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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世锋

作者:无色定 | 分类:其他 | 字数:0

第215章 人心难测

书名:拂世锋 作者:无色定 字数:0 更新时间:01-09 09:39

第215章 人心难测

程三五还未回到苏州城,阿芙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一旁河渠上的小船中,朝他招手示意。

舍马登船,并不宽敞的篷舱内五脏俱全,长椅几案、红泥小炉、温酒器皿,样样齐备。就见胡媚儿换了一身素白裙衫,素手斟酒,阿芙坐在一旁,细细品尝。

“张纪达那伙人的安排,你应该都听见了吧”程三五坐下便问。

此番南下江淮,阿芙尽量保持低调,但凡需要内侍省出面的事情,基本都是由程三五现身应对。

“没法顺利拿到悬赏,早在我预料之中。”阿芙浅尝佳酿,随后说:“至于说趁机侵占别家产业,这我也想到,只是没料到会有那么多人参与进来。”

“一处庄园外加一百多顷的田地,这回酬劳可不算少了。”程三五不住称奇:“难怪当年江淮武林能够拿出十万贯作为悬赏,他们的确不差这点钱。而且田庄还能长久食利,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何为要在江南经营基业了。”

阿芙则是淡淡一笑:“一百多顷田地这哪里够”

程三五刚从胡媚儿手中接过酒杯,听到这话差点没噎住:“你是嫌我要的少了”

阿芙言道:“我如果只是要做一个土财主,那自然是够了。可我目的是掌控江南武林,光有一份长久食利的基业,还远远不够。”

“你是打算拿湖州关氏的产业收买张纪达那伙人,好让他们为你所用”程三五问道。

阿芙面露不屑:“那群不上台面的货色,也值得我去收买湖州关氏的产业落在他们手中,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程三五喝了一口酒,面色迷茫,还是一旁胡媚儿开口解释:“拿湖州关氏的产业去收买那群宵小,只会让他们贪得无厌。真要笼络人心、培植势力,最好是从弱势一方下手。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要难得。”

“弱势一方”程三五问:“莫非是湖州关氏可他们分明是豪强大户吧哪里弱势了”

“再大的家业,如果没有可靠传人,终究是守不住的。”胡媚儿笑眼盈盈:“何老夫人若在,这份家业尚且要面对群狼环伺。可老夫人年事已高,终究有辞世一日,等那天到来,觊觎关氏产业的人会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其尽数侵吞霸占。”

“湖州关氏难道就没有其他人了”程三五面露疑惑:“既然家业庞大,总不可能全靠何老夫人一个人撑场面吧”

“关氏自然是有旁支族亲的,可是自从主家嫡脉的男丁尽数死于范中明之手,这些旁支全都蠢蠢欲动。”胡媚儿给程三五又斟满一杯酒:

“幸好何老夫人威望崇高,加上当年一通合纵连横,这才稳住各家旁支,湖州关氏不至于立刻分崩离析。随后太湖西山会盟,也是何老夫人出钱出力、游说各派方得促成。

“虽然江淮武林没有人自称盟主,但何老夫人德高望重,为众人公认。而且说一不二,她应允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

程三五说:“看来你对何老夫人很了解嘛。”

胡媚儿笑道:“俗世有这样的奇女子,我也很欣赏嘛。”

程三五望向阿芙:“那你是打算帮助这位何老夫人”

“她如果守得住,自然轮不到我来帮。”阿芙思索片刻:“张纪达等人言之凿凿,看来他们早就有所准备,内侍省来到,不过是让他们壮大胆量、下定决心。”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是他们占了大便宜。”程三五有些不满:“张纪达先前来行刺,原本应该就是想拿范中明的人头,向何老夫人邀功领赏,然后趁机侵占湖州关氏的产业。”

“此人既贪且蠢,所以我不打算与他们一同瓜分利益。”阿芙冷笑道。

“刚才听雨楼那几位,也就是张纪达和周公子的武艺勉强能看,其余三人简直是不堪一击。”程三五一摆手:“到时候真要动手,先杀他们两个。”

