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设置
书架
听书
欢迎使用听书服务

发声

  1. 小美
  2. 小宇
  3. 逍遥
  4. 软萌
  5. 小娇
  6. 米朵
  7. 博文
  8. 小童
  9. 小萌
  10. 小贤
  11. 小鹿
  12. 灵儿
  13. 小乔
  14. 小雯
  15. 米朵
  16. 姗姗
  17. 小贝
  18. 清风
  19. 小新
  20. 小彦
  21. 星河
  22. 小清
  23. 南方

语速

  1. 适中
  2. 超快

音量

  1. 适中
播放
评论

恶时辰

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 | 分类:其他 | 字数:0

第七章 ・ 二

书名:恶时辰 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 字数:0 更新时间:01-09 11:08

每天她都看到奈斯托尔哈科夫从她门口走过四次。大家都知道,他现在和另外一个女人同居,有了四个孩子,人们把他看作一位模范父亲。近年来,有好几次他带着孩子从她门口走过,但是从来没和他的女人一起来过。她看到他消瘦了,苍老了,面无血色,成了一个陌生人,过去那种恩爱关系已不堪回首。有时候,她独自一人睡午觉,也曾热切地怀念过他,只不过不是他现在这副样子,而是在莫尼卡出世之前的样子。当时他们相爱时间不算长,但是感情却如胶似漆,没有闹过别扭。

阿尔卡迪奥法官一直睡到正午才起床。他到了办公室才听说告示的事。他的秘书呢,从早晨直惶惶不安。

“不管怎么说,”阿尔卡迪奥法官知道了详情以后,思忖了一下说,“措辞太激烈了。没有这个必要。”

“法令总是这样。”

“那倒是,”法官表示同意,“不过情况变了嘛,措辞也应该改变。说不定会把人们吓坏的。”

后来到台球厅打牌的时候,他发现人们主要的情绪不是害怕。倒不如说,大家有一种集体的胜利感,因为看到一切都恢复了老样子。阿尔卡迪奥法官离开台球厅的时候,迎面碰上了镇长。

“看起来,对付匿名帖不值得这样搞,”他对镇长说,“人们都在看笑话呢。”

镇长抓住他的胳臂说:“我们不是跟老百姓作对。这叫作例行公事。”这样边走边谈,阿尔卡迪奥法官实在有些吃不消。镇长像要办什么急事似的,大步流星地往前赶,走了半天还不知道要上哪儿去呢。

“这种状况不会延续一辈子的,”镇长接着说,“从现在起到礼拜天,我们一定把那个贴匿名帖的小丑关起来。不知为什么,我猜准是个女的。”

阿尔卡迪奥法官不以为然。秘书汇报的时候,他吊儿郎当的没用心听,不过大体上也有一个看法:匿名帖不是一个人贴的,也不像有什么统一的计划。最近几天又出现了新花样:在匿名帖上画漫画。

“可能不是一个男人也不是一个女人干的,”阿尔卡迪奥法官最后说,“八成是几个男人和女人干的,而且是各搞各的。”

“别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法官,”镇长说,“您应该知道,不论什么事,虽然参与的人可能很多,可罪魁祸首只有一个。”

“这话是亚里士多德说的,中尉。”阿尔卡迪奥法官回答道。他蛮有把握地加上这么一句:“总而言之,我看现在采取的措施是荒唐的。贴匿名帖的人干脆往旁边一躲,等到宵禁一结束,就万事大吉了。”

“不要紧,”镇长说,“说到底,总要维护权威的原则嘛。”

招募来的人开始在警察局集合。小院四周围着高大的水泥墙,墙上血迹斑斑,弹痕累累,让人想起了过去的岁月。当时,监狱里容不下那么多人,犯人只好待在露天的地方。当天下午,那几名被解除武装的警察穿着短裤在走廊里来回闲溜达。

“罗维拉,”镇长在门口叫道,“给小伙子们弄点喝的。”

警察罗维拉穿上衣服。

“甘蔗酒”他问。

“少跟我装疯卖傻。”镇长大声说道。他一边朝他那间装了钢板的办公室走去,一边说:“弄点冷饮。”

招募来的人坐在院子里吸烟。阿尔卡迪奥法官从二楼的栏杆处看着他们。

“是自愿来的吗”

“想得倒好,”镇长说,“我从床底下把他们拉出来的,像抓壮丁似的。”

法官看了看,全是熟面孔。

“好像是给反对派招兵买马嘛。”

办公室沉重的铁门一打开,从里面冒出一股凉气。“您是说,他们全是打架斗殴的好手。”镇长打开这座私人碉堡里的电灯之后微笑着说。屋子的一头摆着一张行军床,床底下放着一个便盆。凳子上有一个玻璃罐,上面扣着一只杯子。几支步枪和冲锋枪斜靠在光秃秃的水泥墙上。屋里唯一的通风口是开在高处的几扇窄小的天窗。从天窗可以俯瞰整个港口和两条主要的街道。屋子的另一头是办公桌和保险柜。

