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任育民叹息一声:“现在百姓人心思变,哪个还会肯定我们的功绩,就连着我也被骂,竟然连累妻子家人一起死,实在不当人子。”
“这才不过百年,就已经有人质疑历史,否定我们的功过,若是再被统治百年,只怕汉人或者都觉得多铎是开疆扩土的大功臣,我们是前朝负隅顽抗,逼迫百姓防守的残暴之官。”
任育民也有些心寒道:“他们随意篡改历史,就连所修的史书,也多是抹黑我等”
“其自精神在,难道当我们是傻子不成”林着明开口道:“今日有我知,他日便有十人知百人知,天下人知,史公大义”
“我为不为天下人知无所谓,只叹被屠戮的扬州百姓,无人知晓,无人铭记,此仇此恨,国破家亡,亡族灭种,十室十空到时候说不得还有人拍手叫绝,杀得好,恨自己是汉人,怎么就不投胎做个旗人”
史可法无疑是悲观的,这种大悲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大悲,是回天乏术的悲。
林着明见他沉迷悲伤之中,却是想到一個法子:“史公,百万扬州百姓并不怪你,不信我招致魂魄,一一询问。”
说罢举剑对天,念起召魂之咒,呼唤扬州被屠戮的百姓。
然而忽然似乎触发什么一般,林着明只见得此处场景再次化作当年扬州城。
城外大军围而困之,红夷大炮如雷贯耳,不多时大量炮弹落下。
城墙之上,守城官兵浴血奋战,和登城之敌殊死搏斗。
杀声便至,刀环如麻,怆呼乱起,百口交啼,哀鸣动地。
尸骸遍地,血流飘橹。
林着明陷入其中,身临其境,手中七杀宝剑杀机暴起,终究还是加入了守城之战。
哪怕知道这只是重演惨剧,根本无法改变现实,可依然挥剑斩去。
但浴血厮杀根本难挽天倾。
百万生民纷纷被屠,其内心的痛苦煎熬更胜一分。
无穷的怨气和黑火使得其沉沦,根本无法放下此事,获得解脱。
“杀”
“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林着明大喝一声:“不降”
当下一呼百应:“不降”
“不降”
士气尤为壮烈,百姓誓死抵抗,却更加惹怒满朝军队,那对面为首的大将目视之恨:“下令屠城,劫掠所得,尽归部下”
然而其部下,满人只有一小部分,其中大部分,竟然是汉民,也就是所谓的汉军旗。
林着明看着两波汉人厮杀在一起,顿时明白了史可法的无力感和悲了。
难怪他要以身殉节。
然而林着明可不是那种随意被人左右情绪的。
挥舞宝剑,斩杀敌首,不知道多久,幻境褪去,依然只有一片残骸。
只有那广政石经收集了这些气节,发出光亮来。
扬州飘荡的孤魂野鬼都被这股光亮吸引。
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百万扬州生民之死不在史公投不投降的关键上,在于民族气节有没有消亡的关键上,水太凉说保南京生民而降,满朝虽无屠戮,但汉失其节,其文化,比亡国还可怕。”
“亡国了还可以准备复国,可是没了气节,没了精神,就永远只能做三等人,下等人,为奴为仆,为猖为妾。”
林着明大声道:“诸公,受我一拜”
却是真心实意,纳头就拜。
林着明这一拜,紫微命盘便动,命盘一动,天上星宿便位移,其中华盖星光垂落,笼罩在梅花岭上,庇护此地。
史可法神情复杂:“我的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
随后崩解散去,了却执念。
只见得金光接引,天生异象,似乎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其他军民同受光华,也消解了执念,凭空出现一道门户,却是头也不回的朝那面而去。
留着梅花岭上的,都是不愿放下,执念深重的。
解去了他们的执念,但同时也承载着他们的希望,林着明的目光坚定无比。
只有暗暗的梅香,和已经百十年的银杏,被风吹出哗啦啦的声音,似乎有几分清冷,落寞。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林着明的耳边停留着这么一句诗。
“会有那么一天的。”林着明将宝剑归回原位。
广政石经也不散发光芒了,静静呆在这祠堂的某个角落里。
徐彪对着林着明道:“主公,为何不收伏他们为己用”
“没有必要。”林着明开口道:“其实他们怎么会对前朝不心怀怨恨呢都死过一遍了,求仁得仁了,没有必要了。”
徐彪陷入了深思。
林着明开口道:“有你们也足够了。”
“主公高兴就好。”
林着明寻路下了梅花岭,扬州此地,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只是一路行走,没有下山,反而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只见着是荒芜的庙宇,早已经无人。
推开门去,只见着一块落下的牌匾:“收魂庙。”
旁边有断碑,依稀可见“顺治四年,收骸骨与此安葬,记数十万零六百一十三人”
然而踏入其中,只见着一座九层宝塔,雕刻空行母,明王,修罗
塔上竟然有满文,汉文,梵文,藏文,蒙文,五种文字。
是镇压的意思,令其永世不得翻身,不得作怪。
塔中,更隐隐有舍利子。
林着明冷笑一声:“镇压有用的话,就不会改朝换代了。”
用剑毁掉塔上铭文,又取出舍利子。
一脚踹去,塔便塌了。
刚刚那里所见是守城军民,心中有所“义”。
那这里就是被屠戮的百姓的尸骨,下面蕴含着一个十万人数级别的“万人同葬坑”。
这里面是会滋生出厉鬼凶魔的,就算普通人无缘无故被抓去坐牢也有怨气,更何况是这些被屠杀的百姓,不光被屠杀,还要被镇压,永世不得翻身,这怨气,足够令其疯魔。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