阿芙忽然问道:“那个周公子,你可有察觉什么异样”

程三五想了一阵:“我说不准,感觉他身上气机有些熟悉。”

阿芙微笑道:“可还记得当初修炼六合元章之前,我跟你提及义兴周氏也曾精研这部武功。”

程三五这才想起此事:“莫非这个周公子就是义兴周氏的族人他也修炼了六合元章”

“似是而非。”阿芙手托酒杯,不见怎么动作,杯中酒水受到劲力催动,旋转成涡,渐渐凝成一道细长水柱,脱离杯底,在指间上下缠绕翻飞,好似一条灵动小蛇,最终复归杯中。

此等内劲运使神乎其神,比起程三五还要高深不少。

“六合元章想要独自修炼十分困难,义兴周氏没理由不清楚。”阿芙言道:“我猜测他们应该对六合元章大为删改,使得便于入门。”

程三五质疑道:“武功秘籍能够随便改吗不怕越改越差”

“就是改得差了。”阿芙冷笑一声:“那位周公子虽然练就罡气,却远没有六合元章该有的浩大精深、贯通阴阳。”

胡媚儿也在一旁说道:“义兴周氏很早就衰败了,如今这灵谷山庄虽然也自称是义兴周氏后人,却未必真有太密切的关联。”

“那我到时候要留他一条性命吗”程三五问。

“真到了要厮杀见血的时候,为何还要留他性命”阿芙全然不在意。

一行人乘船回到苏州城,便有悬檐众匆匆来报,说是江南东道监察总管张老前来拜会。

程三五正要动身,却见阿芙驻足不动,说道:“你单独去见他。”

“你不相信这个张老”

阿芙反问:“你相信吗”

程三五摇摇头:“不相信,只是说不清缘由。”

“既然是内侍省的元老,想必勾心斗角惯了,还是要做好防范。”阿芙言道:“我总觉得这个张老用心不纯,先前派人传话却迟迟不来,等我们到了苏州才露面,显然是不想我们插手本地事务。”

“这种人物,我怕是应付不来啊。”程三五语气憨直。

阿芙翻了个白眼:“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留着气力装给别人看便是。”

内侍省在苏州城内的驻地是一座佛寺,当程三五来到时,就见一名头发稀疏的驼背老人正在凉亭内听僧人讲经。

程三五没有上前搅扰,而是在远处静候,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那名僧人才阖上经书,起身合十告退。

如此作态,张老分明是要给一个下马威,不过程三五也不在意,他倒要看看这人能耍出怎样的把戏。

“这位壮士想必就是拱辰卫的昭阳君了”驼背老人前来相迎,他一身玄黑锦袍,脸上满布皱纹,太阳穴还有一抹褐斑。显然筋骨已衰,就算年轻时有武艺在身,以现在的体魄也发挥不出一半实力。

“张老认识我”程三五迈步进入凉亭,内中没有座椅,只铺了竹席软垫,他自顾自坐下,既不像那些文雅儒生那般屈膝踞坐,也不像僧道盘腿打坐,而是一腿横盘、一腿竖支,手臂搭在膝盖上,草莽气息十足。

张老呵呵发笑,就像和蔼可亲的邻家老汉:“昭阳君一看便知不是凡夫俗子,小老头我别的不行,看人眼力还是有的。”

程三五打量四周,凉亭外流水潺潺,枯叶飘零,一副深秋景象,远处诵经之声回荡,更添禅韵,他不禁问道:“张老是信佛之人”

“唉,年纪大了,不免对生死之事多一些念想。”张老摇摇头:“希望昭阳君见谅。”

“既然张老年纪大了,不如早些安享晚年”程三五干脆直接:“我可以跟长安打声招呼,让你平安卸任,在终南山麓置办一座别业,买十几名姬妾,从此过上逍遥日子。”

程三五这番话充满侵略与逼迫,仿佛不答应就要立刻动手架走对方。

然而张老不为所动,仍是一脸笑呵呵:“昭阳君这话说笑了,如今江南东道的形势,恐怕容不得小老头我轻易卸任。”

