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烟花表演当成战斗的一部分啊。”
充斥着高温粒子流和无穷无尽爆炸的宇宙空间中，莉莉丝悬浮在距离李武七万公里以外的位置，对他的宣言做出回应。
堆砌能量的狂轰滥炸只是相当于毁灭了对方在当前世界观下的物理性躯体，就像是用巨石搅碎水面的倒影，用脚去践踏人在阳光下的影子，除了视觉效果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甚至单纯以威胁性上来说，由她在战斗最开始亲自使用的，仅仅摧毁了冥王星地表的攻击还要比眼前这场华丽的大烟花来得有效。
因此，答案只有一个。
那比拟恒星正常燃烧亿万年能量总和的超新星爆发，只不过是真正攻击的起手式而已。
在发挥了最后的余热后，这垂死星体爆发后的残骸原本会克服电子壳层的斥力，最终形成一颗中子星。
然而在莉莉丝的引导下，恒星的坍缩依然在继续，比整个太阳系还要沉重的质量被强行压缩到更小的空间中，直到时空本身也被可怖的引力所扭曲，令光线的路径也为之歪斜。
与此同时，她身边那本材质不明的书籍也再次开始翻到新的一页，莉莉丝第二次吟唱言灵。
“诸神黄昏之狼贪图日月，而汝亦将吞噬众多星辰以殇享众神，撼动世界根须的毒龙啊，大啖食粮之刻已至！”
一点难以用语言去形容，无法靠视线去观测，只能肤浅地描述为漆黑虚无之物的存在，从恒星的尸骸中诞生。
事件视界、黑洞、奇异点……
一连串能联想到的相关词汇在李武的脑中闪过。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些名字都不准确呢？
抛开常识的束缚，在超自然一侧的灵视里，那代表终极毁灭的天体披露出真实的面目。
那是披鳞带爪的有翼凶兽，咆哮着挣扎不已的阴影，一个世界观走向末日的象征。
“原来你是龙啊。”
他恍然大悟。
在最终之日到来时，双翼满挂尸体翱翔在战场上的恶龙将世界树啃噬，所以是黑洞成精，这很合理。
下一刻，孕育完成的恶龙张开双翼，越过空间维度，塌陷的引力扭曲时空将李武吞入腹中。
在已经不具有实际意义的时间里，构成物质层面的他的一切基本概念都已经被坍塌消除，转化为纯粹的电磁辐射和热量。
可是龙还没有被斩杀，因此屠龙者便不会死去。
如同天塌地陷，体重四百万倍于太阳的黑龙怒吼着释放出承载自身痛苦信息的引力波，组成其身躯的数以兆计的质量被瞬间蒸发湮灭，化为热辐射、光子和电磁波向四周喷发逃逸。
在正常的自然规律之内根本不会允许存在的赤色火焰熊熊燃烧，仿佛点亮了一颗红巨星般骤然膨胀，持续丢失物质的它甚至没办法再维持以引力扭曲时空制造奇点的形态，甚至连剩下的身体都被自身质变的能量流扫过，将大半个体积与行星相当的头颅蒸发殆尽。
当火焰收缩之后，出现在原地的仅仅是将质量燃烧殆尽，只有数百公里长，后半部分身子的血肉剥离余下骨架的恶龙而已。
李武站在它的头顶上，扬起手中生长出荆棘的圣枪。
绯红的火焰如同缎带一般缠绕在枪头，飘逸着向后旋转，形成双螺旋的结构，宛如一枚巨大的钻头。
“要杀你的话，还是用这件武器比较趁手吧？”
李武垂下枪尖，点了点脚下以曲面形式延伸的黑色大地。
伴随着类似碾碎甲壳动物的咔嚓脆响，橙红色的纹路转瞬间爬满吞噬世界之龙的躯体，它像是秋日被捏起的蝉蜕般化为干枯的粉尘，在虚空间制造出蔓延的尘埃团。
他已经知道，对方从自己身上获取的力量真面目为何了。
那是和机械降神之力性质类似的不同能力，同样是将世界引向终焉的存在。
“终末论·结局其七十八。”
面无表情的莉莉丝再一次翻动手中的书本。