这是镇长亲自布置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他说,“我要给他们每人发一支枪。”

罗维拉尾随着他们走进来。镇长给他几张钞票说:“再发给他们每人两包烟。”等罗维拉出去以后,他又对阿尔卡迪奥法官说:“您看这事办得怎么样”

法官心事重重地回答道:

“一次无谓的冒险。”

“老百姓一定会吓得目瞪口呆,”镇长说,“另外照我看,这些穷小子拿着枪也不会摆弄。”

“也许一开始他们会不知所措,”法官表示同意,“不过这种情况长不了。”

法官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他尽力忍耐。“您要多加小心,中尉,”他边想边说,“别落得个鸡飞蛋打。”镇长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把法官拉出了办公室。

“不必担心,法官,”他伏在法官的耳朵上说,“他们拿到的都是放烟火用的子弹。”

镇长和法官下楼出来,院子里已是灯火通明。招募来的人正在肮脏的电灯下喝汽水,大麻蝇一个劲儿往灯泡上撞。雨后,院子里有几处水洼。镇长从院子的这头走到那头,用长者的口吻向大家交代今晚的任务:两人一组在各个主要街角站岗。只要有人走过,不管是男是女,叫三声就得站住,不站住就开枪。他要求大家既要勇敢又要慎重。过了半夜,会有人给他们送夜宵。镇长最后表示,愿上帝保佑一切顺利,并希望全镇居民体谅政府为保持社会安定所做的这番努力。

钟楼上响起八点的钟声,安赫尔神父从桌旁站起来。他关掉院子里的电灯,上好门闩,在经书上画了个十字,嘴里念叨着“以主的名义”。远处的院子里,石鸻鸟在歌唱。阿希斯寡妇坐在走廊上一边乘凉一边打盹,旁边的鸟笼子全用黑布罩住。听到第二下钟声敲响,她没睁开眼就连忙问道:“罗贝托回来了吗”一个女仆蜷缩在门洞里回答说,罗贝托七点钟就躺下了。在这之前几分钟,诺拉德哈科夫把收音机的声音放低,陶醉在一首从某个舒适洁净的地方传来的轻音乐中,乐声如此遥远,仿佛若有若无地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镇上的狗汪汪叫起来。

牙医还没听完新闻,忽然想起安赫拉仍在院子里的小灯下猜字谜,他连看也没看,就喊道:“关上大门,到屋里来猜。”他的妻子被惊醒了。

罗贝托阿希斯是在七点钟躺下的。这时候,他站起身来,从半掩着的窗户朝广场张望了一下。广场上只有一片黑黢黢的杏树,蒙铁尔寡妇家阳台上的灯最后也灭了。罗贝托阿希斯的妻子打开床头灯,压低声音要他赶快躺下。一只孤零零的狗还在叫,直到钟楼响过第五下钟声,它才停下来。

堂拉洛莫斯科特肚子上摊着一张报纸,前额上架着眼镜,在闷热的房间里呼呼地打鼾。房间里堆满了空铁罐和落满灰尘的小药瓶。他那位瘫痪的妻子用一块破布驱赶着蚊子,默默地计算着时间,想起过去也曾有像今天一样气氛紧张的夜晚,不禁浑身发抖。远处的人声、狗吠声和悄悄的跑步声消逝了,镇上笼罩着一片沉寂。

“别忘了把可拉明放进去。”希拉尔多大夫嘱咐妻子说。睡觉之前,他的妻子把急救药品放进小药箱里。他们俩还在惦记着蒙铁尔寡妇。服用了最后一剂鲁米那之后,寡妇硬挺挺的像个死人。堂萨瓦斯刚和卡米查埃尔先生进行了一番长谈,谈得把时间都忘了。钟声响到第七下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里用天平称第二天的早餐。他的妻子披头散发地从卧室里跑出来。河水停滞不流了。“唉,今天晚上啊”黑暗中有人低声说。这时候,第八下钟声敲响了,低沉的声音在小镇上空弥漫开来。十五秒钟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冒火花,现在完全熄灭了。

宵禁的号声响过以后,希拉尔多大夫合上书。他的妻子把小药箱放在床头柜上,脸冲着墙躺下,关了灯。大夫又把书打开,但是没有看下去。夫妻俩有节奏地喘着气。万籁俱寂的小镇似乎缩小了,缩到只有卧室那么大,全镇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想什么呢”