“哦,废帝子嗣是吧我听黎少监和阏逢君说起过。”程三五不掩饰轻蔑之态:“这帮逆党贼子跟野草似的,怎么杀也杀不干净。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过也好,就当是给我送功劳了。”

“昭阳君神通广大,逆党想必是手到擒来。”张老先是恭维一番,随后说:“只是这些逆党贼子神出鬼没,动向不明,我先前亲自带人搜寻,结果一无所得,当真愧对圣人和冯大珰的栽培。”

“会不会是因为张老年纪大、走不动道了”程三五张扬至极:“我看江南东道这边山水相连,正经官道也没多少,贼人一旦遁入山林,只怕就不好找了。”

张老面上若无其事,心底里却暗暗怒骂。他派去安插在扬州都督府的人早已传回消息,知晓程三五狠狠敲诈高长史的事情,料定此人极其贪婪,与范中明相比,甚至更胜一筹。

或许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在内侍省中爬上高位,就是可以更好地牟取私利,至于世上其他人的死活,他们是全然不顾的。

“兴许是吧。”张老没有在明面上忤逆对方,而是委婉言道:“我看昭阳君带来的人手不算多,想要在江南这片地界摸清逆贼动向,还是要靠长在此地的老人。”

“比如张老你这样的,对么”程三五咧嘴一笑,好似野兽一般,随时要张口噬人。

“小老头想要从各州各县府衙抽调差役人手。”张老言道:“不过此事恐怕需要昭阳君出面,代表内侍省向州县长官发号施令。”

程三五稍作思索,随后问道:“给你派人,就能找到逆贼,将其一网打尽吗”

张老凑近笑道:“一旦找到逆贼首脑或那位废帝子嗣,我立刻向昭阳君禀告。这份天大功劳,只能落在您的肩上。”

程三五闻言仰头大笑:“好好好,张老果真是通情达理之人,方才是我冒犯啦”

“哪里的话。”张老心下冷笑,拱辰卫这些人虽然强悍非凡,但往往也被自身能力所迷惑,从而变得盲目短视。

昭阳君更替这事,在张老看来就是两头野兽彼此撕咬,最终角逐出胜利者罢了。真能指望眼前这个莽汉能够干成什么事吗他无非是上头用来铲除异己的一把刀。

程三五正要离开,忽然又问:“对了,我之前听说,逆党中好像有个高手,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连山。”张老留意对方神态:“昭阳君可曾了解此人过往”

“我是头一回来江南,就听说这边女子个个水嫩,没听说过有啥高手。”程三五直言道。

张老浅笑几声,心里暗骂又是一个范中明,随后解释说:“顾连山早在一甲子前便已成名,曾单人独剑横扫江东无敌手,只是后来参与叛乱。当时他在润州抵挡朝廷平叛大军,孤身闯入军阵,被他格杀八百余人,足见武功之高深。”

程三五闻言沉默,他自己就曾身处行伍,很清楚江湖武人仅凭刀剑短兵,想要硬闯军阵是何其困难。

而且战场军阵不是捉对厮杀,没有那么多腾挪闪转的余地,就算侥幸冲入阵中,一旦身法延滞迟缓,四面八方的攻击立刻合围过来。

这种形势莫说是寻常武者,哪怕是人马披挂铁甲的重骑,陷入敌阵无法驰骋,也照样是万分凶险。

“格杀八百余人,你是在故意吹捧么”程三五这回着实有些难以置信。

张老稍稍沉吟,心中不由得发笑:“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但张老旋即言道:“军中混乱,或许是引起混乱,后来军吏把践踏致死的也算作是顾连山所杀。但不论如何,此人都是如今逆党之中最为强悍者,昭阳君若是对上他,务必万分小心,倘若不敌,仍要以保全自身为上。”

张老这话就是故意激将,而程三五也如他所料,竖眉圆目,张口怒喝:“笑话此等逆贼岂能与我相提并论何况已过数十年,想必此人筋骨已衰,武功再高也难以久战。你速速查明逆贼所在,且看我如何将他首级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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