由于人类的技术发展和内斗，最终将行星地表化为炼狱的核末日。
预言钦定的诸神黄昏中，啃噬世界树根须的毒龙尼德霍格化作的吞噬一切的暗黑天体。
即使她采取的两次攻击在使用的能量量级上天差地别，但究其本质，只有这两次攻击是真的对李武造成了伤害效果。
因为那是同出一源，将故事导向终结的力量。
就像他在战斗中实际应用了自己的猜想，斩去了被超新星爆命中的事件一样，莉莉丝同样也在通过自己的方式学会能力的运用方法。
因此，当两者通过之前的试探确定了自己和对方的力量后，机械降神对战终末论的战斗才真正开始，而战斗的形式也发生了变化。
……
“心理学家卡尔·荣格的原型理论认为在人类的集体意象和神话主题里能找到共通的痕迹……”
李武百无聊赖地注视着讲台上扯闲话的老师，对方光秃秃的头顶上除了黑板空无一物。
忽然，一柄缠绕着青色火焰的长剑从空气中探出，斩下了对方的脑袋，血液飞溅着喷满天花板，引发整个教室的尖叫。
下一刻，一道从天而降的魔炮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包括他在内的师生自然也全数丧身。
……
“还好那个人亲自交给了我解开封印驱使酒吞童子的术式，否则真有可能输给你们两个小鬼。”
上原佑一神色疯狂地仰天狂笑，身后的女人身材高大，头生双角，愉悦地抛着自己刚刚拧下来的敌人头颅，欣赏前方的魔法少女露出的绝望神色。
但接着她的表情就变得奇怪了起来，因为对方背后的无头尸体忽然站了起来，全身燃起强劲的赤焰，一拳将只来得及回头的一人一妖打爆成了血雾，余波顺便在千代市引发了十级的地震。
……
小学生的李武和光一起在路边回家的时候遇到了和看上去他们同龄的女孩子，她微笑着提议说帮他们拍张照。（注）
原本愉快答应的他忽然脸色一变，挥拳洞穿了她的胸膛。
女孩哈哈狂笑着周身散发出道道白光，在强烈的湮灭反应后，地球的这一侧出现了一个宛如深渊的凹坑。
……
情节被重新编纂，彼此否定，甚至连其他人都被卷进两者的争斗中。
登上白龙躯体的李武被突然学会时间停止的吸血鬼反杀，尸体坠落到了红龙的旁边。
作战将要失败之际，流着眼泪的爱理纱爬过去大口啜饮他的血液，觉醒了同样的能力将父亲击败。
“再见了父亲，还有我的懦弱。”
完成弑父之举的她不再软弱，作为怪异杀手活跃在世界的暗面，人们后来发现还有一位由她亲自转化的眷属一直伴随在被称为铁血的冷血的热血的最强吸血鬼的身边。
数十年前，来到樱岛创造出第一个魔法少女的莉莉丝在她的造物面前被忽然破窗而入的可怕触手怪捕获杀死，给后者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决定创建对策局以应对这些怪物的威胁，而那只被命名为【武】的个体则被列为了绝对的机密。
从异界归来的光接触和稻荷神分开的白鸟时遭遇了来找她的李武，一番鏖战后将他打至跪地，拖进了地下室。
……
数量为无限的可能性在过去未来重叠到一起，又被交战的两人将向不利于自己的方向演化的事件各自引入终末。
只有当一方彻底获得胜利之后，这些可能性才有机会被确定为现实。
他们的战斗从空间蔓延到时间，接着又向更为根源的层面攀升。
穿越到东京的重生者李武邂逅了喜欢幻想自己是魔法少女的义姐、自称侦探的少女、附近神社的巫女和人气偶像，过上了恋爱喜剧一般的生活，但随着感情的发酵，无法放下任何一个的他最后被姐姐捅死，砍下脑袋后一起出海了。
给自己设定为黑暗组织BOSS的中二病女高中生莉莉丝有一天真的按照地摊上的魔法书咒语召唤出了恶魔，想要用自己的灵魂向这个自称姓李的异界存在交换力量，结果被反悔的恶魔当场抽走魂魄吃掉，肉体化为植物人。