“什么也没想。”大夫回答说。

直到十一点钟,大夫的精神仍旧集中不起来。手上的书还是页。他把这页折起一个角,将书放在床头柜上。妻子已经睡着了。想想过去每逢宵禁,他们俩总是睁着眼守到天亮,侧耳细听什么地方枪响,有什么情况。有几次听见皮靴的槖槖声和武器的铿锵声一直响到自家门前。他们坐在床上,等着一阵冰雹般的子弹把门打烂。再往后,他们学会了分辨各种恐怖活动的动静。很多个晚上,他们把准备分发的秘密传单塞进枕头里,头靠着枕头彻夜不眠。一天清晨,诊所的大门对面响起了拉动枪栓的咔咔声。过了一会儿,只听镇长用疲乏的声音说:“这儿用不着。这个家伙不会参与什么活动的。”希拉尔多大夫赶忙关上灯,躺下睡觉。

后半夜又下起小雨。守在码头一角的理发师和另外一个人离开岗位,到本哈民先生店铺的房檐下避雨。理发师点燃一支香烟,借着火柴的光亮打量了一下枪支。枪是新的。

“美国制造。”他说。

另外那个人划亮了几根火柴,想看看他那支卡宾枪的牌号,可是没有找到。一滴水从房檐上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枪托上。“今天这事可真是怪,”他低声说着,用袖子擦干枪托,“发给咱们一人一支枪,叫咱们在雨底下挨浇。”在黑咕隆咚的小镇上,只听见房檐上雨水的滴答声。

“咱们是九个人,”理发师说,“他们呢,包括镇长在内是七个人,有三个人还待在警察局。”

“刚才我也这么想来着。”另外那个人说。

蓦地,镇长用手电筒照在他们身上,只见他们蹲在墙根,用身子护住枪,房檐的水滴像小铅弹一样在他们的鞋上迸溅开来。镇长认出了他们,把手电筒关掉,钻到屋檐下面。他身穿一件军用雨衣,武装带上挂着一支冲锋枪,身边带了一名警察。他看了看右手上的手表,命令警察说:

“你到警察局去一趟,看看夜宵怎么样了。”

他说话很用力,像下作战命令一样。警察消失在迷蒙的雨中。镇长挨着招募来的人坐在地上。

“有事吗”他问。

“没事。”理发师说。

另外那个人递给镇长一支香烟,镇长没要。那人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您要我们干到什么时候为止啊,中尉”

“谁知道啊,”镇长说,“眼下只能说等到宵禁结束。明天再说明天的。”

“得等到五点”理发师喊道。

“好家伙”另外那个人说,“我从今天早上四点钟起就一直站着。”

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了一群狗的乱吠。后来,只剩下一只狗还在一声一声地叫。这时候,镇长才无精打采地冲着那名招募来的人说:

“有话尽管跟我说,这种事我干了半辈子了。我真有点困啦。”

“有什么用,”理发师说,“这种干法根本不对头。老娘儿们才这么干呢。”

“我也开始琢磨这件事。”镇长叹了口气。

警察回来报告说,等雨一停,马上就送夜宵来,又说,抓住了一个没有通行证的女人,她在警察局等候镇长。

这个女人是卡桑德拉。在阳台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屋里显得暗幽幽的。卡桑德拉盖着一块油布躺在折叠椅上睡觉。镇长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鼻子。她哼了一声,使劲地摇了摇头,睁开眼睛。“我正做梦呢。”她说。

镇长打开屋里的灯。卡桑德拉用手捂住眼睛,嘟嘟囔囔地扭过身去。镇长看见她那银白色的指甲和光溜溜的胳肢窝,心中不觉一动。

“您可真沉得住气,”她说,“我十一点就来了。”

“我以为你在我的住处等我呢。”镇长抱歉地说。

“我不是没有通行证吗”

两天前她的头发是古铜色的,现在变成了银灰色。“这事怨我,是我疏忽了。”镇长笑了笑,挂好雨衣,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但愿他们没把你当作贴匿名帖的。”这时候,卡桑德拉又变得嘻嘻哈哈了。

“但愿他们这么以为,”她回答说,“我就爱看人一惊一乍的。”

镇长突然显得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他把指关节弄得咔咔响,低声下气地说:“我需要你帮个忙。”她察言观色地看了他一眼。

“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镇长接着说,“你拿牌算一算,能不能找出谁贴的匿名帖。”

她把脸转向一边。“明白了。”她稍微沉吟了一下说。镇长催促道:

“说来说去,这也是为你们好。”

她点了点头。

“我已经算过了。”她说。

镇长几乎掩饰不住焦急的心情。“这个卦很怪,”卡桑德拉装腔作势地继续说,“卦上说得十分明白。往桌子上一摆,吓了我一大跳。”她连喘气都显得很紧张。

“是谁”

“不是哪一个人,全镇的人都有份。”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0.338939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