众人，都是愣了一下。
“这怎么回事？灵鉴石坏了？”
“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坏……”
“但为何什么光芒都没有？”
众人议论纷纷，就连那负责这场考核的管事，都是怔住，然后才反应过来，道：“他……连伪黄级资质都没有？”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惊了。
“什么？连伪黄级资质都没有，这也太垃圾了吧？”
“不错，哪怕是伪黄级资质，灵鉴石也都会发出微弱光芒的！”
“哈哈哈，居然是这种废柴！”
众人议论起来，还有人哈哈大笑。
就连王大牛、兰馨都是怔住了，眼中闪过不可思议之色。
吴恒，怎么会这么差？
“这等废柴，倒也少见得很啊！”
而凌水雄，更是冷笑着，嘲讽道：“首轮第一，也不过如此！”
“罗管事，他没有进入紫木家族的资格！”
罗管事此刻，也是眉头紧皱，着实有些意外了。
因为，正如凌水雄所说，李澜这么废的，的确少见。
永恒真界再怎么说，也是修行大界，天下生灵长期生存于此，大部分也都能具有“伪黄级”资质，李澜这种修行路被堵死的人，反而很稀少。
但偏偏遇上了……
偏偏此人，还是首轮心性第一？
这让他有些为难了。
“去请二爷来。”
他开口。
不多时，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已经到来，他乃是紫木家族的二爷，紫木山。
听完了情况之后，紫木山也是有些诧异，他亲自走到李澜面前，伸手感应李澜的脉搏、根骨、丹田……
“当真百年难得一见的废体！”
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这话更是让周围人捧腹大笑。
“按照规矩，此人没有资格进入我们紫木家族，但他又是首轮心性第一，所以，究竟如何，还请二爷定夺！”
罗长老禀报道。
“有如此心性也不容易……就留在族内，做个杂役吧。”
紫木山淡然开口，然后离去了。
罗长老转过头来，当即道：“兰馨、凌水雄二人，可为紫木一族正式弟子，其余人等，皆为记名弟子，李澜……为杂役！”
正式弟子，意味着可以享受和紫木家族子弟一般的待遇，修行更好的法术，享有更多资源。
记名弟子，则需要努力用功，争取转正。
而杂役……则是地位最低，这辈子，都没什么希望了。
“呵呵，心性第一，却沦落为杂役……”
凌水雄嘲讽地看着李澜，他随意拍了拍李澜的肩膀，道：“我忽然觉得，对你没什么兴趣了。”
“好好做你的杂役吧！”
说完，他已离开。
他十分高傲，在他看来，如果李澜表现好一些，成为正式弟子或者记名弟子，那他还会重视些许，现在……他连踩李澜一脚的兴趣都没有。
“欺人太甚了！”
王大牛愤愤开口，道：“恒哥，别怕，我们同进同退，以后有我们在，资源、功法等，每人分一些给你，你早晚也能修炼！”
他性格耿直，但宋子文却是当场变脸，道：“大牛，你可别拉上我们！”
王大牛看向他。
“大家只是一起来参加选拔的同伴而已，我和他可没什么感情，你自己愿意把资源给他，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宋子文直接开口，说完，他直接转身道：“我先走了！”
看都不看李澜一眼。
“你……”
王大牛愤恨无比，道：“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要不是恒哥，我们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而兰馨，此刻一双美眸之中，也是写满了复杂之意……
这一路上来，她对李澜当真是欣赏，又带着些许崇拜的，甚至，方才她心中还闪过一个憧憬，如果李澜也能拥有玄级天赋，那就好了……
但伪黄级都不是？
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吴恒此生，注定了只能永远待在底层了，没有丝毫翻身的可能性。
但是她不一样，玄级天赋，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将来拥有的东西……会很多。
她眼中似乎有些惋惜，又有些不忍，但最终还是道：“吴恒大哥，这一路上，多谢你了！”
“无论如何，以后兰馨都欠你一个人情！”
闻言，李澜却是淡然一笑，道：“些些小事，何劳挂怀，至于人情之说，倒也不必了，今后兰馨姑娘只管在修行上奋力前行便是，不必顾虑吴某，更不必有心理负担。”
李澜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李澜注定了没有未来，现在用一个人情来结束了路上的一切。
如此，她以后才能安心走自己的路，而李澜……注定是一个路人。
李澜不知见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又怎会看不明白？
而他，感受过斩断因果的痛苦，自也不愿意再过多牵扯什么。
兰馨这般决定，反而更好。
“无论如何，兰馨都会记在心里的。”
兰馨开口，然后道：“兰馨先去弟子堂报道了——吴恒大哥保重！”
她转身离去。
而王大牛，此刻也是有些茫然，他不理解，为什么一转眼，一起同行的四人，就都走光了……
“杂役，和弟子，就不能做朋友吗？”
他不禁喃喃了一句，然后忽然抬眼，看着李澜道：“恒哥，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王大牛，认定你这个朋友了！”
李澜倒也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修炼一途何其残酷，宋子文和兰馨那样的人，才是大多数。
王大牛只是刚刚踏入这一途，还保持着单纯善良而已，但时间一久，感受到修行界的残酷，人都是会改变的。
李澜对人性，从来不抱任何希望。
“大牛，你先去报道吧，我也要去杂役堂了。”
李澜开口，两人当即分别。
在一个紫木家族弟子的带领下，李澜前往杂役堂。
对于资质，他早就已经料到了。
他斩却因果，只是将原初之力给大幅削弱了。
可以说，他斩掉了多少因果，原初之力就成比例地减少。
但是，他最终还是不愿意忘记故人，所以保留了一部分独属于自己的记忆，所以，原初之力也有残留。
虽然不再如此前一样，侵蚀他的生命，让他连动都动不了，但却让他很难动用修为，甚至，身体也是被锁死的。
区区灵鉴石，当然检测不出来这些，所以，在世人眼中，他就只能成为一个无法修道的废柴了……
不过，他并不着急，这些都在他预料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