如果将世界比作森林，他们最初在宇宙中的战斗是在一棵树木上爆发的战斗，蔓延到时间轴上也只相当于沿着这颗树上下移动。
那么现在的争斗，就是在两人彻底掌握自身的能力后，围绕森林里的每一颗树木而展开。
用新的世界观破坏旧的世界观，用有利于自己的世界观颠覆对方的世界观。
李武现在也只能取巧地利用能力做到这一点。
他们并没有真正地从自己所处的树木上离开，并没有脱离自身所处的世界观，而更像两个持枪的人正在隔着枝桠对射，子弹恰好在别的树木上留下了痕迹。
恐怕只有实现莉莉丝的狂想，以自己的意识取代世界意识，才能达到占有这一整片森林的地步。
但是分出胜负的契机，恐怕也在于这种两人尚未完满的状态。
李武一边在看不见的层面与莉莉丝激烈争斗，一边思考着胜机的同时，他们的物质躯体也仍在战斗。
莉莉丝招来令一切物质陷入永恒静止的绝对零度，将万物凋零的终末结局之一展现到战场上。
被连时间也停止流动，光子不复运动因而造成的绝对黑域里，燃起一点赤色的火光。
李武如同流星般撕开空间来到她的面前，一拳印在了对方精致的脸上，将她毫无花巧地轰飞出去。
引力、暗物质、空间、夸克……不管如何称呼，本质是什么东西，都在机械降神的加持下走向终结，恰好与莉莉丝在同一直线上的恒星无声无息崩溃，构成物质的粒子也因为基本力被切断而无法维持，转化为了纯粹的热能。
提前体会到宇宙热寂状态的莉莉丝在此刻的身躯自然也瞬间灰飞烟灭，但这一拳的衍生后果还不止于此。
或许是时空结构终于不堪重负，覆盖在物质宇宙上的隐世向着两个意外来客敞开了怀抱。
有心换战场的李武跟着重组身躯的莉莉丝一起踏入其中。
在这里，对方能力展现出来的样貌更为奇诡。
剥夺人的创造力和自由意志，使文明陷入停滞的反乌托邦。
冲垮一切的大洪水。
在真空中每分钟以指数级增长，十小时后质量将达到可观测宇宙10^23倍的珊瑚状生命体。
即将熄灭的世界初火。
……
规模天差地别，但都导向一个结局的可能图景频繁闪烁，像是投射到现实的剪影般要将他吸入其中。
相对的，李武如同斩断戈耳狄俄斯之结一般，将这些终末的结局一一否定。
暴政被打倒，洪水得到合理的疏导，开着人型装甲的佣兵烧光了异星生命，不死的游魂以自己为柴薪重新点燃火焰……
就像是古希腊戏剧会在剧情进行不下去时，用巨大的机械装置空投代表神明的演员送上戏台，一下子解决纠葛和矛盾，令故事走向结尾。
这正是机械降神的本来含义。
现在的他们，已经完全放弃继续着眼于物质层面的破坏力，而更像是两个窃取权限的黑客，以世界之理为网线进行隔空的战斗。
找出对方的漏洞，否定自身的缺陷，不管是李武还是莉莉丝，都在全身全灵地投入到世界观的编织和破坏当中，一时间竟然出现了僵持的态势。
在没有外力，哪怕是最为微小的变量干扰之前，他们都无法奈何对方。
“为什么就是不肯退场呢？！”
眼看计划只差般开最后一块拦路石就能成功，可偏偏无法跨越，就算是熟读合格反派的自我修养，将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莉莉丝也露出了心浮气躁的表情。
“我看我们的世界还挺结实的，再和伱打个几万年说不定也没事，别急。”
虽然以垃圾话回应，但是李武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单独拿下她的好办法。
“但是，我已经稳操胜券。”
重复一遍前提吧。
在杀死世界意识取而代之前，他们并没有真正脱离自己的世界观，只是能将力量传递而出罢了。
那么，在属于《莉莉丝和李武和他的小伙伴们》的这本故事里，可不止有两个主角啊。
(本章完)